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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回归的刹那,乔莞只觉得头有点晕,整个人也不太清醒,于是往前端的“硬物”上靠了靠,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傅天琅的胸膛。
四周一片寂静,除了窗外的风声便仅余下彼此轻微的呼吸。
近在咫尺的距离令乔莞的每一下吐纳,吸入的都是他的气息,她心里突然有点紧张,更没敢抬头,可即便不抬头能从他扣在自己肩上的力道感知到他此刻的情绪,
一时间,气氛有些绷紧,乔莞也不知怎么和他解释,只能垂着脑袋,露出一小截雪颈,死咬着牙关不松口。
“莞莞。”他沉静了好半晌,突然捧起她的脸,随后用长满茧子的指腹在她面上划过,动作有些颤抖,也有些不敢置信。
乔莞没有动,睁着一双大眼让他碰,只是对方温热的体温恰好与她的冰凉形成对比,每一次划过都令她轻轻的打起战栗。
“琅哥,你这是做什么?”乔莞心尖一缩,全身顿时绷紧。
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尺,气息在恍惚间交融。
他屏息静气,浑身僵硬,好像费了多大的劲才能克制险要崩溃的情绪。
突的,他抬起手重新抚摸上她脸,指腹在女孩柔软的皮肤上轻轻摁压,由颊骨的轮廓一路来到纤细的脖颈,当指尖触碰到她突突直跳的脉搏时,他紧绷的牙根这才松了些。
可他的脸色依然不好,昏暗的灯光下惨白一片:“你刚才,怎么了?”
乔莞心头一跳,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整个人已经撞入了一副温暖的怀抱,他不知克制力道,抱得她很紧,脸部埋入她的颈窝处,嗅了嗅,顿时满鼻腔都是她的味道。
“疼。”乔莞闷哼一声,被面前的“钢板”挤得骨头“咯吱咯吱”作响,这人却置若罔闻,依然故我。
傅天琅嘴角紧绷,浑身因为激动而轻轻战栗,眼前的乔莞是活的,她有温度,不仅会动,还会说话……她不是当年在棺中沉睡不知醒的少女,也不是刚才从柴禾堆里找出的尸体,她还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脖颈处突然感到一阵湿热的水渍,乔莞震了下,想要回头却被他紧紧的锢住了肩膀。
“琅,琅哥?”她心尖又是一跳,抬手在脖子上蹭了蹭,想回头看清楚一点,他却不让她动。
她一时怔忡,脑海中不时回荡起前世的大雨倾盆,他伏在棺木之上,如同失去伴侣的孤狼一般哀叫的场景,心情顿时复杂难解,尔后她又想到老鬼说的话,她一共轮回四世,世世命中带劫,假如过不去……
乔莞低下头,她这个前途未卜的人又如何负担得起他的感情?
所以这份心意乔莞不敢碰,连一点点、一丝丝都不敢。
这时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乔莞心头一跳,忙曲起手臂在他胸前推搡。
他们可不能以这副摸样被人看到,否则她就是跳进那乌河里趟个三天三夜,也不见得能洗清。
可傅天琅不放人,他低下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莞莞,你是不是生病了?”
假如无病无痛,怎会突然断了气息,冰冷犹如尸体?
