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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声,烟花升空,不知哪家的烟花升到夜空中绽放开来。
五色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姜韶颜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抬头平复下心底的心悸,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着:“季世子今日怎么不同朋友在一起过节?”
季崇言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孩子顿了顿,再次开口道:“林少卿和柴嬷嬷他们呢?”
季崇言依旧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心中的不安和心悸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愈来愈重。
他只是这么看着自己,甚至都没有如往常对着旁人那般用冷若寒冰一般的眼神对着自己,姜韶颜便有种身上仿佛压了什么重物一般,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大抵是始于人。有些人的气场似乎天生就比寻常人要强大的多,站在那里,不发一声也能叫人忐忑和不安。
姜韶颜笑了笑,对着不曾开口的季崇言又道:“来了怎的也不说一声?我叫人准备碗筷。”
“我吃过饭了。”一直不曾开口的季崇言终于在此时开口了,“同柴嬷嬷和林彦一起吃过了。”
哦,吃过饭了啊!姜韶颜讪讪的笑了笑,道:“世子不喜欢前头那些人吗?怎的不过去坐坐?”
季崇言摇头看着她道:“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坐不坐都无妨。”
如此不配合的态度……姜韶颜垂眸,苦笑了一声:看来还是生气了。
季崇言一贯给她的感觉都是成熟稳重的,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他身上察觉到这种类似孩子赌气一般的情绪。
果真是不该逃避的,她难得逃避一次,便……看着眼面前不配合的季崇言,姜韶颜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便是说出来难受也该说的。这般想着,她正要开口,便听季崇言的声音先她一步响了起来。
“姜四小姐先前离开金陵府为什么不同我说一声?要不辞而别?”
那双艳丽微微上挑的眼睛眼尾处垂了下来,眼里的委屈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这模样,即便知晓季崇言不是那等人,可姜韶颜看了还是没来由的心头一软,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只咳了一声,道:“我们离得早,彼时你同林少卿在歇着,便未打扰。”
这话当然只是一个借口,季崇言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抬头,笑道:“那下回姜四小姐莫用惧怕打扰,崇言不怕打扰,只怕姜四小姐会不辞而别。”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姜韶颜应了一声“是”,眼角的余光在瞥到季崇言张了张嘴,准备开口时,心中蓦地一跳,他若是再提及山上的事,她要如何回答?
就在忐忑慌乱之时,季崇言再次开口了。
“柴嬷嬷很喜欢你。”
这话一出,姜韶颜心头蓦地一松:没有旧话重提,旁的事都好说。
“我也很喜欢柴嬷嬷。”女孩子抬眼,眼底发亮,定了定心神,道,“她近些时日可好?”
“还不错,吃得香,睡得着。”季崇言点了点头,说道,“才吃完饭便歇下了。”
所以,他是安顿完柴嬷嬷便过来了吗?姜韶颜嘴角下意识的弯了弯:“世子要不要去前头坐坐?”
季崇言看了她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下次吧!”
哦,下次啊!姜韶颜本能的点了下头,看向季崇言。
他依旧这么望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提过了柴嬷嬷,眼底柔和了不少,方才那股令她有些窒息的气场消失了。只是虽说气场消失了,因着他的不吭声,氛围莫名的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下次之后他没有说出什么要走的话,只是依旧这么看着她。
姜韶颜只觉得此情此景当真是她活了三辈子头一次碰到,却与一般无话可说的冷场有截然不同,仿佛其中掺杂着别的什么看不到的情绪一般。
这感觉她从未感受过,却又莫名的不讨厌。
就这般古怪的安静了片刻之后,季崇言再次开口了,他弯了弯眼睛,本就柔和的眼神越发的温柔道:“姜四小姐,来年可有期许?”
有啊!方才宴前一人一句吉祥话里她便说出了“元宝滚滚来”这等被大家笑话的期许。
可眼下,面对季崇言望来的眼神,姜韶颜沉默了一刻,用低微却认真的声音说道:“我愿来年……平安喜乐!”
