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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墨默了默,“哪里不对劲,别多想。”
苏念目光浅浅地看着裴子墨,虽然裴子墨神色无异,可她不傻,裴子墨问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倒也算了,还无缘无故叫了饭菜上来给他吃。“我没多想,那好,我只问你,他是不是夜天栩。”
“我也不清楚,日后便会见分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是多带着一个人而已,我都不介意。”裴子墨神色淡淡,悠然道。
苏念想了想,“也好,你与夜天栩自小一起长大,对他应该也有所了解,只是得事事防备了。”
“那倒不必,自然而然便好,太过刻意反而会打草惊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可。”裴子墨黑眸幽深,微蹙着眉头。
“不过那张脸确实是有点麻烦,明日启程便让他戴上蒙面如何。”苏念想着许大牛那张与夜天栩一模一样的脸,那样子出去实在太过招摇。
裴子墨也想了想,随后摇摇头,“不必。他能顶着那张脸活到现在,也算是有能力的了。我也想看看,世代书香世家最终却家道中落的许大牛如何有能力保护这张脸。”
言罢,裴子墨便转身离开,苏念锁眉沉思,许大牛……书香世家怎么会取如此好生养的名字,呵,有趣。
苏念也抬步走回自己的客房,当她打开门的一刹那,她感觉世界都凌乱了。一间客房也就一张床,而她一打开门只见那不大的床上,被子微微隆起,而那床上躺着的人光洁的下巴微微抵着被子边沿,那般精致的脸庞,不是裴子墨又是谁。
苏念心里暗叹,裴子墨速度也是够快,明明看到他往前走去,她以为他回房休息了,没想到不知从哪折转,竟是比她还先一步回到她的客房里,躺下睡觉。
这只狐狸要干什么?苏念微抬步子,走到床前,看着裴子墨的睡颜。呼吸平稳而略有些沉重,他是有多困?好看的远山眉轻微皱着,闭着眼睛那女子都嫉妒的睫毛浓密而幽黑。精致的五官都慵懒下来,雪白无暇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苏念不禁腹诽,一个男子要这么好的皮肤……这吹弹可破的样子看来还仔细保养过。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马上被苏念否决了。若是任何人服用那般珍贵的天山雪莲将近半年,再粗糙再黝黑的皮肤,也会变得欺霜赛雪吧。
苏念看着裴子墨,不知什么感受。“你睡这,我睡哪……”
苏念喃喃自语着,摇了摇头,天色已晚,再不睡明日也是困意难忍,裴子墨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怎么忍心推醒裴子墨。想了想,苏念便手搭在床沿上,匍着身子睡着了。
黑夜中,一双黑曜石般的眸眼倏然睁开,手指微动,烛火瞬间熄灭,屋内漆黑一片,低头看了看趴在床沿上睡着的女子,手指急速在女子身上几处点了点,女子睡眠呼吸愈发沉重。嘴角勾起,淡淡一笑,伸出长臂一捞,就着女子的腰将女子揽上了将将容得下二人的床,将被子轻轻盖在女子身上。
伸手抱住女子的蛮蛮细腰,点了睡穴大抵两个时辰都不会醒来,足以她好好休息,也足以他能心安理得地抱着她一夜好眠。
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清浅笑意,嘴角愉悦地勾起,将苏念再次搂得紧了紧,缓缓闭上眼。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不过卯时而已,嫌少有客人起床。小二便在楼下打扫着桌椅,而二楼的客房里……
苏念缓缓转醒,忽地朦胧中感觉身旁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腰间还搭着一双大手。杏目微眯,露出危险的光,朝着身旁之物便是狠狠一踢!
当那人连人带被地滚落在地之时,苏念心惊,猛然间想起昨天夜里是裴子墨睡在她的房间里,她的床上。果然,再次看去,被子包裹着的人影露出锦色衣袍的一角,苏念更是瞪大眼。裴子墨?裴子墨!