乔莞怔了下,抬头看他略带审视的目光,耳畔则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想了想,随即一咬牙,这次不再推他,反倒一头撞入他怀里。
她说哭就哭,两条胳膊紧紧的圈着他的腰,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渐渐沾湿了他的胸膛。
“琅哥,奶奶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傅天琅眸色微敛,僵硬的看着她的发顶,唇畔轻启,正想说话,乔丽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
昏暗的灯光映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她面色一僵,却又听乔莞的哭声:“我看着奶奶走的,她再也不会来了,不会给我买豆浆、油条……”
她像一个孩子似的的大哭,那模样似乎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抱着兄长哭诉。
乔丽原本抿着的唇,这才松了些,她几步走过去叫了声“琅哥”,回头又对乔莞说:“你去哪了?阿爸刚才满屋子找你。”
乔莞的哭声顿了下,这回傅天琅也终于松开了手。
她跟着二姐出了厨房,身后那人却没跟上来,乔莞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次就这么混过去了,岂料在一个偶然的回眸间,被他深得吓人的眼神看得又是一惊。
进了客厅,她随便和家里人扯了个借口,只说是想念奶奶了,在后门那溜达了一阵,乔爸也跟着想起自己的老母亲,心里同样伤心,于是也没问什么,一家子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各自洗澡睡觉去了。
乔莞一整晚都避着傅天琅,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就溜回了房间。
乔丽和乔敏在外头说了一会儿话,推开门恰好碰上在柜子旁鼓捣那件鬼差袍的乔莞。
听到脚步声,乔莞表现得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擦擦脚爬上了床。
乔丽时不时的盯着她动作,虽然心生疑虑,却没多心,只是刚才看到两人相拥的时候,心头一阵刺疼,连出口的话都开始阴阳怪气。
“你好端端抱着琅哥做什么?”
乔莞噎了下,低着头回道:“我想奶奶了。”
乔丽不信,冷哼一声道:“想奶奶用得着抱着琅哥吗?”
而且乔琅看着她的眼神,根本不像兄长看待妹妹的目光。
乔莞钻进被窝里,想了半天只嘀咕了句:“就是想奶奶了。”
乔丽看着她那窝囊的样儿,僵站原地突然消了气,也许她真是想念奶奶,才抱着傅天琅哭诉?毕竟她才多大?半大不小的孩子能对傅天琅起什么坏心思?她在她那个年纪连男女间的情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乔丽也跟着放宽了心,可当她一闭眼,面前又浮起傅天琅看着乔莞的眼神,心里顿如针刺,格外的不舒服,忍不住又扒了扒小妹的被子,见她死死拽住被角当鸵鸟,气愤的道:“琅哥以后是我们的姐夫,你可别做什么对不起大姐的事。”
那头沉静了好半晌,直到乔丽不耐烦的又要掀她被子的时候,里头传来乔莞温温吞吞的声音。
“不做,我不做对不起你们的事。”
——
小镇坐落在一个偏北的位置,每到过冬的时候,地上,房顶,甚至是马路皆会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皑皑白雪银光耀眼,漫天飞舞中,像是置身于一个没有喧嚣浮华的世界,令人忘我迷恋。
年三十后之后几天,镇上的过年氛围依旧浓厚,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由街头瞧到街尾,满世界的灯火通明,大有将黑夜照成白昼的势头。
这天早上,屋外时不时传来一阵“砰砰”的鞭炮上,而乔莞却窝在被窝里充耳不闻。
她睡得香甜,美梦才做到一半便被乔妈摇醒,她瞪她一眼,打算把人拎起来。
“起床,跟妈妈走亲戚去。”
乔莞一听,瞌睡虫全跑了,这走亲戚对她们这些小孩儿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拿红包。
想着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弄点零花钱,乔莞当然乐意,于是这会儿刚要起来,又听乔妈在那嘀咕。
“动作咋这么慢,你二姐和阿琅都在外头等多久了?”
乔莞动作顿时一僵,整个人彻底蔫了。
她温吞吞的又窝回去,哀嚎:“阿妈,我肚子疼。”
乔妈哪会信她的话,着手去掀她的被子,可瞅着这丫头死活不肯出来,也不强求,一拍她的屁股,走了。
天上开始飘起小雪,一片片一团团,如扯不断的棉絮般绵绵不绝的夹着冷风朝屋子里灌。
乔丽与傅天琅一起站在院子里,她有点怕冷,下意识的往他身上靠了靠,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
她脸色红了红,见他依旧直挺挺的站着,只能自己挪开了些。
又站了一会儿,她瞥了眼他脖子上的围巾,轻言细语的说道:“琅哥,天冷了,我给你织一条新的吧。”
“不用。”
傅天琅站着不动,眼观鼻,鼻观心。
乔丽收回手,心顿时凉了半截,可她依旧认为他是过于木讷,羞于表现情绪的关系,其实他还是喜欢她的,毕竟在这个镇上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这时,乔妈“砰”的一声带上门,边走边朝手边呵气:“走吧。”
乔丽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阿莞呐?”