这平安喜乐是对他一个人说的,她在做一件很危险却又不得不做的事,自始至终,她都不希望他掺和进来。
她希望他能在来年平安喜乐,和乐顺遂。
“巧的很,”对面的季崇言说着,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也愿来年……平安喜乐。”
两人在说平安喜乐前皆不约而同的顿了一顿,似乎刻意漏掉了什么定语一般。
他也愿她来年能平安喜乐,尤其是从玉清口中得知那个消息之后,她能平安喜乐的念头便成了他来年最大的期许。
中毒么?女孩子喝了两杯果子酒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看起来气色极好,一点都不似中毒的样子。可他……还是不放心。
姜四这主人去厨房拿壶果酒拿个没影了,在席上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酒来和人来的方知慧有些坐不住了:“姜四人呢?谁去催催看?”
她喝了不少,酒力也不算好,一起身便有些头晕,一旁的烟花周见状连忙把她拉了回来。
这姑奶奶还是别乱跑了,明儿就是正月了,若是磕了碰了,岂不是不吉利?
这个时候,腿脚工夫最利索的小午起身,道了句“我去看看”便抬脚跃过了墙头,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的缘故,越过墙头的瞬间,还踢了一脚墙头。
听着那自墙头传来的不大不小的踢墙声,烟花周抽了抽嘴角:这果子酒尝着味道甜甜的,同酪浆一般,不成想后劲这么足。
谷不过好在不多时小午去而复返“平安”回来了,没有带回人更没有带回酒,对上众人质问的目光,小午道:“世子来了,在厨房院子里同小姐说话呢!”
原本正欲脱口而出的质问在听到这话的瞬间便是蓦地一静,顿了半晌之后,方知慧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声:“哦!”
一切尽在不言中,还是莫要去打扰了。
如此倒是越发觉得这位季世子人还当真是不错了,这个时候都惦记着她家姜四。
只是季世子人虽然不错,就是这选的说话的地方也忒接地气了些:人家有情人约会是花前月下,他二人却是在厨房,这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没有人再惦记着那壶酒,同季崇言互相平安喜乐了一回,姜韶颜便回房歇息了,待到第二日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姜韶颜打了个哈欠起床洗漱,又画眉、点唇、贴花钿,难得收拾了一回自己。
其实收拾自己这种事她前世常做,倒也不是为了取悦他人,毕竟前世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不消收拾,已经够惹眼了,只是人嘛,便是不消取悦他人,也是要取悦自己的。
到了这一世,她在厨房里转悠,时常擦个面脂便懒得捣鼓自己了。
只是今日是正月初一,姜韶颜还是决定对着镜子细细拾掇了一番自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凝视了片刻,姜韶颜便开始动手了。
没有去捣鼓近些时日流行的连娟眉、蛾翅眉、乌唇妆什么的,而是什么适合自己的脸就画什么。
这张脸除了胖的有些瞧不出五官模样之外,细瞧其实五官极为出挑。这也不奇怪,毕竟原主的母亲是个难得的美人,姜兆的模样也算的上俊朗,可说是姜家近三代来相貌最好的。
有这样一对父母,若不是自己眼下胖成这个样子,也决计不会丑到哪里去。
姜韶颜只顺着眉往后描了喵,又点了点有些浅淡的唇,而后贴了朵牡丹花钿在眉心,便收了手。
头发是梳的双环髻,配着喜庆的大红石榴色裙袄,看起来倒是格外的喜庆,恍若年画上画的珠圆玉润的仕女一般。
不止收拾了自己,姜韶颜的兴致未尽,便也帮香梨拾掇了一番:换上浅红色的仕女裙袄,将原本点在香梨眉心的那颗痣画成了艳丽的朱砂色,再配上高高的月兔髻,今儿的香梨显得格外的俏丽。
看着镜中的自己,香梨兴奋不已,一面高兴的嚷着“小姐的手最巧了”,一面跑出门去让小午瞧去了。
今日这模样的香梨,确实娇俏的很,就连素日里浑不在意的小午也忍不住多看了好一会儿。
主仆一行高高兴兴的出了门,去往光明庵烧香祈福。
