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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鸥刚刚出去,秋怜就来到了晋王府。
也不管大门已经关闭,她走上前去推开守门的府兵狠狠冲着朱漆大门踹了一脚,这一脚带了十足内力,大门虽然没被踹坏,但引起的响声却惊得里面门房处的小宦官赶紧跑出来看。
见来人是武定侯府的婢女,小宦官大为惊讶,“姑娘来得可不巧,晋王殿下已经歇下了。”
秋怜冷哼一声,“他倒是睡得挺安稳!”说罢大手挥开小宦官直接去往沉香榭。
“姑娘!”小宦官瞥了一眼秋怜准备闯的方向,顿时脸色大变,高声唤住她:“沉香榭设了阵法,倘若没有晋王殿下的传唤,你是进不去的。”
秋怜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平素冰冷的眼神再添冰霜,冷笑道:“怎么,晋王对我家大小姐做了那种事,这是准备找个龟壳缩在里面不出来见人,也不准备负责任了?”
小宦官一懵,“姑娘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什么,你们家晋王殿下清楚!”秋怜大怒,“赶快叫他出来见我,否则我今夜便是死,也要闯破沉香榭!”
秋怜话音刚落,四周齐刷刷闪下十多条黑影,每个人的气息都冷肃凝重得可怕。
其中一人走出来,冷硬的声线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姑娘请回,晋王殿下已经歇息了。”
“我若是不走,你们就要动手是不?”秋怜看着这十几人,想必是晋王府中的隐卫,武功最低的都与她不相上下。
她心知自己一人打不过这十多人,但来都来了,若是不把这件事弄清楚,那么大小姐的清白岂不是就这么给交代了?
方才那人道:“若是姑娘要硬闯,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对我怎么个不客气法!”秋怜懒得废话,唰一声抽出银剑,足尖轻点腾空而起,携了凌厉的剑气与那十多人打作一团。
一时间前院里飞花满天,碎叶四溅,刀剑交击声响彻天际。
小宦官见形势不妙,赶紧一溜烟跑去沉香榭秉明情况。
睡在外间的程知听到敲门声,忙起身穿好衣服冲外面问道:“谁啊?”
“程公公,武定侯府婢女秋怜来了,在前院与隐卫们打起来了。”
程知一听,顿时脸色微微变,他轻手轻脚走到里间看了一眼,王爷的床榻纱帘放下,依稀可见里面的人睡得正香。
想到今夜好不容易才让王爷闭上眼睛睡觉,程知觉得简直不能再经受任何打扰了,否则王爷定会彻夜不眠。
思考间,他已经系好了腰带,轻声推门出来拉着外面的小宦官一直跑到九曲回廊上才停下来略微喘气道:“王爷,王爷他睡下了,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成,我去处理。”
那小宦官愣了愣,随即一拍脑袋,“秋怜在外院和隐卫们打架呢,看那架势,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程公公您赶快去看看吧,否则待会儿真出了什么事,明日王爷怪罪下来可就惨了。”
程知面色沉了沉,跟着那小宦官来到前院。
刚一踏出东跨院,就见到廊下宫灯被几人凌厉的剑气慑得摇晃个不停。
隐卫们身穿黑袍,唯独秋怜一人穿着素白衣服,所以即便光线暗了些,也还是好辨认。
程知走到靠近那几人的廊下,大吼一声,“住手!”
没人鸟他,隐卫们和秋怜本人都投入了战斗。
程知咬牙,“谁再不住手,我就去喊王爷了!”
这句话比较管用,战斗中的一群人听闻之后迅速收了手。
最后一招的时候,秋怜没料到对方即刻收手,她一个不稳,身子直直往下落,摔到地上时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程知见状,蹙了蹙眉,赶紧走过去将她扶起来,“秋怜姑娘,你没事吧?”
秋怜狠狠甩开程知的手臂,嘴里冷声道:“松开你的手,你们晋王府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听得一众隐卫和程知以及门房处那个小宦官脸色齐齐一变。
这可是*裸的骂了晋王殿下啊!