乔妈在小推车旁轻点礼物,边数边回道:“她说肚子疼。”
乔丽满头黑线,说这丫头老实还是傻?次次都用一样的借口。
想着,她撸着袖子准备把人逮出来,却被乔妈喊住:“管她作甚,爱去不去。”
乔丽“喔”了一声,帮着清点礼物,只是心里头依旧困惑着,要是换做平时,乔莞为了红包哪怕病得走不动了也要跟着去的,这回难道脑壳摔坏,转性了?
想着,她跟在母亲身后出门,剩下负责推车的傅天琅,关上门的时候目光颇深的又看了那屋子一眼。
乔莞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起来的时候屋外头还在簌簌的飘着小雪。
她将窗户打开一个缝儿,刚探出脑袋又哆哆嗦嗦的回来了,最后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件厚棉袄,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自己包成一个熊,这才敢出门。
静悄悄的屋里无人,她打开院门朝外头望了望,远处的山峦早已被白茫茫的雪花覆盖,银装素裹,乡里村落显得格外的静谧。
旺财在她脚边蹭了蹭,看样子是饿了。
乔莞摸摸肚子,她也饿了。
于是她进厨房找吃的,好不容易在里头找到一锅白粥,热了热,一人一狗窝在厨房里分食。
乔莞瞧着屋外如棉絮般不停往下掉的雪花,见无事可干,吃饱喝足又要去睡,岂料这人还没走出厨房,屋外便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她从门缝里往外瞧,知道是隔壁邻居,便拉开门阀让人进来。
王婶子跑得有些急,一进门就问:“阿莞,你妈呢?”
“我妈出去了。”
“就你一个人啊?”
乔莞点点头。
王婶子急了,拽着她往外跑:“快,快去找你妈来,你爸在镇口和人打架了。”
乔莞一听,也跟着急了,匆匆把门锁上后便往镇口跑。
好不容易到了麻将馆,大老远的已经看到围观的人,她仗着个头小,三两下便挤了进去,恰好看到乔妈把乔爸拉开的身影。
乔爸怒巴巴的骂道:“格老子的,你爷爷从来不出千,再乱说,打碎你的牙!”
旁边的陈麻子也骂,瞅着乔爸脸上的乌青,他也没落着什么好处,手臂上有个深深的牙印,乔爸那一口差点没把他的肉咬下来。
“滚你XX,鬼才不信你没出千。”
乔爸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今儿个他见天气不错,而且年初一没工开,便到麻将馆试试手气,谁知这运气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盘盘自摸不说,还弄了一手的十三幺,听着票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乔爸心里可算是乐开了花,谁知一直输钱的陈麻子不乐意了,推了桌子诬赖他出千,直至最后两人动手打了起来。
乔妈和傅天琅费了劲才把人拉开。
“你个龟孙子,说老子出千?证据呐,没证据你瞎叨叨个啥,输不起,没种!”乔爸自认占理,嘴上可不饶人,一张嘴把那陈麻子骂得脸都绿了。
后来还是有人报了警,等警察来的时候,陈麻子又变了副嘴脸:“警察同志,我们没赌钱,咱们都是闹着玩的。”
乔爸也在那附和,揽着陈麻子的肩头,一副哥两好的样儿。
“你看,我们玩扑克的,真没赌钱。”
“没赌钱你们打啥呢?现在打坏了人家的桌子椅子,谁陪?”
陈麻子呵呵一笑,赶紧递过去一支烟,讨好的道:“我陪,我陪,你看这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就算了行不?”
