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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九转过头对吴归冷冷的说:“跟紧些。”
她步伐轻巧的走在前面,身姿轻盈的就向一只在围墙上前行的猫。大陆表层是傍晚,暖橘色的夕色散漫的覆盖了整座灰色的城镇。街道尘土飞扬,但是没有一个人。
妹九走在阴影里,吴归跟在她身后。穿行过两栋楼宇之间时,妹九细瘦却又婀娜的影子如同燕雀一般飞过去了。吴归的动作缓了一缓,他的影子被夕色拉长的一瞬间,几簇黑色的烟雾就从影子中蒸腾出来。
“闪开。”
和妹九声音同时到达的是她手中的匕首。然后在那几簇烟雾在被匕首洞穿的瞬间,妹九投在地上的影子中就同时生出几簇同样的雾气。她啧了一声,“你能用魔法吗?那些东西是最低级的魇。”
一小支火光击中了一团魇,游鱼般的窜向了另团。妹九敏捷的闪回楼宇夹层中的阴影中时,那几簇初生的魇已经破碎消散了。
吴归挠了挠后脑勺:“……我只能记起火球术。”
妹九低低“啧”了一声,什么都不说,只是往前走的步伐稍稍慢了一点。巷角阴影多,偶尔也遇见几次魇——偶尔是从影子中初生出来的,这种比较好解决;偶尔也是从其他地方,街角或者是巷尾处多次没人打理过的垃圾堆处,遇见的已经“进食”过的魇。那种成熟形态且已经拥有了*的魇比较难对付,但好歹一路倒也顺利的到了目的地。
最后他们来了一处教堂。
尖顶教堂,外墙已经斑驳破损,正门紧紧关,他们是从侧窗翻进去的。侧窗在一条阴暗的小巷中,妹九敲了窗,和里面看守的人对了暗号。窗户缓缓的打开,吴归看见一个年轻魔法师警惕的脸。
一进室内,蓬勃的光明之力汹涌而来。
教堂空空大大,但里面坐满了沉默的衣衫褴褛的民众,他们拥有同样疲倦且麻木的表情,青白的嘴唇和脏乱的头发。有穿着白色和黑色外袍的人穿梭其中,那是负责护卫的神职人员和魔法师。
即使是白天,教堂里面还是将漏光的彩窗和穹顶给牢牢的封上了。室内光源只剩神像台前一层又一层的蜡烛,和四处柱台上的烛台。吴归注意到,这些蜡烛上都雕着繁杂的魔法咒纹,烛台是金色的,这些光芒中都充斥着浓郁的,和教廷神圣之力揉杂在一起的元魔力。它们密密麻麻滴水不漏的将整个教堂笼罩的完完全全。
吴归跟随着妹九穿行在教堂中,发现无处不在四面八方而来的灯火将他们所有人照耀到没有影子。在穿行到回旋向上的阶梯口时,一位穿着黑袍,头发和胡须都乱糟糟的堆在脸上,形容枯瘦的长者恰巧正从阶梯口下来。
妹九的脚步停住了。
长者同样也看到了妹九,他嘴唇翻动快速吐出一个名字,吴归尚还在观察教堂四周的元魔设置和波动,并未听清。但下一刻长者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观察。
“你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对了,你还勾搭上了罗门,他协助你去了大陆另一侧?——真是幸运,你还能活着回来。”
“……会长。”妹九退了两步,神情是一贯的冷淡,“罂合欢呢?”
长者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她的身体还活着。我带你去。”他准备走时才像刚刚看到吴归,他皱了皱眉,“这个小朋友是谁?”
妹九说:“一个朋友。”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吴归只是攥紧了手中的书——他来这处时把双肩包给抛下了,导致现在只能用手拿着它。皮革的封皮磨蹭在指尖上有一种诡异的触感,就像在触摸一具尸体的皮肤。
地下室同样充斥着浓郁的元魔力,只是烛台的火光要黯淡一下。吴归头晕目眩,自从踏入这个阴暗的空间开始,他又感到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无数的针头从大脑内部挣扎着想穿破表皮穿透出去。
隔着黑岩铁制的栅栏,吴归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
她的身姿甚至还是一样的婀娜,岁月将妹九的懵懂稚嫩给完全洗去,却未曾褪去这个女人一丝一毫的魅力。她四肢被铁链牢牢的牵锁在两边,衣衫已经被磨破露出白皙如羊脂膏一般的皮肤。女人低垂着头,黑色的长发完全挡住了她的脸庞。
妹九扑向她,紧紧的握住铁栏,喊道:“罂合欢!”
铁链被拉扯着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罂合欢!你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慌了。
没有反应。妹九喊了几遍,喊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转过头,对长者说道:“你同我说了,她是活着的。”
长者说:“她当然还活着——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处刑她。”
“那她怎么听不到我说话!”妹九说,“把钥匙给我!把栏杆打开!我怎么能确定你们没有杀了她,立刻处置被魇俯身的人不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吗!”