苏念一跃而起跳下床,扯过地上的被子,裴子墨的睡颜便映入眼帘。苏念不知该说什么,从床上被苏念用八成力道踢下床,这都不醒?裴子墨也是睡功了得,令人佩服。
“裴子墨,裴子墨?”苏念推推裴子墨,想要把他叫醒,她可拖不动一个大男人,更别说抱上床了。
裴子墨缓缓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眸眼还带着一层睡意朦胧的雾气,看起来格外无辜,让苏念不禁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裴子墨,起来吧,地上凉。”
“嗯,好。”裴子墨眉头都不皱一下,十分淡定自若地起身,还顺道把被子搂上床,平铺好。
苏念看着裴子墨的动作,微微一愣,“你不问我,你怎么会睡在地上吗?”
“这世上,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有防备。”裴子墨眉眼未抬,只是淡淡道。然后便走出去找墨寒去了。
苏念愣在原地,许久。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裴子墨那句云淡风轻的话。
“这世上,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有防备。”
“这世上,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有防备。”
……
因为对她没有丝毫防备,所以轻而易举便被她踢下床,所以即便知道了,也没有半分恼怒,只是默默起身,走出去。
苏念樱唇紧抿,将脑子里那些杂念挥去,踏出门,走向另一间客房。手抬到半空中,却又犹豫了,时候还早,青玉会不会还在睡?
“是小姐吗。”房里传来青玉稚嫩而俏皮的声音,询问着门外之人。
苏念自然是听到了青玉的声音,大抵是苏念并未有意隐藏气息,青玉便察觉到了吧。观察能力如此锐利,必然是醒了的。沉思至此,苏念便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玉见真的是苏念,憨憨地笑着朝苏念招手,“小姐!”
苏念走过来,见青玉还坐在床上,不禁笑道:“还不起来,你还打算睡个回笼觉不是?”
“不是啊,只是刚刚才醒,便感觉门外有人,我只是猜想是小姐,没想到真是小姐!”青玉挠挠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带着点睡意。
苏念点点青玉的鼻子,想起她昨日那般苍白难受的表情,问道:“青玉,你身子可好些了,能上路了吗。”
青玉闻言立马拍拍胸脯,硬气十足地说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什么人啊,睡一夜什么病都好了的!听寒统领说今日坐船走水路,这个我最喜欢了,小姐快些走吧,我都有些等不了了。”
苏念微微扶额,一手指着青玉蹙眉道:“你还没穿外衫,你打算就穿着中衣就跑出去撑乘船?”
青玉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马上穿。”
苏念无奈地笑了笑,青玉还是像个大孩子一般,也不知那日出发前对她说了那么多或严重或严厉的话,她到底悟懂了多少。
苏念与青玉走下楼,墨寒与裴子墨已站在马车前,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苏念几步上前,看着裴子墨道,“我们乘马车赶往码头,那许大牛呢。”
裴子墨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墨寒,墨寒即刻会意,对着苏念道:“回苏小姐,昨日世子爷已吩咐墨寒买了一辆马车,许公子与墨寒同坐新马车,好看守住许公子。而世子爷的马车便由墨兰代替墨寒为苏小姐与世子爷驾车。”
“嗯,如此甚好。”苏念言罢,见裴子墨已然踏上马车,自己也轻轻一跃,跃上马车。
江南水乡江边码头。停泊着无数飘流的渔船和轻波小舟。唯有一艘大船格外显眼,也与这周围的小船形成强烈对比,格格不入。
晨色飘然,散碎阳光下的江南水乡水面绰绰停泊着一艘华美丽舫,流苏般飘渺的晨光,摇摇曳曳倾泻满舱,这舫的周围一律悬着花灯;灯的形状,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特色各异,妙趣横生。船艄隐约可见一杆风锦,放眼望去,这锦上写到:“勿念舫”。
船舫深处传来的古筝,清雅悠扬。仿佛那深闺梦里的曼妙女子诉说着江南烟雨。船儿缓缓前行,湖面升起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夹杂着灯影,苏念不禁微微心情放松,这是怎样的一艘船,竟有如此美妙之音律。
苏念撩起帘布,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艘华美而惊艳的船舫,精妙绝伦不足以论之。裴子墨看着苏念,淡淡道,“喜欢吗。”
苏念点点头,又鄙夷地看了裴子墨一眼,“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裴子墨闻言勾勾嘴角,淡淡一笑,“这是官家画舫,这样才免得被水匪盯上。”
“嗯。”苏念淡淡应下,走出马车,一跃跳下马车。裴子墨随后也跳下马车,跟在苏念身后。