值勤的警察瞪他一眼,好说歹说这才走了。
剩下乔老爹和陈麻子在那干瞪眼。
乔老爹今天赢了钱,心情异常愉悦,也不理他,搂着老婆打算要走。
“你等等!”
乔爸回头:“做啥?”
陈麻子怒道:“这打坏的桌子椅子咋办?”
乔爸一挑眉:“你不是说要赔吗?”
陈麻子气得瞪圆了眼:“你个老瘸子,你要是不动手那桌子椅子会坏?”
乔爸撸起袖子:“怎么着,你还嫌被打得不够?”
陈麻子噎了下,看看乔爸那瘦瘦小小的个头,如果就他一人,他一定二话不说,上去就揍,可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牛高马大的傅天琅啊,他可没忘记,刚才是谁一甩手把他扔桌子上的。
“你给老子记住,咱们没完!”
乔爸冷哼一声,骂了句“杂碎”,便带着一家子走了。
这时乔丽才发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乔莞,她看着她身上的棉袄和被冻得红扑扑的脸,愣了下问道:“你不是肚子疼吗?”
乔莞噎了下,嘀嘀咕咕的回道:“现在不疼了。”
乔丽撇撇嘴,根本不信,回头又补充了句:“你出来也没用,红包领完了。”
乔莞摸摸鼻子没吭声,只是一抬头便留意到傅天琅的目光,正定定的瞅着她不放。
乔莞头皮发麻,又往乔妈那站了站,耳畔听着对方在那唠叨:“我说你这个老头子,一把年纪骨头都脆了,还学小年轻和人打架,你嫌命长啊?”
乔老爹不服气:“呲,他还打不过我。”
乔妈还在唠叨,叨着叨着就哭了,抹着眼泪说:“说这话,如果你有事,留下我们娘俩几个,你让我可怎么活?”
乔爸一瞧她那眼泪就服软了:“大过年的你哭啥,我以后不打架就是了。”
见她还在哭,又嘀嘀咕咕的道:“也不赌了……行了行了,我连这麻将馆都不进了。”
这下,乔妈的脸上才出现笑容。
她拉着两个女儿进了商场,琢磨着要添点过冬的衣服和被子。
年初一,多数摊主都收摊回去过年了,剩下那么几间零零散散的摊子还开着门。
乔妈挑了一家进去,给两个女儿分别买了一件外套,乔莞选的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秀气的剪裁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水灵。
乔妈一看就喜欢得紧,跟人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买了下来。
乔莞把衣服抱在怀里,心情有些异样,算起来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之前因为家里环境不允许,连乔丽都没什么新衣服更何况是最小的乔莞,所以她穿的一般都是姐姐们穿旧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衣服,心底难免升起一股小小的激动,谁知一抬头,又撞入傅天琅的眼里。
她不知他看了多久,脸红了红,就跟干坏事被捉到似的又离他远了些。
傅天琅抿着唇,只看着她不说话,直到耳畔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妈,也给琅哥买吧。”乔丽在一堆衣服里挑了挑,找出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乔妈眨眨眼,回头看了眼傅天琅身上的衣服,连裤子都是乔爸穿剩的,以前倒还好,只要把裤脚拿去改良,多缝上一圈布料,还能当长裤穿穿,可这会儿随着他的个头越拔越高,身体越发壮硕,身上的外套已经紧窄得没法穿了。
“买吧,阿琅,你过来试试。”
傅天琅眸色暗沉,依言走了过去,而后一声不吭的把衣服换上,随即惊艳旁人。
乔莞偷偷觑他一眼,见他一身黑色上衣,剑眉星目,下颚坚毅,身姿挺拔,悄悄敛去眼中的赞叹。
前世,她从不觉得他生的好看,只觉得他木讷,就跟一头蛮牛似的,只会埋头苦干,如今看来乔丽的眼光确实比她好多了,他身上虽然没有王鸿那股子儒雅知性的气质,却也活脱脱的是一个冷肃英俊的战将型男子呀。
“好看?”他静默片刻,目光笔直的朝她射来。
乔莞一怔,下意识的点头:
“好看。”
