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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归正在坠落。
他被无数只手拉入泥浆,却在继续下落。
他的身侧四周都是铺天盖地的黑色,他的四肢,眼球,肌肤,头发,全都一点点融化进黑暗当中。黑暗无比存粹,像是存粹的恶,存粹的欲念,存粹的怪物的眼眸。
怪物的眼眸。
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上他的胸膛,他觉得自己呕出一口了血来,但这口血堵塞在了喉咙中。
吴归坠落落地,重击得醒。
他猛然的睁开眼睛。
四周是干干净净的纯白色,声音沿着退潮的痕迹再次涨潮,他的身边熙熙攘攘,像是有无数个人同时的张口叫嚷,可是他却无法听清他们在诉说些什么。
这里像是医院。但医院中的病房从来不会同时停放着那么多人,吴归坐起,撑着身子左右张望。他的左侧是一排白床单白被褥一排闭上眼睛毫无动静的人,他的右侧同样是一排白床单白被褥一排闭上眼睛毫无动静的人,尽头则是一扇门,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门内是死寂,吴归像是从停尸间中醒过来。
他茫然四顾,掀开被褥,找寻了半天鞋子,但床铺的四周空空如也,就像是医护人员认定了他们不会醒过来。吴归干脆赤脚站在了地上。
凉意从脚底板涌入心脏。
他往门口走去,手按上了门把手,但是门却没能随着按下的门把手打开。吴归试着拉门推门,可门却纹丝不动,明显是被锁住了。
“你们来e区做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厉喝,吴归慌忙停住推拉门的动作,将耳朵贴上门扉。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国立医科学院983班的吴归,请问他在e区的哪间房间?”
“谁知道,停放在e区的都是重度感染者,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只是来找人。”
“行行行,你们快点离开,离开时去检验室检验一下是否感染……”
“没找到人前我是不会走的!”
“行了!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们不可能找到人!昏睡过去的那么多,e区是建设最仓促的一个,换了其他的隔离所你们都不会这么轻易的进来!这里停放的病人没有登记!听清楚了没有?你们在这里找不到人!”
辨认出一方是熟悉的女性嗓音后,吴归猛的敲击了门。门外像是愣了一愣,半天都没有声响,吴归喊出声来:“我在这里!”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全副武装带着口罩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开了门,将他拉出去,塞进各种医疗设施中检验了一番,那些带着口罩无法看清脸的医生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专业名字跳动的让吴归这个炼药学生都有些听不清楚。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眼栾依依妹子焦急的侧脸,然而栾依依和另外一个男生很快也被医护人员拉走了。他们口里的“e区”似乎是传染病高危隔离区,吴归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为什么栾依依会毫无防护设施的进入这里找一个正在昏睡的人。
他的脑子一片乱,梦境和现实交杂在一起,回忆和现在乱七八糟的铺了满地,认真的思考事情让他的外界反应特别乖巧。医生让他抬手他就抬手,让他服用药物他就服用药物,最后从指间抽血的疼痛唤醒了他。
吴归抬头问道:“这是哪?”
“医科学院,不过被征用了。”断医师将血液注入仪器中,边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医院大楼不够用,再加上昏睡的人太多,必须找地方停放隔离。”
吴归迟缓的眨了眨眼。
他只记得他发了高烧,然后在回寝室的路上经过了一家店还买了什么东西,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却无比清晰的梦境。像是真实一样的梦境,从未有过的真实。
“发生什么了?”他问。
“疫病,寒颤,高热,头痛,乏力,呕吐,烦躁不安,淋巴结肿痛,随后胸部剧痛,咳出血痰,呼吸困难,浑身发绀;当然还有败血症和疱疹——”
似曾相识,就像是在不久前还从谁的嘴里听说过。巨大的熟悉感让吴归怔怔的开口了:“……黑死病?”
断医师侧目看了他一眼:“对了。我忘了你也是医科院的学生。没错,就是黑死病,和黑死病的症状无比相似,只是有区别,有人死亡,也有人陷入昏睡。”
另外一个医师道:“停放在这里的患者都是初期感染的,所以症状较轻,也都是陷入昏睡中……不过他们即使在昏睡中还是具有传染性的。”
“对了,你应该是第一批感染的吧?”