苏念站在江边,凉风习习,她雪白的衣裙随风而动,腰间绣工精致的粉荷仿佛也随风而动了起来,盈盈水眸注视着那艘华美精致的画舫,飘扬的锦旗上一面写着“勿念舫”,可另一面的“官舫”却更为显眼。
苏念望向裴子墨,“你如此明目张胆地挂着旗帜,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官家画舫一般。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土匪水匪最是嫉恨官府,尤其最爱劫持官家船舫,你如此这般地彰显官府身份,有何目的。”
裴子墨淡淡一笑,苏念还是过于聪明了。“没什么目的,画舫船头的”裴“字比那些花灯还要显眼,不必担心水匪。”
无论怎样,也不会有匪徒吃饱了撑的跟裴子墨作对,吃了雄心豹子胆劫裴子墨的船。
“就怕世人不知你裴世子云游四海吗。”苏念嗤笑道。
“那可不是,往日里分铺掌柜出行走水路,也是坐着”裴“字船舫,墨家学院出去的官员出行水路也是如此。外人顶多认为这是哪位隶属裴家的高官出行罢了。”裴子墨淡淡看着前方,眼里情绪晦暗不明。
苏念神色一暗,点点头,“随你。”
裴子墨听苏念语气冷冷,凑上前去,“生气了?”
苏念闻言淡淡一笑,“我生什么气。”
“那你……”裴子墨还没说完,苏念便出言打断,“你做你的,不必顾忌,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猜不到。猜不到待到日后你再解答便可。”
裴子墨看了看苏念,薄唇紧抿,动了动唇,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苏念随着裴子墨上了船,许大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上船就摸来摸去,两眼放光一般怎么看都看不够。“哇,这船真大!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船!不,现在见着了!哈哈。”
苏念微微蹙眉,这许大牛这模样可不像是装的,夜天栩那个整天端着太子架子的男人,是绝不可能露出这种暴发户神情的。苏念只是看了两眼,便走进船舱,选了个窗户比较大的房间,方便看江景,比现代那些江景房要好得多。
一打开窗便能看到江面不断后移的景色,还会吹进凉凉清风。舒适又安宁。
苏念刚坐在床上,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苏念眼中警惕惊现,又很快褪去。“青玉。”
只见一身青衣的青玉推门走了进来,巧笑嫣然地坐到苏念身旁。“小姐,那个……太子殿下脑子是不是……”
苏念见青玉指着自己的脑袋向上翻着白眼,嘴里说着这许大牛,忍不住笑道,“你啊,那个不是夜天栩,是许大牛。”
“许大牛?大牛?”青玉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许大牛?大牛?哈哈哈……太子殿下怎么变成许大牛了……哈哈哈!”
苏念拍了拍青玉的脑袋,瞪了青玉一眼,“傻了?他只是长得和夜天栩一样而已。而且,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是吗,”青玉停下了笑,想了想,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小姐捡回来那个人对不对!昨晚睡得太迷糊,今早又被吵醒得太早,所以就没太记得那些个事儿。”
苏念看着青玉这不好意思的模样,倒也见怪不怪,青玉本就不谙世事,做事也常常一根筋,不过,苏念倒是注意到了青玉的用词。“青玉,你说你今早被吵醒得太早,你被什么吵醒。”
“不知道,就好像是隔壁有几个人在说话,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说什么,害的我天未亮就被吵醒,再也不得入睡。一直到小姐前来的半刻钟前,那嘈杂的声音才消失。”青玉嘟着嘴巴,似乎很是厌烦那吵醒她的人。
青玉皱着眉,不过也奇怪,她的内力不算薄浅,按理来说只要不是比她厉害太多的人说话这么近距离不可能听不清。更何况,她明显感觉隔壁房间那帮人人数并不多,寥寥无几,而且武功并未在她之上。不过说话声音明明听得到,却听不清。她感觉奇怪,本想起身去看,又怕打草惊蛇,便想着等墨寒出门备马车之时让墨寒前去。
客栈二楼有两方楼梯,青玉以为按常理来说,墨寒一般都是往这边下楼,怎料今早是往那边下楼,待到青玉反应过来,隔壁已然没了声响,正巧苏念站在门口,她见到苏念一高兴,就忘了。
苏念见青玉难得一副沉思的模样,眉头一皱,“青玉,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青玉连忙摇摇头,“不是,小姐,我哪有那么弱。我只是在回想今日早晨之事。”
“怎么了。有问题吗。”苏念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开口问道。
“嗯,我感觉有问题。”青玉点点头,褪去嬉笑的模样,一脸严肃道,“那些人,应该是只有两三人,武功并未在我之上,内力也不及我。而且他们谈话声音我可以听得到,可就是听不清,哪怕是将耳朵贴上墙壁,却还是只闻其声不明其意。”
苏念闻言眉头皱得更紧,“那些人,在你隔壁房间?”