他满意的收回目光,与老板交流了下,便径自拿着三人的衣服去柜台付款。
接下来,一家子又去逛了家具铺,不同于乔爸喜欢念念叨叨的出主意,傅天琅逛起街来可是格外沉默,一声不吭的跟在他们身后提东西,偶尔乔丽会与他搭两句话,他的态度却总是不冷不热的回应。
乔莞也是心里有鬼,不敢凑他太近,她这段日子总躲着他,就怕他又问起那天晚上的事,不过好在他那个木头脾气,没把事情告诉乔爸,但是成日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瞧她,像是端详,又像是在琢磨着什么,瞅得她头皮直发麻,更不敢与他单独共处了。
乔莞还是头一次希望这个年快点过去,这样傅天琅就得上工,她就能去上学,两人就不会一出房门就见面,她也不用每日愁着要走哪条路才不会与他碰上。
晚上风特别大,乔莞在院子里收了衣服,看到趴在角落里的旺财愣了下。
她想到了什么,脑子里晃过一道灵光。
旺财是只小土狗,前世没什么吃的时候尚且瘦如枯柴,今生因为家里环境发生变动,吃得好了,浑身上下都是肉。
这会儿,当它留意到她的目光,便摇着尾巴,园滚滚的上来。
“旺财。”乔莞听着它叫了一声,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
她记得旺财好像就是在这个年头里被人偷走的,具体是什么时候……乔莞咬咬牙,想不起来了。
年初四,乔爸乔妈早早去了银行,听说有要事待办,留下三个女儿和傅天琅。
乔莞听着客厅里的电视声,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喂狗,她闲得慌,正琢磨着一会儿出去溜达的时候,门外突然晃过一人。
乔莞揉揉眼,认出了是上次和乔爸打架的陈麻子。
就镇上的平均身高来说,陈麻子算不得矮,一米七几的个头站在一群人里也算个高个子,只是瘦条条的跟个竹竿似的身体,加上一口的龅牙,笑起来的时候着实恐怖。
他鬼鬼祟祟的往门里探头,看到乔莞的时候怔了下,随后笑容满面的说:“丫头,就你一个人啊?”
乔莞盯着他不吭声。
陈麻子见状,往里迈了一条腿。
“你找谁?”
刚才还在一旁安静吃饭的旺财突然对他狂吠不止,眼看着就要冲上去咬他一口,便让乔莞拽住了。
陈麻子有些被吓着,后退两步笑道:“丫头,你家的狗吃什么大的,这么胖。”
乔莞不吭声,目光警惕的瞅着他:“阿爸出去了,你改天再来吧。”
陈麻子眼睛一亮,直接走进院子:“就你一个人?”
乔莞抱着狗没说话,瞧他尖嘴猴腮的样,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莞莞,谁来了?”
这时傅天琅出了院子,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出现,陈麻子便浑身一震,连出口的话都带了点颤音:“我找乔老头有点事,既然他不在,我改天再来,改天再来。”
说完转身便走。
乔莞盯着他的背影,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到傅天琅把门带上,回过头对她道:“以后如果我和乔叔不在,你不要随便把人放进家里。”
乔莞闷闷的“喔”了一声,心想你不是在家嘛。
她低头继续喂狗,可傅天琅却不走了,就站在她身后,倒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幽幽的瞧她。
乔莞心里紧张,也不敢和他搭话,松开了旺财就想往屋里去。
“莞莞。”
乔莞怔了下,一回头便与他的目光对上。
他沉默许久,突然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道:“不要怕我。”
乔莞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回过身,她搅着手指说:“没呀。”
他眸色深邃幽暗,见她僵立当场,只能无奈的轻叹:“天冷,你进屋吧。”
乔莞就跟如获大赦似的,几个大步进了屋,谁知刚踏过门槛,又让大姐赶了出来。
乔敏瞪她一眼:“你把旺财抱进来做什么?脏死了,别让它进来,还有,一会儿记得去洗手!”