素日里还算空闲的静慈师太整个元月都是不折不扣的大忙人,委实抽不开手来招待他们,只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过了元月再说便匆匆去招待旁的香客了。
走了一圈,烧香祈福完,主仆一行便在宝陵城里闲逛了起来,一路上倒是收了不少主动的招呼声。
毕竟宝陵城的百姓对这位姜家的姜四小姐都熟悉的紧了。
姜韶颜含笑同人招呼着,路上还在蜜饯铺子里买了一大盒蜜饯,边走边吃,吃的满手都是甜腻的蜜饯香时却碰上了一个本不该在这大街上闲逛的人。
那人摇着手里的折扇,饶有兴致的看着来来往往特意收拾过的美丽姑娘们,高兴的连连点头。
“先时倒是不觉得,如今收拾妥当了,才发现这巴掌大的宝陵城也有不少长的很是不错的姑娘嘛!”段斐说道。
得益于那一身招摇的锦衣华服,再加上那张不错的脸,也有不少经过的姑娘遮遮掩掩红了脸的向他望去。
段斐含笑看着,风流的很。
人群中身形格外显眼的姜韶颜自是一出现便被段斐瞧见了,似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盛装打扮的姜韶颜,他怔了一怔,连忙朝她招了招手。
姜韶颜转头吩咐了一声小午,便同香梨走了过去。
“段世子。”姜韶颜朝他点头打了个招呼,淡淡道,“今儿正月初一出来闲逛吗?”
段斐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居然没有落在一旁娇俏可人的香梨身上,反而盯着她认真打量了一番,才收了折扇,落在掌心里敲了敲,对姜韶颜道:“姜四小姐,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只消一出现便甚是夺人目光。”
这位姜四小姐胖成这个样子自是与美人无缘,可方才远远瞧着她在人群中施施然走来,一举一动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也不知究竟是气韵太过出挑还是那姿态太过特别,总之,啧啧,就是惹眼的很。若是瘦下来……
看着那张如玉一般的脸,段斐感慨道:“姜四小姐,你要不少吃一些试试吧!京城里那些女娇娘为了身形若柳扶风,一天只食一顿饭呢!你这样可实在不好看!”
段斐自忖自己这建议也是为了这姜四小姐好,再说一天一顿饭又饿不死人,不然那些女娇娘早饿死了。
只是不成想,这话才一出,一旁今儿格外娇俏的小丫鬟香梨便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开来:“你安的什么坏心思?一天只吃一顿饭是要饿我家小姐吗?我家小姐吃你家东西了?管天管地还管我家小姐吃多少东西了?”
“再者你那是什么眼睛?我家小姐还不好看?我家小姐若是不好看那这世上还有几个好看的?”
一席话着实把段斐骂懵了,待到反应过来,对上面前面无表情的主子和气愤不已的丫鬟时,段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顿了半晌,才道:“行吧!你家小姐好看……呃,心美也算美吧!”
真是凶得很!他可是好心建议……早知道不说了,若是让季崇言那厮知晓了,他定然……
“段斐!”
一道声音便在此时自身后响了起来。
段斐本能的转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上,顿时吓的一个激灵:季崇言!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段斐难得发出了一声同姜家两个老爷相同的感慨:和宝陵城是不是有些邪门啊!他要不要去什么光明庵里拜拜?
不过此时着实不是管什么邪门不邪门的时候,对上对面那张同一旁那姜四小姐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的脸时,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果然下一刻,便见几个衙门的差役从季崇言身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季崇言开口道:“我若没记错,你不是那掳走洛阳王家小姐的嫌犯吗?季某倒是见识浅薄,头一回看到大牢里的嫌犯能自己跑到大街上来过年的。”
正月初一,逃狱被抓成了段斐今年的开年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