“嗯,应该是床榻这边的房间,应该不会有错。”青玉回忆了一下,自己睡在床上,声音从里侧墙壁传来,那便是里侧隔壁,而非另一边的隔壁房间。而且,青玉也没注意自己的房间是不是最末端的。
苏念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客栈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并排,青玉的房间在无论从左边数还是从右边数都是第二个。也就是说青玉的房间在中间,青玉隔壁是许大牛的房间,另一个隔壁则是苏念。
苏念昨夜房里只有她和裴子墨,而且若是房间里有人开口,别说是有人开口说话,哪怕没开口,只是站在房间里,苏念也不可能没所察觉。
那么,如今只有一个可能,许大牛的房间在天还未亮之时曾经进过几个人。而那时候墨寒正巧去准备马车事宜,将会离开估摸半个时辰左右。看来那些人就是趁这个空当。
苏念眉头紧锁,思虑着青玉那些话。听得见声音,听不清意思……只闻其声,不闻其意……听得见声音,听不清意思……只闻其声,不闻其意……听得见声音,听不清意思……只闻其声,不闻其意……
忽地,苏念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之前为上香上青峰山国安寺,第一日夜晚便被人陷害被迫落水,那声嘲讽。苏婉那声听得见却寻不到来源的嘲讽。与这个“只闻其声,不闻其意”不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
意思是说,又牵扯到了南楚皇室?
苏念想了想,还是去找裴子墨商议一下比较好。“青玉。”
方才见苏念一直锁眉沉思着,青玉便知道她家小姐在思虑问题,不便打扰,自己便寻了乐子,研究这房间的雕花工艺,虽然无聊,倒也能打发时间。听到苏念叫她,连忙又跑过来坐到苏念身旁,“小姐。”
“我去找裴子墨,你自己在这玩吧。”
一听苏念是去找裴子墨,青玉连忙用力地点点头,“小姐去吧,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我,我在这房里随便晃晃悠悠就行。”
“嗯。”苏念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看青玉,想着她既然能学会分析他人的武功和内力与自己对比,也是一大进步。淡淡一笑,转身朝外走去。
这画舫不仅华贵,还十分巨大,房中房,屋中屋,苏念转了转,寻着那股强大的内力气息和微不可闻她却特别敏感的淡淡荷香走到画舫最末端的房间。
房间与苏念那间并无多大差别,只是多了一个隔间做书房。而裴子墨正站在书桌前,手中握着名贵的紫豪毛笔一笔一画勾勒着什么。时不时沾染点墨,忽而又换一支毛笔沾点朱红,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画着。
此时的裴子墨,远山眉斜飞入鬓,眉目半敛,薄唇半抿,眼神认真得好似在对待自己的珍宝,每一笔每一画都十分认真,下笔都要仔细思量。
后而,裴子墨停下笔,将笔放至砚台处,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大作。苏念这才踏进房门,走到裴子墨身旁目光瞥到桌上水墨未干的画,不由得心里一惊。
只见那洁白的宣纸上,被裴子墨犹如神来之手的描摹了一幅画。那画中女子青丝垂腰,余发绾着一个飘渺如仙的垂云髻,些许碎发垂直耳旁,眉如远黛,弯似月媚似柳,肤如凝脂,欺霜赛雪,吹弹可破那般柔嫩,口如含朱丹,小而赤,一双杏目璀璨如星,仿佛一切都不看在眼中,雪纱广袖罗仙裙飘逸如仙,不似在人间。
那女子,不是苏念又是谁……
裴子墨侧过脸,淡淡一笑道:“怎么,找我吗。”
苏念收起惊讶,裴子墨画她,也是正常的,不是吗。她来找他是有正事的,“许大牛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裴子墨闻言神色暗了暗,眼里划过一抹不明情绪,看着苏念,淡淡吐出一个字来。“嗯?”