乔莞后知后觉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手上的狗,她什么时候把旺财抱起来的?
傅天琅跟在她身后进屋,看她灰溜溜的又把狗抱了出去,目光越发的深沉。
晚上乔爸回来,听到陈麻子上门找自己,惊诧道:“他找我做什么?”
两人除了那次在麻将馆打了一架,素来没什么交情,生活更是没什么往来的两家人,他找他做什么?
这事乔莞也说不清楚,于是就这么过去了,算是白日的一道小插曲,直至深夜……
乔莞睡到半夜又被尿憋醒,她慢吞吞的摸去厕所,这回看清楚里头没人后才敢蹲下如厕。
等到她通体舒畅的出来,正要回去再睡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院子里的一道黑影。
那人带着口罩,乔莞看不到脸,但是从身形和举止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可不就是白天鬼鬼祟祟在她门口张望的陈麻子么?
如今他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大棉服,也不知给旺财吃了什么,它竟蔫巴巴的趴在地上,不叫不动。
乔莞本想偷偷叫醒乔爸,却因为四周太暗,踢到了路边的花盆。
陈麻子听到动静,浑身一震,一抬眼看到杵在一旁的乔莞,随即又松了口气。
他掏出刀子,亮灿灿的水果刀在月光下晃过一抹锋芒,看得乔莞心惊不已。
她张了张嘴,刚要叫,那人便三两步的凑过来,架上她的脖子。
“别叫。”
乔莞哪敢叫,她瞅着脖子上那快刀刃,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陈麻子觑了她一眼,还是不放心,于是顺手抽下一旁正在嗮着的袜子,一股脑的塞进了她的嘴里。
乔莞下了一跳,那可是傅天琅的袜子啊。
“叔叔,我不喊,你别塞行么?”
对方不理她,塞了她一嘴以后又找来一条麻绳把她的两手捆紧,随后便走到旺财身旁,着手解它脖子上的锁链。
乔莞在暗处瞪大眼,敢情这陈麻子大半夜进他们屋里,啥也不偷,就为了偷狗?
乔莞满脸黑线,慢慢挪着屁股离他远了点,而当他终于解开锁链,抱着小土狗要出门的时候,她一脚踢翻了一旁的花盆。
“哐当”一声脆响,一道黑影猛然由屋内蹿出。
他身上还穿着睡衣,看了眼被绑在地上的乔莞,还有那道正要逃走的身影,目光一凛,身手矫健的追了上去。
乔莞“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袜子,冲傅天琅大喊:“琅哥,那人手里有刀子。”
他像是没听到,三两下便将他制服,随着对方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屋内的乔爸乔妈也跟着被吵醒了。
“出什么事了?”
乔爸一进院子,看到眼前那一幕也是一惊,他一瘸一拐的上前拉开那人的口罩,果真是陈麻子。
“你个龟儿子,居然敢到老子家里偷东西,还带刀?老子打死你。”
说着,冲着对方的脑袋就是几个拳头。
乔妈看到被捆在一旁的乔莞,心疼的给她松绑,之后看着她被捆出红痕的手腕,焦急的问:“有没有受伤?”
乔莞摇摇头。
乔家的动静太大,连隔壁的邻居都惊动了,后来报了警,陈麻子终于脱离乔爸的魔掌。
警察看了眼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说道:“你大半夜来做什么?”
陈麻子抱着胳膊疼得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偷狗。”
警察一副了然的神态:“嗯,带走。”
陈麻子倒抽一口凉气:“我不走,警察同志,我不就偷一只狗吗?你瞧瞧他们都把我打成啥样了?”