“真是难得,你是全国唯一一个自己醒来的。”
医师们又互相压低声音讨论起来。
对,谭永言提到过它。
从吴归从老家见过肖老婆子的火车上,这种疾病就在以流感的方式开始悄无声息的传播了。或许还要更早,比吴归所注意到的在火车上的女人更早。然后它感染上了吴归的室友,同学,再到它自己。
谭永言发现了这件事。他甚至还因为吴归的熔炼概率找上了他,只可惜吴归没能撑到炼药的那一刻。
……他一直在清晰的梦里游荡,犹如一个空茫无知的游魂。
不过既然谭永言和他的导师都提前发觉了这场流感,那么他们一定也开始研制对抗疫病的药物了。吴归正思索着,诊断室的门被敲响了。
谭永言正站在门口。
他只带了一个口罩,额发下露出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最后懒洋洋的落在了吴归身上。
吴归似乎看到他的眼眸弯了一弯。
“抱歉抱歉,我的导师让我来提人。那家伙是我们学校的吴归是吧?听说他醒过来了,所以制药师小组需要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来制药。”
“他是先到我们这边的。”正在验血的医师转过头来,语气有些不好,“有了结果我们会送至你们那边。”
“这可不行。”谭永言微笑着道,“且不说你们的仪器根本探查不对制药师派系的精神力……吴归的专业可是制药师,没准正是因为他的精神力才使他醒过来。”
“目前没有任何仪器可以探知到精神力。”
谭永言彬彬有礼的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莫名的被他做的无比的绅士有礼:“哦,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可我们这边的申请已经批复下来了。”他从胸口白色大衣的口袋内夹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谭永言的食指和中指修长,夹着纸条优雅且极其有气势的递给来接的一位医师,待对方展开看完后才微笑了起来,“我现在可以带他走了吗?”
走出诊断室的时候谭永言递给了吴归一副口罩,吴归注视着他的眼睛,想为突如其来的违和感找寻原因,对方见吴归不接,轻笑了一声,拿着口罩为吴归戴上,微凉的指尖从耳际触碰到后颈的时候,带来一阵熟悉的战栗感。
吴归猛然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顿的询问道:“你是谁?”
谭永言微微低下头,眼睫柔顺的下垂,他没有表情的将手腕从吴归手中抽离:“你跟着我来。我已经试验出了最后一个药方,但是还差最后一步……”
吴归死死的盯着他。
谭永言重复了一遍:“你跟我来。”
他转头就走。
“你们和刚才那些医师不和?”排除掉奇怪的违和感,吴归询问道。
“新派和古派。”谭永言头也不回,“科技发展……出现一个重视用仪器来探测治疗疾病的医疗派别也是正常的。但很不辛,你在选择我们这个专业的时候,就注定是属于古派的人了。”
栾依依和一个男生正等在大楼门口。栾依依见了吴归开心大笑起来:“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
“你们还好?”谭永言微微侧头,问道。
“好的很,我一向身强体壮。更何况我们有分寸,去e区找人的时候服用了老师的新药,也带了口罩。”
谭永言一点头:“行。那我们快一些,时间不等人,疫病再流传下去,真的封城了我们就很难弄到药材了。”
栾依依点头。吴归和她跟在后面,想了想,他压低声音对栾依依说:“……你还在研究你的课题吗?”
“那个?”栾依依诧异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后来,一夜之间爆发了疫病,我就没继续下去了。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梦了。”
“咦?”
“本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可是突然记了起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不对,就好像刚刚发生一样。”
栾依依皱着眉,没有说话。
吴归微笑了一下:“现在我相信了。”
他的话没头没脑,栾依依愣了愣,下意识的想追问什么,但吴归加快了脚步,追上了走在前方的谭永言。
谭永言没有看他,他也没有搭理谭永言。只是安静的摸向了自己的后颈,短暂的弯了弯嘴角。
反正……你总会找过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