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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川医院。
大门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没有人去留心注意僻静的一方角落里有两个异样的少女。
明晓溪背对着冰极瞳,离她已经有五步的距离。
她不想去理会她,但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陡然僵硬;她想装做没有听见,但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象炸雷,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明晓溪转身。
她深深打量那个美丽的少女,声音很静:“我不会伤害风间学长。但是,请你不要再讲那些奇怪的话。”
冰极瞳唇角的笑象寒冬深夜中冻住的冰花:
“澈,再出色也是个人,并不是尘心不染的神。他也会象普通的少年一样恋爱,他也会快乐,会伤心,会痛苦,会嫉妒。他的心并不是无坚可摧,只是他一直用体贴和温柔来进行掩饰,但那并不是你可以伤害他的理由。”
明晓溪清秀的眉毛皱起:“我再说一次,你误会了……”
“不要伤害他。”冰极瞳继续说,“如果你爱的还是牧野流冰,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再让他见到你;如果你选择他,就把牧野流冰从你心底整个拔掉。不要一直留在他身边,让他越陷越深,那样,对他——太残忍。”
明晓溪一把无名怒火突然窜上:
“冰极瞳,我实在忍无可忍了!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对我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好,让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第一,我不认为风间学长爱我,即使他爱我,也应该是他自己对我说,而不是你的想法和判断,即使他爱我而我不爱他,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似乎无关;第二,我现在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对我来说,现在没有比让学长的手完全恢复更重要的事情,我决不会因为你的话就离开学长身边;第三……”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风间学长也很挂念你,如果有空就去看看他,不要都到这里了,却不进去。”
“最后,我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想去伤害学长。”
******
上午。
阳光出奇得灿烂,病房里的窗帘完全拉开,窗子也打开些许,清新的空气在室内流转,床头的百合静静绽放。
东寺浩雪双手托住小脸趴在床边,大眼睛忽闪忽闪,望望风间澈,又望望明晓溪,奇怪地说:
“咦,你们两个好怪呀,明姐姐你一直削苹果都不说话,脸色臭臭的,风间哥哥你的眼睛又好象长在明姐姐脸上一样,都不会看看别的地方,也不说话。我今天不漂亮吗?不可爱吗?为什么没有人理我呢?”
明晓溪理她了,抬头白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削苹果。
风间澈清亮的眼睛透出笑意:“小雪,不要打扰晓溪,你看她把苹果削得多好。”
苹果皮长长的,细细的,薄薄的,蜿蜒拖到地上,象一条红红的彩带。
明晓溪得意地笑:“厉害吧,我的刀功天下无双,如果现在是古代,我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女侠。”
“呵呵,对,对,”东寺浩雪捧场地笑,“不过,明姐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把皮削那么薄呢?为了练功夫吗?”
“笨蛋,”明晓溪的眉毛皱成一团,“当然是为了省钱,你知不知道一只这么好吃的苹果是要用很多钱来买的,自然要把皮削得越薄越好,这样才不会浪费嘛。”
东寺浩雪疑惑了:“一只苹果都怕浪费?神那,你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是不是很缺钱,我可以……”
可怕的目光!
东寺浩雪怯怯扭过头,不敢看她,干笑两声:“呵呵……啊!”
她惊喜地大叫:“哥!你来啦!”太好了,终于来个人能转移大家注意力。
果然是东寺浩男,他英挺俊朗的身上带着种风尘仆仆的疲倦,象是刚下飞机。
他径直走到风间澈床边:“情况怎样?”
风间澈微笑:“好多了,已经没什么大碍,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东寺浩男看向他的右臂:“胳膊呢,怎样?”
“可以轻微活动,”风间澈略微弯弯右手手指,“不很灵活,但相信会越来越好。”
东寺浩男吐出一口气,坐倒在旁边的沙发上:“那就好,你不知道前段日子你让人多担心,还以为你的胳膊真的不行了。我在纽约只听说有好转,又不晓得到底情况怎样,总不安心。”
“哈,老哥,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没心没肺,冷血无情,风间哥哥出事以后我才晓得,原来你也是很热血的嘛,连在纽约都一两天一个电话,”东寺浩雪笑嘻嘻,“我决定对你重新评价,加分!”
明晓溪削下最后一寸皮,将苹果抛给沙发中的东寺浩男:“好,那这个苹果就送给热血的东寺学长!”