说着,他忍痛把另一条胳膊抬起来,凑到对方的眼皮底下,这一瞅,四周倒抽一口凉气,这得多大的劲才能把人的胳膊打到骨折了。
乔爸凑上前查看,心里也吃惊,他刚才只是打他的脸和头,不至于把人的胳膊折能成这幅鬼样子,所以这个只可能是傅天琅干的。
一直沉默的傅天琅开了口:“他手上有刀。”
警察同志又是一脸了然:“吵啥吵,人家是正当防卫,进屋当贼你还有理了,带回去。”
陈麻子要冤死了,他不就是因为记恨上回的事,所以打算偷了乔老头家的狗回去煮,带刀也是怕那只狗发疯,谁知却让傅天琅逮着了,逮着就逮着吧,居然还把他的胳膊折了。
眼瞅着陈麻子被人带走,围观的乡亲渐渐也散了,乔老爹看着他那只胳膊,心头大爽,拍了拍傅天琅的肩膀,便回了房。
乔莞站在冷风中搓鼻涕,手上还攥着傅天琅那只袜子。
脚步声渐近,他在她身旁站定,低头看了她一眼说:“他刚才是用这个……塞你的嘴。”
乔莞怔了下,待回过神那脸色就跟被火烧似的。
他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乔莞死死的拽着,就是不给。
“我帮你洗洗。”
“不用。”他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见她闷不吭声,低低笑道,“莞莞,那是我的袜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乔莞哭丧着脸,乖乖递了过去,只见他跟宝贝似的塞进兜里,也没说要不要洗,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房。
于是这个冬天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等到二月底的时候,乔莞度过了她十三岁的生日,还有,她开学了。
十三岁对乔莞来说是一道重要的坎,因为前世在这个年纪,她遇上了生命中最喜欢的人。
叮铃铃的风铃声乍然想起,伴随着幽幽飘过的白雪,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随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乔莞听到周围的抽气声。
“好帅。”
乔莞从课本里抬头,不偏不倚的撞入那双带笑的凤眸。
“你们好,我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王鸿。”
不得不承认,王鸿是一个举止斯文长相俊逸的男人,讲课的时候声线略带磁性,时不时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儒雅温柔,于是有他在的课堂,女生开小差的几率绝对是最低的。
展飞戳了戳她的手臂,低声道:“他真的有这么帅?”
乔莞收回视线,诚实的点头。
展飞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他最近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几次勾搭没有效果,情书零食能想到的都送了,但人家小姑娘就是对他不温不火,谁知这王老师以来,立马把所有小姑娘的魂都勾走了,连个渣渣都没给他剩。
乔莞听他在一旁嘀咕,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上头点到她的名字。
“乔莞?上课不要开小差。”
由头顶传来的嗓音虽然有点哑,但是听上去干净、舒服。
这也令乔莞的心神陷入一阵恍惚,犹记得上辈子,他也是用这种嗓音轻轻柔柔的叫她。
——莞莞、莞莞。
她当初没上过学,十三岁就在学校食堂里打杂,而每次王鸿过来买饭,她总会私心的多给他舀一点,就为了看到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
后来两人渐渐熟稔,他开始和她打招呼,莞莞、莞莞的叫,她那时候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心只黏在他身上,觉得跟他在一起是快乐的,和他说话是幸福的,哪怕只是见他一面,都能令她兴奋一整日。
她得多单纯才会认为这就是爱,于是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从不怀疑他的话,两人甚至连手都没牵过,更别提确定什么男女关系,只他一句话,她就傻乎乎的把家里的积蓄全部偷了出来。
只因为他说过,一旦还清债务就会回来娶她,可哪怕她等到死的那天,也没等到他兑现诺言。
------题外话------
唔,因为有妹纸说乔莞的阳寿未尽和命不过十八相互矛盾,所以豆腐在前文稍作修改,老鬼差的话改成了【老头儿对着那本子指指点点:“据生死簿记载,你原是一名汪洋大盗,生时烧杀掳掠,坏事做尽,死后自然要遭到报应,所以连带你这世,你一共轮回四次,次次命中带劫,假若过不去那劫难,便枉死于十八,还有三次才能完全赎清。”】(⊙o⊙)!这样应该不会矛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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