秋怜对他们灼人的视线视若不见,捂着胸口勉强站起来,长剑指着程知的脖颈,“让你们家王爷来见我,否则即便是死,我也要搅得晋王府翻天!”
“哎哟姑奶奶。”程知不会武功,虽然他相信秋怜不会真的杀了他,但面对这样一个固执的女人,他别无他法,只能皱眉唏嘘道:“这大晚上的,王爷都已经歇息了,你有什么事,就不会明日一早来吗?”
“晋王他是不是吃干抹净不想负责了?”秋怜将长剑递进一寸,凉凉的抵在程知脖子上。
他抖了抖身子,思忖着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伸出手指去挪了挪脖子上的长剑,他无奈道:“王爷已经让人去通知各宫明日向武定侯府下聘了。”
“当真?”秋怜面上冷色不改,手中的长剑也没有松动半分。
“我哪敢骗你。”程知几乎央求道:“如今,你既已知晓真相,可以回去了吧?”
秋怜瞄了一眼沉香榭的方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叶痕出来,她冷哼一声收了剑,内力损耗过大,如今再无法轻功飞行,只得一路步行回了武定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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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鸥的动作很迅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从梁帝的龙章宫到各妃嫔的后宫再到东宫,甚至是京中养有眼线的各大府邸,全都知晓了明日一早晋王要向武定侯府下聘的消息。
彼时叶天钰才刚躺下,忽然听到离落在外面禀报,他瞬间惊坐起,睡意全无,白日里在冥山突然昏厥本就让他身子虚弱不已,此时再一折腾,一张俊脸颜色几近透明,看得内侍心惊肉跳。
迅速穿好衣服下了床,叶天钰走出来开了门,看着站在外面的离落,语气中颇有些不敢置信,“情报属实?”
离落道:“是晋王府的侍卫亲自进宫通知的,皇上和各妃早就知晓了。”
叶天钰紧紧抿着唇瓣,捏了捏拳头。
自从皇叔和百里长歌的婚事板上钉钉后,他就一直在找各种借口拖延赐婚圣旨的下达,每夜里更是急得睡不着觉,没想到皇叔动作如此迅速,竟会选在贵妃发引第二天下聘。
简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瞥了一眼已经拟好封闭在床柱上挂着的赐婚圣旨,叶天钰险些一个冲动过去将它撕得粉碎。
离落自小跟在叶天钰身边,知晓自家主子的脾性,况且他也曾经去过滁州见证过那个女人异于一般闺阁女子惊才绝艳的本事,所以对她要嫁给晋王这件事也有诸多不忿,他抬起眼,见到叶天钰面色不善,便小心翼翼道:“太孙殿下,夜还长,还能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叶天钰眉梢一挑,“你想说什么?”
离落眸中精光一闪,“今日在冥山,所有人都目睹了广陵侯府世子爱慕长歌小姐的心思,他如今知道了明日下聘的事,想必还在气头上,但裴烬是个谦谦君子,有的事,他不做,我们可以匿名帮他一下。”
叶天钰来了兴趣,“你倒是具体说说,如何行动?”
离落走了进来将房门合上才缓缓道:“当年武定侯府嫡女与广陵侯府世子指腹为婚的时候除了信物之外,还有一纸婚书,据属下所知,婚书至今还在广陵侯府,而武定侯府和广陵侯府的关系虽然因为一个裴鸢闹僵,却还没有将悔婚这件事公于天下,倘若待会儿属下去广陵侯府将婚书拿来,让人连夜拓印出千百份贴满帝京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是城外各州府,你猜明日一早会怎么着?”
叶天钰闻言,眉目舒展开来,伸手轻轻揉了揉额头之后弯唇道:“此法倒甚是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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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聘消息传去漪澜阁的时候,傅卿云正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溶溶月色,屋内灭了灯,月光清冷而肆意,衬得他一袭天青色锦袍多了几分寒凉。
内侍禀报完就一直站在屋外等候着太子殿下应声。
傅卿云抬眸,盯着天上的清月看了好半晌才问:“是晋王亲口所说吗?”
