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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宁醒来的时候帐中只有她一个人，她动了动已经有些僵化的四肢，立马就感受到伤口传来的痛楚。
因为太多伤口，她都分不清是哪里在疼。
等她坐起身来时已经满头大汗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想喊人，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因为长久没有说话而低哑难听。
“有人吗？”
没人回应。
“有水吗？”
还是没有回应。
秦宁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忍着痛下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就在她刚一只脚落地下来谢长策就端着药进来了，看到秦宁坐起来顿时红了眼眶，转身把药塞进鸢儿的手中，自己飞一般跑到秦宁跟前。
本来想直接抱住她的，可又怕碰到她伤口，于是蹲在秦宁脚边，几乎是半跪着虔诚的捧着秦宁的脸细细的打量。
“你终于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就要随你去了。”
秦宁抿嘴轻笑，伸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做大事的人怎么还掉眼泪啊？”
谢长策笑了笑：“我就掉给你看的，故意让你心疼的。”
秦宁瞬间脸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谢长策还就喜欢看她害羞无措的样子。
鸢儿在一旁白眼差点翻上天了，嘴里嫌恶的说着什么，端着药大声的咳嗽了两声：“怎么着没瞧见我？我这绝世容貌看上去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秦宁抬起头，只见鸢儿已经把药送到她面前来了。
“喝了。”
谢长策不满：“温柔一点，她还病着呢！”
鸢儿呵呵一笑，转头就见秦宁豪迈的将药碗一饮而尽，丝毫不觉得苦，甚至还问：“还有吗？有点口渴。”
“水是吧，我马上给你倒。”
谢长策起身急吼吼的给她倒了水端过来，看她喝干净了又问：“还要吗？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宁摇摇头表示不着急。
抬头看向二人：“如今是何情况？”
鸢儿摸了摸自己的一侧脑袋：“我出手自然马到成功，突厥已经退兵了，保证不会再来，只要你伤一好就能立马启程赶往长安。”
秦宁顿时松懈一口气，又转头看向谢长策：“那龙骧军还有多少人，孩子们都找回来了吗？我那几个兄弟伤势如何？”
话音刚落就看见谢长策脸上划过一抹僵硬，他笑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咱们再议也不迟。”
秦宁蹙眉，觉得不对劲。
她阻止谢长策想靠近的动作，坚持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如果你不告诉我，可我总会有知道的一天，如今你瞒着我，只会让我在以后得知的时候怨上你。”
谢长策眼神瞬间委屈了几分。
鸢儿见状不忍谢长策为难，反正她没心没肺直接开口道：“龙骧军死伤惨重，只有几百人了，送出冀州城的孩子都没有走太远，很快就寻回来了，你的那几个兄弟...伤势都挺重的，哪个叫孟三的我们找的时候已经...”
秦宁眼泪无意识的落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落泪了。
这一刻她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了，她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鸢儿和谢长策一起拦下，担忧道：“秦宁你冷静，你伤还没好！”
“阿宁我知道你难过，我会带你去看，你答应我别冲动。”
听见谢长策这么说秦宁才稍微冷静下来，抬头红着眼看向他，麻木开口：“你知道他们对我有多重要的。”
谢长策点头，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脑袋。
“穿上衣服咱们就去好不好？”
谢长策抬头看了一眼鸢儿，后者意会后转身出去，谢长策便亲自给还沉浸在悲痛中的秦宁穿衣裳，时不时的瞧一眼她的表情。
等穿好衣裳鞋袜便拉起她的手：“走吧。”
秦宁任由自己被他牵着往外走，外面的士兵看见她便上来打招呼，似乎很高兴她终于醒了。
直到停在药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病患的哀嚎声，秦宁喉头一紧，伸手掀开布帘走进去。
冲天的臭气扑鼻而来，混着药味血腥味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满地都是看着形容可怖的伤患们，他们哀嚎着说救救自己，有的更是只说想死。
秦宁就在这些人中一一看过去，直到看见眼熟的两人。
“二哥三哥！”
本来在互相安慰的两人听到这声音瞬间睁开眼睛，抬眼见到秦宁都露出笑来：“四弟你醒了？还疼吗？”
秦宁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眼他们包扎好的伤口。
方权一的脚上的纱布还渗出血来，李小川的眼睛瞎了。
秦宁瞬间鼻头一酸眼泪砸下来惊得二人瞬间紧张起来，方权一解释道：“没事的，大夫说我恢复的很好，过两天你三哥就能健步如飞了。”
“我这个不是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吗？到时候我去定做一个眼罩，要多帅有多帅，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独眼王的名号。”
秦宁被他逗笑，二人见秦宁笑了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三人就笑不出来了。
李小川率先开口：“你...去看了大哥吗？”
秦宁摇了摇唇瓣摇头：“阿宝呢？”
“一直守在大哥身边不肯走，已经好几天了。”
方权一看向她：“四弟，大哥走之前让我们都不要难过，你别太伤心了，百年之后我们兄弟四个总会又聚在一起的。”
李小川无语：“不会说话就闭到。”
转头安抚秦宁：“哪个...四弟，我觉得吧，我们可以难过，但是大哥永远在我们心中！”
秦宁见他们两个明明也很难过还要来安慰自己，立马收起悲切表情擦了脸上的眼泪点头。
“那你们先休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们能有什么，你快去忙吧。”
被他们注视着秦宁才离开，等秦宁一走两人脸上的笑瞬间消失，随后李小川便开始喊疼。
方权一帮他吹了吹眼睛提醒道：“小声些，四弟还没走远。”
出了药房秦宁便让谢长策带她去埋葬那些战死沙场将士们的地方。
是在一个小土坡上，正对着关外，仿佛死去的将士们依旧在为冀州城站岗，周围都是青山环绕，倒是个风水好的地方。
一到地方秦宁就看到一身带孝的孟阿宝正在给一个墓碑烧纸，脸上还在流着眼泪，身影孤寂。
秦宁轻声：“阿宝。”
孟阿宝缓缓回头看见她，眼泪更加汹涌，别扭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烧纸。
秦宁让谢长策在原地等她，自己走上前去，路过一排排坟墓心中悲痛，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一起上战场的战友。
这种事情她应该早就习惯的，至少上一世这种事情多如牛毛，可这一世她有她眷恋的人，而她意识到他们是会离开自己的。
她在墓碑前跪下，又磕了三个响头。
“大哥，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