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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落罢,数百名商家撑起了布幡,布幡上是他们铺子的招牌,一众伙计开始大呼小叫,吼着自己店铺的名字,说着自己是干什么的。
长安里面的不良人也打起了各色的彩旗,不良人的彩旗就好看了很多,上面都是一些好听的话,例如:大唐万岁....再例如,长安是我家,爱护靠大家。
长安百姓哪里见过这些新奇的玩意,乐呵呵地看着彩旗,哪怕不认识字,他们也觉得刚才不良人吼出来的话是学问。
越来越多百姓挤到了朱雀大街这边,左右侯卫以及不良人全部都忙碌起来了。
什么区域是做什么的衙门都已经用白石灰划线标识得很清楚,再加上不良人的引导和吆喝,这就让长安人变得越发地期待起来。
先来的人找了个位置,闲来无事,干看着也无聊,三三两两的人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开始闲谝:
“听说了吗,最后一日是拔河赛,我滴老天爷啊,你是没有看到那麻绳有多粗,两个人手拉着手都抱不住!”
“明儿记得去曲江池,那里有抓鸡比赛,抓到鸡就是自己的,可惜啊,我家那小子年龄不够,就差三个月,不然怎么也能抓几只鸡回家。
“人家衙门说了只能六岁到八岁的娃娃参加,衙门还要看户籍确定生辰,把这个咬得死死的,哎呀,把人给气的。”
“长安跑你买了没,几号?”
“二十三号,买了十个钱,如是赢了我就能获得三十个钱,真希望他能争点气,别让我亏了这十个钱,真要亏了,我那婆娘不得打死我啊……”
随着时间的溜走,越来越多的人挤到了朱雀门这边。
卖酒的胡女出现了,麻利的在人群中高举着酒碗,如一只只漂亮的蝴蝶一样,一边躲着伸过来的咸猪手,一边灵巧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如今天气不冷,人又多,她们穿得少了,看着她们脸上的香汗和喜意,就知道今儿对她们来说绝对是一个丰收的好日子。
参加射艺的选手开始进场,王玄策排在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李景仁在他身前,裴行俭排在最后。
三百名选手,裴行俭是第三百号,裴行俭根本就没有想过来参加这个比赛,七十步对他来说实在是简单。
但二囡偷偷地给他报上了,她就是个看热闹得不嫌事大的,这不来也没有办法。
人越来越多,令官喊选手入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大唐虽然没有大喇叭,但有人,专门喊话的人。
两排府兵整齐地站在令官的两侧,会大声重复令官说的话,他们的作用就相当于把令官的话放大。
他们都是军中出来的,又是在军中干这一行,那吼声真跟音响一样,而且礼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李崇义找的全是宣礼官当令官。
大唐的宣礼官,其实对学问的要求并不高,但若是想好好的吃这一碗饭,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样貌要不差,还得有个好嗓门,所以除了需要先天优越的声音条件,后天的辛苦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的声音浑厚响亮,宣旨的时候,唱喏的时候,宣读宫里的赏赐的时候,他们这一嗓子喊出来,不光左邻右舍,整条街都清晰可闻。
可谓是让主家赚足了面子,主家一开心,那赏钱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个钱可不是少数。
大唐的百姓也是好百姓,说看热闹那真的是认认真真地看热闹,嘴巴不说话,那急切的眼神都要把话说完了。
望着磨磨唧唧的选手,长篇大论讲规则的礼官,那眼神不用说,翻译过来全部都是一句话:
“额贼你达!”
当的一声锣响,令官吐气开声道:
“本次射艺共有三百名选手参与角逐,本次射艺奖励由东市玲珑堂盛情赞助。
宜寿侯曾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诸位如果有需要的玉器可前往东市玲珑堂,送佳人,送长辈,送……”
人群里面的李二咬牙切齿地看着颜白,怒道:“这也是你的主意?”
颜白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把整个人猫到大肥身后,露出一个脑袋,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道:
“好像…好像是臣的主意!”
李二狠狠地瞪了一眼颜白,见颜白离得远,敲不到他脑袋,气呼呼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多好的一句话,多好的相思意,被你搞的满是铜臭,陈萦,此时大会结束后拿一笔钱过去,告诉那掌柜的,找人编一个,这一句朕要了。”
颜白闻言踢了李晦一脚:“快,开口,要个黄金万两,好机会啊!”
李晦剐了颜白一眼,又偷偷地看了李二一眼,轻声道:
“陛下,不用找了,这是臣,这……这好像是臣府上的产业……这也是臣大婚那日颜侯给我写的,我家那娘子很喜欢,臣……”
河间郡王闻言叹了口气,照着李晦屁股就是一脚,败家玩意。
李二本身就是个爱诗词的,见好东西已经有主了心里还是叹了口气,长孙皇后和李二心连心,李二的一声叹息她仿佛就听到了,只见长孙皇后扭头道:
“墨色,陛下今儿来就是难得,可谓是给足了脸面,快来一句好的,本宫做个主儿,刚才的不敬就算了!”
颜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令狐德棻一愣,他好奇地瞅了颜白一眼,他没有想到颜白真的张口就来,他的才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么?
李二听闻后摇了摇头,长孙皇后笑着点了点头,李晦不愿意了,揪着颜白的长袖,咬牙切齿道“这个多好,你当初为什么给我来个十年生死两茫茫啊,恨死你了!”
就在此时,急促的鼓声再次响起,众人顿时一静。
随着令官的一声吆喝,零零一号选手入场,令官打量了一眼眼前戴着面具的一号选手,笑了笑。
他看得出来这是位老者,看着那手背上的老人斑,令官轻声道:“十支箭,五环靶,祝您好运。”
李二看着已经准备的零零一号选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眼前不远处戴着面具的这位是太上皇。
作为负责统分的李元嘉也不由的屏住了呼吸,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着自己的阿耶不要脱靶。
李渊握着反曲弓,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本能地开始踏足、构身、上箭、举起、拉弓、屏气凝神。
射法有八节,李渊的动作极其地标准自然,短短几个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随意,这一份气度围观的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好多人虽然不懂,但看这气度就知道一定有些东西。
李绩忍不住惊叹道:
“六艺之射,君子必学的武艺,场中的这位老先生一定出自书香门第,此人是个高手,要我看在射艺一道最起码有二十多年的苦功,颜侯你可知道出自哪个府上的?”
颜白笑了笑:“不知!”
李渊看着箭靶,松手,箭矢出,这是射法八节的最后两步,叫分离和残心,令官从木盾后站起身,看了一眼箭靶,大喝道:
“彩,正中靶心。”
两排负责喊话的伏兵齐声道:““彩,正中靶心。”
前来看热闹的人潮迸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第一个人,还是个老头,竟然有这般实力。
尚武的大唐人最喜欢强者,看得见的观众给予了最热烈的欢呼,虽然后面人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前面的人都欢呼了自己不欢呼说不过去了,也就跟着一起欢呼。
李崇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过来,李二那边他不敢靠得太近,所以他就去了太子的那边,离李二稍微远了那么一丢丢。
看着人群的欢呼,李崇义大声道:“这老家伙有些东西,都抵得上我一半的水平了。”
李承乾闻言瞬间就呆住了,颜白也赶紧离李崇义远一点。
河间郡王李孝恭已经朝着这边走来了,看着他的大拳头,颜白觉得李崇义今儿会被打死在这朱雀大街上。
可始作俑者却丝毫不知,一边踩着鼓点跳舞,一边跟着人群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