“是。”内侍的声音无不充满肯定。
“竟然这么快。”傅卿云喃喃道:“阿瑾她可是还在气头上呢,如何会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下聘?”
随后,他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去吧!”
内侍应声下了楼。
傅卿云再度看天,只见清月边上黑云滚滚,压城之势,他眯了眯眼眸。
天竟然变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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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长歌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她坐起身子,感觉肌肤隐隐作痛,她揉了揉额头,想着自己昨夜喝多了酒,要痛也该是头痛,怎么会皮肤上隐隐刺痛?
勉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来到梳妆台前,借着铜镜,她清楚地看到了脖颈里还未退下去那些细细密密的吻痕。
心中大骇,百里长歌呼吸一窒,她拉着衣领往下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险些惊叫出声。
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欢爱过后才会留下的吻痕。
心脏堵得慌,百里长歌勉强喘了口气坐下来将回忆倒带。
她记得叶痕去漪澜阁的时候自己喝多了酒,然后因为心中气愤不想看见叶痕,就让裴烬送她回来。
裴烬……
想到这个名字,百里长歌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会是他么?
一瞬间,百里长歌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都快崩塌了,她昨天是有些怨恨叶痕,可不代表她会做出这种出轨的事来,倘若让叶痕知道这件事,他会怒得与她决裂,转身就走的吧?
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的。
百里长歌急得团团转,早在心里将裴烬千刀万剐。
她站起身,去衣柜里找了件圆领的素色衣裙,勉强能盖住脖颈里的吻痕,这才强装镇定坐回铜镜前自己梳洗起来。
秋怜听到里间的动静,忙起身进来,就见到百里长歌已经换好衣服,而且还换了她平素不怎么穿的圆领款式。
讶异过后便是了悟,大小姐脖颈里的那些吻痕自然是要遮掩一下的,否则怎么出去见人。
而她昨夜擅闯晋王府与隐卫打了一架险些造成重伤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大小姐知道的好,晋王今日下聘,若是大小姐知道自己那样鲁莽,定会生气。
想到这里,秋怜默不作声地走到百里长歌身后,从梳妆台上拿过银角梳就为她绾发。
百里长歌时不时用手提了提领子,以免被秋怜发现什么端倪,嘴里小心试探道:“秋怜,昨夜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晋王府的程公公。”秋怜回答得很平静。
百里长歌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她猛地回身看着秋怜,“你说什么,是程知送我回来的?”
“是。”秋怜很肯定地回答。
“那我……是不是从漪澜阁回来以后就直接去了晋王府?”百里长歌捂着胸口,心跳快得超出她的想象。
“这个……奴婢不知。”秋怜垂下头。
“那我喝醉了,晋王没有亲自送我回来吗?”百里长歌再度试探。
凭借她对叶痕的了解,是不可能放任喝醉了的她一个人回府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叶痕亲自撞破了她和裴烬的事,所以大怒了。
“秋怜,我……”百里长歌声音接近沙哑,心中早已六神无主。
“大小姐,您想说什么?”秋怜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小姐与平素完全不一样的慌乱无措。
百里长歌声音打结,“倘若……我是说假如我做了对不起晋王的事,你说他会怎么反应?”
“啊?”秋怜惊讶得瞪大眼睛,难道昨夜晋王不亲自送大小姐回来是因为大小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那……大小姐身上的那些痕迹……
想到这里,秋怜狠狠倒抽了一口气,待会儿晋王府就要来下聘了,若是这件事挑开了,那岂不是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到时候大小姐的清誉尽毁不说,恐怕还会引得皇上发怒,从而牵连武定侯府。
百里长歌一看秋怜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玩完了。
她面如死灰,全身害怕得发抖。
一想到叶痕失望痛苦的眼神,她就颤抖得将身子蜷缩起来,连哭都不敢哭。
怎么办怎么办?
脑子里只剩这三个字。
她很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很想说自己是喝醉了酒。
可是谁会接受这种连她都不想听的解释?