“青玉说她今日本是睡得死沉,可被嘈杂人声吵醒,隔壁房间似乎有着两三人在对话,只闻其声却不明其意。时间段又恰巧是墨寒离开外出准备马车之时,那些人武功内力皆不比青玉,青玉却无法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这和苏婉在国安寺害我入水那日用的南楚皇室秘法,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青玉隔壁房间住的是许大牛。”苏念皱着眉,将自己心中猜想全部说了出来,想看看裴子墨如何看待这件事。
裴子墨听了苏念的话,微微蹙眉,黑曜石般的眸眼中情绪复杂,看着苏念淡淡道:“如若此事又牵扯到南楚皇室,是有点麻烦。”
裴子墨从书桌前走向苏念,站在苏念对面,“你说过,皇后乃南楚人士,不管太子是不是皇后亲生儿子,名义上夜天栩都是皇后的儿子,东曜太子殿下。而许大牛又是长得与太子一模一样,若是他与太子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牵扯到南楚,也就不是说不过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依我所见,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苏念蹙着眉,淡淡道。
裴子墨点点头,“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不动敌动,以不变应万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应该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更何况,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苏念点点头,看着窗外,“水路虽快,却也不安全。”
“我知道,你不会水,入水便是旱鸭子。”裴子墨淡淡一笑,黑眸笑意明显。
苏念瞪了裴子墨一眼,又想了想,问道:“走这水路,要多久到南楚。”
裴子墨顿了顿,似乎在计算着,然后才缓缓道。“节约一大半时日,约莫……三四日便可抵达南楚。”
“那么快?”苏念愣了愣,本以为水路顶多比原来快几日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到南楚。
“五日后便是才子赛,你不想快点到吗。”裴子墨道。
苏念微微蹙眉,“想,若是我参加才子赛,那你……你也要参加的,对不对。”
“我不必参加,”裴子墨看着苏念不解的目光,又接着道,“自我如此年幼便夺得才子赛桂冠,因着七年前对外宣称卧病在床,概不出府,我一直是卫冕者,往后的第二名都顶着桂冠夺得者的名号便只要前往东曜怀王府门外与我隔门比试便可,赢了,我便不再是才子赛佼佼者,输了,那人便失去第二名的名次,再也不得参加才子赛。至今,至少还未有人胜出。”
苏念微微一愣,“这规定,有些太狠毒了吧。”
“我要求的。”裴子墨目光深远,不知是何情绪,“我那时因着动用古老家族的禁术,武功内力皆尽失,失血过多,难以补回,卧病在床已是难受至极,每届才子赛的头筹还要来怀王府叫嚣,自第一个与我隔门比试残败之后,就不断有人来,我身子未必扛得住。我便想到此法,以此警戒,除非胸有成竹,否则不会有人前来,得不偿失。”
不知为何,苏念脑子里就冒出优等生有特例的想法,鄙夷地看着裴子墨。“可是今年你已陪我出来寻青河图,人家夺得桂冠赶往东曜怀王府,有着雄心大志,还不是白去一场,你又不在。”
裴子墨闻言淡淡一笑,眸里闪过一抹宠溺。“非也,并不是每年都有人去的,只是有那些心有不甘,或者有些人自诩甚傲,而且,说不定今年本世子直接在才子赛最高顶位上,等着他们来战。”
“你就傲吧。”苏念淡淡一笑,嘴角微勾,世人只道怀王世子风华绝代,清冷孤傲,殊不知裴子墨是如此骄傲自信之人,不过,他也有自傲的资本。
“抵达南楚,还得去拜访一下南楚第一大世家,取得通关文谍,才能不在南楚皇室的知晓范围内出入南楚。”裴子墨笑了笑,又严肃起来,淡淡道。
苏念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南楚第一世家的零碎记忆,随后看着裴子墨,道:“南楚第一世家,南宫家?”