“够了,你也知道她被魇俯身了,我们放置她到现在已经是为你极力通融的结果了。”长者的眉头皱的很深,“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整个城市最后的幸存地,所有的民众都聚集在这里——然而在教堂的地下,我们却偷偷藏匿了一个被魇俯身的人类。”
妹九紧紧的咬着下唇,半刻之后,她说道:“让我进去,我得看看她。……只有我不能放弃她。”她又立刻说,“你放心,她如果稍有什么,我会亲手杀了罂合欢。”她看了一眼吴归,吴归清楚的看见她眼底不加遮掩的挣扎和求援,就如同吴归是她的最后一个砝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然而吴归知道,她在透过他看殷绝给的那个承诺。
她说:“一切都会结束的,老师。我保证,我在大陆另一侧,找到了‘恶魔’。”
长者说:“……什么?”
“我在大陆另一侧找到了‘恶魔’,我找到了‘神’。”
长者顿时看向吴归!
“这个人——这个小朋友……?”
“是筹码。”妹九笃定的说,“所以请您一定得保证他的安全。只要他还活着,我们就有救。”
长者眼神复杂,他注视了吴归片刻,叹了气,从袖口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妹九:“你身上有元魔和圣力的加持……稍有万一,记得杀了她。”
妹九点了点头。
她开锁推门而入,走近小声的同似乎昏迷着的罂合欢说话。但是罂合欢没有反应,她又检查罂合欢的伤口,为她包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什么变动都没有发生。长者不再紧盯着罂合欢——毕竟那么长的时间,除了暴露出魇俯身在她身上的那一天,其余时间都未曾出什么意外。罂合欢的意志力极为坚韧,长者与她同事多年,私心里还是信任着她。
他打量了一下吴归,语气和蔼的说道:“我没见过你这样的衣着,神堕之地的民众都是如此穿着的吗?”
吴归愣了一愣,回答道:“我不是神堕之地的人。”
“哦?——对了,我见你手中一只拿着一本书——”
万千思量迅速的从吴归脑海中闪过,到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对。”吴归状态平常的将书递过去,“您见过它?”
长者接了,神态犹豫的翻了开了。但在翻开的那一瞬,他的表情却瞬间变了。
“哎呀哎呀,真是没有想到。”将书本归还后,长者感慨道,“万万没想到我还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它。”
吴归说:“您见过它。”
“对。我没想到你会拿着这本书,看来或许——”长者说道,“原先我只以为,被你小心翼翼拿在手上的,会是什么珍贵的魔法手札。没想到是它,唉。”
吴归说:“它是……?”
“你不知道吗?”长者说,“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而已。只是在多年之前,由我恩师的朋友著作的,他曾邀我恩师为这本书册纠正一些炼金术上的问题,只炼金一术流传甚久,也几乎未有人能得到正确的研习方法。写在里面的,更是连炼金术都算不上了。”
吴归说:“我不知晓。我只是偶然得到它……拿在手里也只是因为它挺好看的。您能为我讲讲吗?”
“无妨。”长者瞥了一眼妹九。她正蹲下为罂合欢专心的包扎腿上一道已经快要腐烂的伤口,罂合欢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他放下心,对吴归说道,“我老师的那个朋友,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师,不会魔法,如同一切普通人一般到教堂礼拜,而不是学习快要凋败的圣术。在他年轻的时候,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疫病。就算我们,就算少部分人是会魔法的,但魔法无法抵御疫病,也无法拯救患病的人。啊,是的,就是一钞黑死病’。”
“我老师的朋友侥幸存活,但是他的爱人丧生于疫病之中。他悲痛了许久,并开始着手写这本幻想小说。我老师曾对我说话,他同这个朋友相交,正是因为他的想法稀奇古怪,独辟蹊径——哈,既然你已经看过了,那么也一定这样认为吧?元魔力是极为稀少的,就算是简单的火球术,长久的燃一个晚上就足以耗费大部分元魔力了,偏偏他还妄想着所有的城镇中都能够亮如白昼,且平民百姓都能够拥有明亮的夜晚——开什么玩笑,这是这样庞大的元魔力才能支撑。更何况全民学习,他还真认为愚钝如贫民能够习字?”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奇思妙想,我的老师才与他相交。他们在一起探讨过炼金术,他试图在小说中将炼金术和制药结合起来,并试图在理论上,试图在虚妄的假想之中,让黑死成为可以被治愈的疾病——但是现在,我才了解到,昔日肆虐诸国,毁灭多个繁华城镇的'黑死',其实是魇的杰作。”
谈到了故人故事,长者语气有些感慨,话也变多了。吴归听着,手指不自觉的磨蹭上古旧小说读本的封皮。长者接着往下说,他一边注视着罂合欢和妹九的动作,一边谈。他说起魇和魇所带来的黑死,说起在以往死气沉沉的城市,说起炼金术和他老师和故友所根据炼金术的假想所编篡出的炼药术,他还谈小说故事中的内容,谈模模糊糊他所记起的主角谭永言和那场虚假的灾难。
可是吴归都不想听。
他以为这个世界才是虚假,以为这个世界才是小说中的,以为殷绝才是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和故事都是人为编篡,只能按既定命轨走下去的主角。
可是现在……吴归恍惚的想,谁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