“裴烬在哪?”百里长歌突然抬起头来问。
归根结底,这件事都要找裴烬去问清楚,倘若昨夜那个人真的是他,那么她必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自然……是在广陵侯府啊!”秋怜早就被她那句“做了对不起晋王的事”吓得面色发白,嘴唇打颤。
她紧紧皱着眉头,“大……大小姐,您昨夜真的做了对不起晋王殿下的事?”那么她跑去晋王府兴师问罪岂不是坏了大事儿了!
“我不知道。”百里长歌抱着脑袋,她现在只想找到裴烬问个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帮我打理一下府中的事务。”百里长歌暗自下了决心,她霍然站起身,咬牙道:“我出去一下。”
秋怜感觉到了百里长歌周身不对劲的气息,惶恐道:“大小姐,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百里长歌轻咬下唇,特意拉了拉领口又嘱咐秋怜,“这件事你千万不可以和别人说起。”
“奴婢晓得。”秋怜郑重点头。
百里长歌推门出来,还没走到大门,管家福叔满脸堆着笑急匆匆跑过来,见到百里长歌,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小姐,晋王府来下聘了。”
“什么?”百里长歌不敢置信地看着福叔,“你再说一次!”
“晋王府来咱们府上下聘了呀!”福叔乐呵呵的,分毫没有注意到百里长歌面上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惊慌失措的神色。
叶痕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下聘。
他不是知晓了昨夜的事吗?
这个时候下聘又是几个意思?羞辱她还是别的什么意图?
百里长歌还没反应过来,侯府大门口便窜进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迅速跑过来拉住百里长歌的袖子,仰着头笑呵呵道:“麻麻,爹爹让我带着他们过来送聘礼。”
百里长歌看着嘟嘟天真的大眼睛,勉强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你爹爹怎么不来呢?”
嘟嘟扁扁嘴,“爹爹说,今日纳征,他不出面,等请期的时候再来。”
百里长歌轻轻哦了一声,想着自己心中太过慌乱,竟然忘了今日是纳征之日,叶痕不用出面。
见到百里长歌面色有些苍白,嘟嘟不解地问道:“麻麻,就要嫁给爹爹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非常高兴。”高兴得都欲哭无泪了。
面对嘟嘟这纯真的小子,百里长歌感觉心中负上了厚厚的枷锁,罪恶之感油然而生。
百里敬收到消息赶紧出来,就见到晋王府的小宦官抬着一排排贵重的箱笼进来,有后宫排得上号的妃嫔赐下的绫罗绸缎,翡翠玉石,更多的是晋王府的金银细软,其中,以怀王的母妃静妃赏赐的一对金银梳最为显眼,上面雕刻了百年好合的字样。
百里敬震惊过后赶紧让人将聘礼都抬去扶风阁,又吩咐人准备了红包分发给前来纳征的人,完了等礼部侍郎高声读完婚书以后才将所有人请去前厅喝茶。
前来纳征的有上百人,排场之大,足以见得晋王对百里长歌的爱重程度。
这上百人中,除了晋王府的小宦官之外,还有来自宫里准备教授百里长歌宫廷礼仪的女官。
百里长歌随意瞟了一眼,总觉得那女官面熟得很,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她领了红包之后并没有随着晋王府的人去前厅,反而走过来向百里长歌行了一礼,“奴婢奉圣上之令前来教王妃关于宫廷中的诸多礼仪。”
百里长歌轻轻应声示意她起身,同时心中疑惑如今不是叶天钰执掌重华殿吗?这个女官为何会是梁帝派来的?