东寺浩男轻松接住,咬上一大口:“好吃,比飞机餐强多了。”
那边,东寺浩雪继续自言自语:“暴躁的老哥也是有感情的,那最冷漠无情的就是牧野哥哥了……”
“小雪,流冰是有事在忙,给我打过电话。”风间澈打断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突然显得忙乱起来的明晓溪。
“是哦,忙,忙得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东寺浩雪不满意地嘀咕,牧野哥哥自打接手牧野组就好象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似的。
东寺浩男吃苹果的动作停下来,若有所思:“流冰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我听到外间似乎有传闻……”
他看一下又开始削苹果的明晓溪,没有说下去。
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一群人。
冷漠的修斯大夫走在最前面,紧随偏后的是表情严肃的风间勇二,然后是莱曼大夫和护士谷木静,走在最后面的是憔悴虚弱的风间夫人风间秀爱。
明晓溪和东寺浩雪站起身来:“伯父、伯母好。”
风间勇二对沙发中懒洋洋的东寺浩男点头示意,风间秀爱却神情恍惚。
修斯大夫一言不发地查看风间澈床尾的病历记录,从胸前取下一只笔,刷刷几行字飞快写下,眼睛从始自终没有看过房里的其他人。
风间勇二忍耐地问:“修斯大夫,澈儿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
修斯大夫把笔重新插回胸前的口袋里,不耐烦地淡淡说:“很好。”
狂喜掠过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哦,那你的意思是,澈儿的右手可以完全恢复了?!他还可以象以前一样弹钢琴,画画?”
一声冷笑从修斯薄薄的嘴唇逸出:“原来你在做梦。”
风间勇二脸色巨变,其他的人也立时神经紧绷。
“你……你什么意思?澈儿的手不可能跟以前一模一样了吗?”风间秀爱扑上去死死抓住修斯的衣服,双手不停颤抖。
修斯一把扯下她的手,甩在一边,讥讽地说:“病人的右臂神经严重受损断裂,虽然我已经一一将其接续,但是能够恢复一些基本的功能,完成日常的吃饭穿衣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不要太过贪心。”
屋内空气凝固如死,只有风间澈如常淡然平静。
风间勇二眼角下的肌肉开始抽搐:“修……修斯大夫,请你再为他开刀,再做多少次手术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让他的手变得和从前一样灵活。”
修斯冷笑不语。
莱曼大夫沉吟地说:“可不可以再想些办法……”
修斯目光凌厉,语气嘲弄:“医生只医病,不医命,他的手永远不可能完全恢复。如果不是我来给他开刀,他的手连一点知觉都不会有,知足吧。”
风间勇二满额是汗:“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说吧,你究竟要多少……”
“钱?!”修斯好象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我会为了钱来到这里?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忽然找到明晓溪,迸出一股浓浓的恨意,使她不寒而栗。
莱曼大夫和谷木静都知道,修斯在医学界的声誉之高已几近神人,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拿出金山银山请他出诊,可他却偏偏性喜幽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找到他的行踪。而这次,修斯却自动现身为风间澈开刀,处处透出古怪。
风间勇二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他愤怒地大喊,双臂恼恨地挥动:“难道,他就真的从此再也无法开钢琴演奏会,开画展?难道他从此就变成一个废物不成?那他还有什么用?!!”
风间澈还在微笑,双唇却渐渐苍白。
风间秀爱已完全崩溃,她眼神狂乱,歇斯底里地扑上风间勇二,疯狂地抓打他:“你这个畜生!都是你做的孽害了我的澈儿,你还敢侮辱他?!我杀了你!你死了老天爷就不会惩罚澈儿了!”
风间勇二揪住疯狂的风间秀爱的头发,狠狠往后扯,劈手两个火辣的耳光:“贱女人!都是你养出来的窝囊废,竟然会蠢到为别人去挡枪!现在成了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东寺浩男怒不可遏,暴喝一声:“风间勇二,你住手!”
风间秀爱脸上凸起鲜红的掌印,唇角渗出一抹血丝,头发凌乱,表情疯狂,她好象丝毫不觉得痛,张大嘴一口咬上风间勇二的胳膊,狂叫:“我咬死你!魔鬼!把我的澈儿还给我!!”
“你疯了!”风间勇二吃痛地怒吼,“来人呐,把这个疯女人关起来!”
屋外冲进几个保镖模样的大汉,七手八脚制服了口中狂骂不休痴狂欲颠的风间秀爱,拖着她就往外拉。
病房中,床头纯洁的百合尤自静静绽放,浑然不知这世间发生了什么。
明晓溪脸上血色全无,嘴唇轻轻颤抖;东寺浩雪张大了嘴,惊得双眼圆睁,不知所措;修斯双臂环抱胸前,嘴角含着冷笑;莱曼大夫和谷木静早已完全呆掉,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百合花被风吹动,摇曳美丽,却比不过它旁边那人雪山一般清远的面容。
风间澈煞白如雪,眸黑如星,声音清冷如冰:
“放开我的母亲。”
他的话音并不高,却字字如冰箭,射破每一个人的心。
风间勇二怔住,慢慢回头,看向那个从不用他操心、从不给他找麻烦、一直优秀出色的儿子,仿佛这是他第一次打量风间澈,眉间却渐渐皱起,神情明显不豫。
大汉们等待他的吩咐。
风间勇二不再理睬风间澈,手一挥:“把她拖走。”
风间秀爱又象一条狗一样被人拖动。
“放开她!”
东寺浩男站在门口,浓眉含威,气势如虎,逼得众大汉行动僵滞,不知所措。
风间勇二眼睛猛眯,打量这个日本首富的继承人。
“浩男,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似乎不用你插手。”
东寺浩男挑唇嘲弄地笑:“放开她,否则,我保证今天的事一定会成为明天各大报纸的头号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