见裴子墨点点头,苏念不禁微微蹙眉,“听闻这个南宫家是为离琴做事的,若是没有离琴,也没有今日的南宫家。南宫家是除了皇室以外,唯一可以印发通关文谍的组织,隶属离琴,也就是说只是替离琴掌管这样事务而已。可是,裴子墨,你手握云辰半边天的经济命脉,另一半则是握在离琴手中,你们俩也算是商业对手,南宫家族长会愿意把通关文谍给你吗。”
“怎么不给,别忘了,既商则商。既然同为商人,离琴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南楚丞相,而我是东曜怀王世子,我与他并不差多少,几乎是同等地位的存在。南宫家不会顾此失彼,再者说,若是四年前没有我及时派人送去的雪莲果,南宫家嫡长女也不会久活于世。”裴子墨并不在意,神色淡淡。
“南宫家嫡长女的怪疾是你及时送药治好的?”苏念以前曾经听闻清风老头闲暇之余与其他长老谈论过,南宫家那位嫡长女不幸染上怪疾,若非神秘人士及时出手,便早已无力回天。
见裴子墨首肯地点点头,苏念不禁撇撇嘴,“你救她干嘛?我听闻南宫家嫡长女南宫飞雪貌美如花却胸大无脑,心思歹毒,飞扬跋扈。见着哪位姑娘身世不如她,却长得比她漂亮的,不是折磨死就是让人横尸街头。手法残忍得令人发指。还听闻最讨厌那些老人,南楚老弱妇孺,都不敢出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飞雪大小姐撞上了,死于非命。”
“你也怕她?”裴子墨不笑反问。
苏念闻言嗤笑一声,“我怕她?为何要怕。即便我独自一人,她南宫家那些暗卫都未必奈何得了我。更何况,如今我也算是一国公主,即便没有老皇帝给的这个便宜公主名号,我顶着青衣阁阁主的名号去南楚,也无人给我使绊子。不过,那样不就不好玩了吗。”
裴子墨闻言不禁勾唇一笑,刮刮苏念的鼻子,笑道:“南宫飞雪的确歹毒,也十分嚣张跋扈,你还是小心为妙,若是你把她弄伤弄残,她爷爷是绝对不会将通关文谍给我们的。到时候别无他法,只能去南楚皇宫找楚皇,可那样,你去找青河图之事便是十分容易暴露,百害而无一利。”
“我明白的,我又不是傻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南宫飞雪不来惹我,我也不会闲着没事做去找她麻烦。”苏念神色淡淡,语气清冷。
她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像苏婉,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害她于死地,在国安寺竟然还想毁她清白,那苏念便一并还了她好了。至于苏月,苏月本性不坏,即使是毁苏念的脸,也是蒋氏威逼利诱挑拨所致,所以苏念设法让她嫁给夜天栩,捞了个太子侧妃之位。不过夜天栩并无意于她,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嗯,不过,好像南宫家族长与苏夫人,也有些渊源。是好是坏我就不知了。”裴子墨想起曾听苏碧桐提过一两句南宫家的族长,话语不多,可情绪多样而复杂,看样子必然是有渊源的。
苏念不禁扶额蹙眉,她这个娘到底跟多少人有关系。先是清风道长,然后是东曜皇室,后来是云来方丈,现在又是这个南楚第一世家南宫家的族长。“南宫家的族长已年近五十,听闻有着两个儿子,若不是最爱的大儿子去了神医谷学医,恐怕这继承人也轮不到南宫飞雪的父亲。”
听苏念提到神医谷,裴子墨眸里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淡淡道,“不管怎样,希望南宫族长与苏夫人是好的交情,不然又是一个大麻烦。”
“但愿。”苏念敛了敛神色,又瞥向桌上那画,“你……画我做什么,又不是见不到。”
“纸多墨多,没地方用。”
“……”
苏念沉住气,她是人,有素质的人类,不要跟一只狐狸计较。敛了敛眉,苏念走到桌前,看着那画工足以比拟东曜第一大画家,苏念看着画上栩栩如生的自己,又想起裴子墨从以前到如今为自己做的种种。自己重活一世却不记得他是何人,他是怎样的心情。
苏念素手拿起裴子墨刚刚放下的毛笔,沾了点墨水,提笔在宣纸上那女子旁边空白处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写了起来。心里,却是抽搐的,不知为他,还是为她。
放下笔,苏念看了一眼裴子墨,走过他身旁,停了一会,走了出去。