不等她细想,那边廊下,红月绾了妇人发髻,穿一件藕荷色轻衫,发髻上斜插碧玉簪,整个人看起来端庄雍容,与前两日病怏怏的那个红月判若两人。
她踩着莲步缓缓而来,见到百里长歌时微微一笑。
百里长歌彻底愣住,想抬头看一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红月自然觑见了她眼中的诧异,不紧不慢道:“如今从名义上算,我是你的后娘,府中大夫人瞎了双眼,二夫人疯魔不见好,今日这个场合,我又是这样的身份,理应是要出来与你作伴的。”
看了一眼百里长歌身上的圆领素白衣服道:“晋王昨夜仓促决定今日纳征,恐怕你也是才刚刚知道的吧,要不回房我帮你梳个头重新换身衣服,否则显得不喜庆。”
百里长歌烦闷想着叶痕昨夜定是匆忙下了决定的,各宫各府都知道了,恐怕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叶痕的心思了。
红月以为她没听见,就着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百里长歌反应过来,连忙甩头,“不,不用了。”若是再去换衣服,那她身上的那些痕迹铁定会被发现,她可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出了任何意外。
今日纳征,她指定是出不去了,袖中拳头捏了捏,捏出一手心的薄汗,百里长歌另外那只拿着聘书的手微微颤抖片刻便随着红月去了前厅。
百里敬显然是昨夜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一早就吩咐厨房做了象征喜庆的糕饼。
百里长歌拉着嘟嘟和红月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在前厅吃着饼,上百人的前厅,热闹非常。
百里敬见到红月时,满脸难以掩饰的惊艳。
百里长歌好笑地看了一眼红月,然后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娘,你看,爹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红月轻蹙眉头,轻轻剜了她一眼。
百里长歌收起笑意,思绪又回归到自己的事情上来,她左瞄瞄右瞄瞄,就是瞄不到适当的时机出去找裴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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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晋王府内,叶痕慵懒地卧在软榻上,昨夜面色的苍白完全褪去,茜纱窗将外面锦带花的剪影映射进来,薄薄一层粉色铺在叶痕的面容上,他整个人似乎也因为这纳征之日精神了起来。
良久过后,他放下手里的书,对门边站着的闲鸥问道:“那件事,都办妥了吗?”
“都办妥了。”闲鸥点点头,随即用钦佩的目光看向叶痕,“多亏王爷有先见之明,料到皇太孙会从中作梗,否则,今日定会闹得天下人皆知。”
“武定侯府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叶痕抬起头,目光看向那一扇映了锦带花艳色的茜纱窗。
“听说王妃由平夫人陪同,一切都按照正常礼仪来的。”闲鸥答。
“她……没有任何异常吗?”
“没有。”闲鸥摇摇头,“王妃的表情很正常。”
叶痕略微讶异,太奇怪了,按照他的料想,他昨天在冥山说了那样的话,昨夜又在她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痕迹,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提刀出来找他理论,何以她会接受那样繁琐的礼仪一言不发?
“你让人继续探查情况,一有异常就立即回来汇报。”叶痕摆摆手吩咐。
闲鸥应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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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武定侯府的喜庆,重华殿里就像结了一层冰霜。
叶天钰脸色阴沉暴怒,他淬了毒的眸光剜向单膝跪地的离落,“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属下不知。”离落死死皱眉,昨夜将广陵侯府那张婚书偷出来之后,他明明亲自带着人去拓印了然后一张一张贴在临阳帝都的大街小巷上,何以一觉醒来,武定侯府嫡女和广陵侯府世子的婚书会变成了太孙殿下早就拟好没有颁发的为晋王和百里长歌赐婚的圣旨?!
叶天钰看着桌案上由内侍从皇城外揭下来的盖着东宫印玺的那张黄纸,再想到自己日夜看在床榻边的赐婚圣旨竟然早就被人用一道空白圣旨调包了!
他满腔怒意找不到地方发,索性站起身来怒砸重华殿,约摸砸了半个时辰,再找不到完好无损的东西砸的时候,他才冷哼一声负手走出门,吩咐离落,“立即集合所有出入过我寝殿的人,一定要将内奸抓出来,本宫要将他挫骨扬灰!”
“是!”
这是有史以来离落第一个败得一塌涂地的任务,他自知有罪,所以不敢再多说什么,应了声以后就迅速出了重华殿,连胳膊上被碎瓷片割破的伤口也顾不上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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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随即眼珠一转,他就愣得说不出话了。
宝蓝色绣芙蓉缠枝帐映在床角女子惊慌失措的面容上,她惊惶地捏着被角试图掩盖自己一丝不挂布满爱痕的娇躯,美眸里晶莹闪烁,似乎随时都能夺眶而出,紧紧咬着下唇,神情委屈至极。
这一幕看在裴烬眼里,便如同上天当空给他来了个霹雳。
他连惊叫都忘记了,木讷的收回视线,再木讷地掀开被子,当看到自己的赤身*以及女子脚踝边那一抹刺目的殷红时,他面色大变,指着女子,“你,你是谁?”
这一喊才拉回了几分神智,四下扫了一眼,心中一凉。
这里不是广陵侯府,也不是漪澜阁,房中一应用具皆是上等,看起来倒像是皇亲国戚的府邸。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不等他细细想,那边女子已经开始小声啜泣起来,那副娇弱的模样,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把她搂入怀好好疼爱。
但裴烬越听越烦躁,偏偏那女人没有半分自知之明,依旧哭得梨花带雨。
“你够了!”裴烬大吼一声,怒目瞪着她,“是谁让你爬到我床上来的?哦不,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女子哭得更大声,却是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子的哭声很快引来外面的人,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当先一人前来敲门,“子安,你起床了没,早膳已经摆好了,你洗漱过后就来前厅用饭吧!”
裴烬一懵,这个声音是安王妃,他同父异母的嫡姐!
他怎么会在安王府?!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不在里面?”安王妃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女子带着担忧的哭腔就传了进来。
床上的女子听到外面婢女的呼唤声,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啜泣的声音立即引来外面的人注意。
裴烬还来不及堵住女子的嘴。
安王妃便吩咐了旁边的婆子几下就把房门撞开,当看到床上的二人,众人如同见到鬼,嘴巴张得老大,尤其是方才哭喊的婢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话都说不完整,“三小姐您……”
女子拼命缩在角落,将头埋进被子,哭得更加伤心。
安王妃满脸震惊望着自己的弟弟,“子安你,你怎么可以对丞相府三小姐做出这种事?”
丞相府三小姐左丘灵?
裴烬霍然转头,目光如同利剑狠狠剜向左丘灵。
“请安王妃明查,我没有!”
裴烬定下神来,没有去看安王妃,他抬目无神地看着房梁。
他从小不喜欢舞枪弄棒,却并不代表他是个痴傻儿,如今这种状况,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唯利是图的安王妃给利用了!
说完那一句,他便不再发言,等待着安王妃自己表明她最终的目的。
从小到大,裴烬都不会喊自己一声姐姐,安王妃对于这样的称呼早就习惯了,她挥手退下方才撞门的婆子和左丘灵的婢女,并且让人关上门。
“你留下来做什么,想欣赏活春宫么?”裴烬面色很不好,往日里轻烟笼罩的眉目覆了冰霜。
安王妃蹙了蹙眉,随即换上一副温和的容颜,“子安,不是姐姐说你,丞相可是把他这位女儿当成宝贝疼爱的,如今被你就这么糟蹋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哟?”
这些话,裴烬懒得听,他怒斥,“直接说条件!”
安王妃一愣,“你在说什么?”
“这一切不都是你亲手安排的么?”裴烬冷笑,“我玷污了丞相府三小姐,这么大的把柄,我很期待你接下来会开出什么条件替我摆平,难不成,一向自私自利的安王妃你会赞同我水到渠成直接娶了这个女人?”
床角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显然没想到裴烬会说出这样的话。
安王妃气得脸色发寒,阴毒的目光扫在裴烬淡然的面容上,良久,她才开口道:“穿上衣服,去前厅说话!”