裴子墨默了默,抬步走回书桌前,看到宣纸空白处苏念留下的一排标准的宋体字,眼眶竟感觉涩了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裴子墨低声轻轻念出苏念留下的句子,苏念是懂了他这七年,甚至七年后初遇互为陌生人的心情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念君兮君不知。”
他念了她七年,她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
晚。
月挂高空,亮照大地,河面波光粼粼。华美贵气的官家画舫在空荡荡的河面格外显眼。
裴子墨立于船头,目光淡淡地看着前方,空荡无际的河面,月影树梢,风过无声,鱼跃水韵,形影单只。
他沉默不语,他在这七年里,多少个日夜都是这般孤独,最早的时候,甚至需要人扶着搀着才能出来见一见月亮。
“裴子墨。”
听到声音,裴子墨微微一笑,回过头。“我在。”
现在不同了,他爱的,他牵挂的,已经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苏念踱步朝裴子墨走来,将手中的黑色外袍递给裴子墨,“你体寒,寒气存于五经八脉之中,还出来吹夜风,我知你不喜黑色,可这船上我只找到这一件男装,你将就将就吧。”
裴子墨似乎没有想到苏念会给他送衣服,有些愣了愣,接过苏念手中的黑色外袍,淡淡一笑。“多谢。”
苏念明显一愣,冷冷道,“这你也要谢,我对你岂不是怎么说也说不完……”
声音渐渐小下去,竟带着不为人知的落寞。
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狡黠的光,淡淡道。“那便用一辈子说。”
苏念明显一愣,心里情绪复杂,各种交织,说不清是欣喜,还是为难。裴子墨似乎看出了苏念的复杂心理,自圆自话道。“我开个玩笑。”
“裴子墨,我现在还不清楚我对你是何种感觉,你给我点时间好吗。”苏念定定看着裴子墨,淡淡道。
裴子墨闻言并没有什么情绪,反而是淡淡一笑。“我何曾逼过你。等了七年,再等等也无妨。”
“嗯。”苏念不知如何应下,只得淡淡吐出一个嗯字,万千情绪埋于眼底。
裴子墨淡笑不语,淡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萧,放至唇边,吐气吸气,规律悠扬。缓缓地,自他唇下,流淌出一串又一串美妙的旋律。
是苏念喜欢的,。
苏念缓缓坐在木櫈上,看着裴子墨吹着这曲。这首曲子是现代领养她的奶奶最爱听的,说是就像他们那一辈的爱情,缓慢,而流长。
从小一直听到大,连带着苏念也彻底喜欢上了这首歌,即便日后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听到的歌曲美声也越来越多,却独独钟爱这首。
苏念缓缓抬头,盯着裴子墨,转而却发现他手中那支白玉萧质地洁白透亮。苏念取出腰间一直从未离身的白玉扇,观摩左右,对比一二,发现这白玉扇与裴子墨手中的白玉萧根本就是同一种质地,甚至像是出自同一块玉。
苏念耳里再也听不进什么,急急站起身,打断裴子墨,待到裴子墨放下白玉萧,看着她,她才急切问道。“裴子墨,你这白玉萧从何而得。”
裴子墨微微勾唇,淡淡一笑。“年幼时,苏夫人用同一块玉,为你我人各打造的一件饰物。你的是白玉扇,我的是白玉萧。”
苏念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白玉扇,回想起事故发生前慕岩将白玉扇递到自己手中,还说什么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裴子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裴子墨已隐隐感觉到苏念要问什么,淡淡应下。
“你认识慕岩吗。你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是生是死?”苏念神情有些急切,急切想知道慕岩去了哪里。
慕岩就像哥哥一般照顾了苏念近四年,是苏念奶奶死后那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超越朋友,更类似于亲人的存在。
裴子墨眸色暗了暗,眼里划过一抹复杂情绪,快得无法捕捉。“你找他做什么。”
“裴子墨,”苏念一听裴子墨这话,看样子裴子墨是知道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吗。他也来到这里了吗。”