话完狠狠打开门走了出去。
“啧,牺牲自己的第一次来成全别人,我是该说你善良得人贱人爱,还是该说你太不要脸?”裴烬穿上衣服,俯身凑近左丘灵,温热的呼吸扫在她耳畔,引得她又羞又恼,正想开口叱骂他,抬起头来时,裴烬早就出了门。
裴烬一改往日里娴雅恬淡的温润模样,眉眼间添了几分冷冽,随着安王府的小宦官一路慢悠悠来到前厅。
一进门便拱手道:“能让安王殿下和安王妃费了这么大的阵势将我请来做客,子安真是受之有愧。”
安王不解的看了一眼安王妃。
安王妃压低了声音道:“这小子一醒来就知晓是我们设计陷害他。”
安王收回视线,了悟地点点头,随即看向裴烬,“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裴烬挑了挑眉,找了个凳子坐下,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分毫没有被设计了的恼怒感。
“怀王被废的时候,本王就找过你父亲,让他将你拉到本王麾下来,但你自命清高,不屑与安王党为伍,所以本王不得不对你用手段。”
“了解了解。”裴烬再度挑眉,“不耍手段可不是安王和安王妃一贯的作风。”
安王妃气急败坏,几次想开口都被安王拦下了。他扬起半边唇瓣看向裴烬,“那女子可是丞相府的三小姐,丞相的掌上明珠,你知道这件事暴露出去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知道。”裴烬端过茶杯润了润唇,“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找她了。”
安王略微蹙眉,暗自想着外界传言广陵侯府世子温润如玉,又不懂武功,十足的文墨书生,但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个人与传言一点都不像,面对威胁还油盐不进。
“直接开条件吧!”裴烬没那么多时间耗,他必须回去漪澜阁问明白傅卿云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安王府来?
“我要你帮我笼络南豫大祭司。”安王幽幽道:“我知道你跟傅太子从小就是好友,他很信任你,所以这件事也只有你才能办得到。”
“安王好大的口气。”裴烬似笑非笑,“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想拉拢他,你就不怕适得其反?”
“有一句话叫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安王亦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更何况还有一个你在前面铺路,本王何来惧怕之说?”
“呵——”裴烬嘲讽一笑,“安王殿下凭什么可以肯定我会心甘情愿受你们威胁?”
“丞相就在大门外。”安王放下茶杯,连语气里都充斥着势在必得的味道,“我想等他进来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你这么糟蹋了,他脸上的表情会很精彩。”
裴烬闲闲喝着茶,分毫不觉得安王的威胁有什么震慑力。
“子安你就应了安王殿下吧!”安王妃很适时地劝慰,“这件事一旦闹出去,丢的可不止是你一人的脸面,还关乎着整个广陵侯府的名誉,到时候丞相去皇上那儿一闹,父亲怪罪下来,你可就难逃死罪了。”
“安王妃这是在关心我么?”裴烬懒懒抬眼,“还是关心安王殿下晚一天得到帝位,你就晚一天穿上凤袍母仪天下?”
安王妃脸色大变,“子安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说罢小心翼翼地看了安王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到预期中的生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裴烬冷笑,“你们都能胆大到将丞相的掌上明珠弄来陷害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为何不敢说出这句话?更何况我说的这些不正是你们心头所想吗?”
“看来今日这场交易我们是谈不成了?”安王眯了眯眼睛,再一次见识到裴烬与传闻中的天差地别。
“子安早就说了,我是被你们请来做客的。”裴烬微笑,“子安一个小小的广陵侯府世子,哪有资格与安王殿下谈条件?”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安王再也忍不住,大怒,“你说得对,你现在是广陵侯府世子,信不信待会儿你一脚踏出安王府,本王就让你沦落为街边乞儿?”
“安王殿下的脾气有些暴躁。”裴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长歌说,容易生怒的人会短寿,安王殿下不必把自己往死里整,您不心疼,我这个做大舅哥的看着都替你心疼。”
“你!”安王拍桌起身,一口气卡在喉咙。
安王妃大惊,赶紧伸出手替他抚背顺气,被安王大手一挥推倒在地上。
“子安!”
好容易让安王温柔对自己,今日却遭受了这般冷遇,安王妃不甘地咬了咬牙,怒瞪着裴烬,“你以为王爷是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啊!”裴烬笑得温和,“安王殿下这样动不动就发火的人的确是会短寿的,我虽然说话直接,却也是为了你们考虑,尤其是姐姐你至今还没有孩子,弟弟很是担忧呢!”
安王妃闻言面色瞬间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