“苏念,你不要忘了,你真真实实,本本切切就是这个世界,就是云辰大陆东曜的人。”裴子墨黑曜石般的眸子情绪晦暗不明,但是看那沉冷的脸色便知,他此时心情并不是很好。
苏念微微一愣,对啊,她怎么能忘了,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只不过是将一抹魂魄分离到现代为了七岁时凤女命格爆发身死做准备而已。可是慕岩也是真真实实地照顾了她将近四年,她也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过的好不好而已……
苏念微微敛眉,看着裴子墨缓缓道:“裴子墨,我……慕岩在那个世界就像亲人,像哥哥一样照顾了我将近四年,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裴子墨将白玉萧放回腰间,转过身,背着手,背对着苏念,眼望江景,心里不知是何情绪。“我只知道他是苏夫人送过去照顾你的,现在他在哪里,姓甚名谁,生活如何,我也不知。”
这是裴子墨的实话。他是人,不是神,可以料事如神,可以万事俱备,可以时刻警惕,不可能事事关心,事事掌握手中。
而且,四年,他承认,如果不是苏夫人能力有限,如果不是他必须留在这里等着苏念七岁那年召唤魂归,他恨不得自己随着过去,去照顾她。
可是,这边的苏念怎么办。二者都是苏念,如果他随着过去,便没有人能在苏念七岁时将两个世界都逃不过凤女死亡宿命而死去的灵魂合二为一,让苏念重生。
他自苏念一岁多便开始常伴左右,直至七岁送往云木崖,他内力尽失,身体失血过多,站都站不起来,想去找她都只能是想想而已,都只是奢望。
他想要她七年后归来能够有倚靠,便每日坐在病床上指点江山一般规划他的商业帝国,待到能够勉强下床走路,他便已经迫不及待习武修身,不分日夜,无论身体多么难以承受。他都要坚持下去,没有内力,自己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苏念。没有武功,哪怕苏念回来,那年身中神来掌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免不了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那么努力,那么拼命,照顾了苏念七年,加上空白的那七年,再加上另一个世界别人照顾她的四年。
一个七年,一个十一年。
果真是,抵不过的。
裴子墨看了看苏念,见她神色有些黯然神伤,掩下心中疼痛难忍的起伏,将肩上的黑色外袍脱下,递给苏念,搭在她的膝盖上。淡淡道:“你若是一定要知道,别急,我会尽力帮你查。可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对他又一无所知,你可有耐心等。”
等……多么哀伤的字而又无可奈何的词。苏念抬起头看着裴子墨,“我能。”
裴子墨嘴角泛起苦笑,“好。”
看到裴子墨转身,那落寞又故作镇定的背影,屯慢的脚步,随风而动的墨发都笑得孤寂。苏念心里好似瘫了一大块,裂开一个口子,什么东西在流失,快得根本抓不住。无可奈何,还带着疼痛。
苏念微微敛眉,心口越发沉闷,看着裴子墨的背影渐行渐远,好似再也不会回来一般。苏念忽然就冲动了,不知哪来的勇气,连膝盖上掉落的黑色衣袍也毫不在意,置之不理,苏念一把追上去,从身后伸手弯至裴子墨腰前,搂住裴子墨,使裴子墨不得不停下脚步。
裴子墨震惊的看着自己腰前那双洁白如玉的手,交叉着,紧紧地,抱住他。
“裴子墨。”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脆弱从背后传来,直击他心口,让t心口犹如被重物狠狠撞击一般生疼。“我在。”
他的声音也如她的动作一般,在故作镇定。心里却已澎湃不已。
再次听到裴子墨轻轻淡淡的声音道出“我在”二字,苏念心口流失的东西好似在一点点回笼,格外踏实舒心。“裴子墨。”
“我在。”裴子墨心里很紧张,害怕这一切都是错觉,苏念,苏念竟会主动从身后抱住他。
苏念微微靠着裴子墨的背脊,他的背不宽,甚至很瘦,骨头都突出来了,为了她曾经受了那么多苦,能活下来都是奇迹吧。他的背不宽,甚至透着凉意。他不宽的肩膀,却承载了她两世的命,承受着任何人都无法承受,倍受煎熬的苦。
“裴子墨。”此刻,她好似只会低低唤着他的名,什么南楚,什么才子赛,什么青河图,什么……慕岩……都在他落寞转身犹似一去不回的背影映入眼中时,化为过眼烟云,飘然撒向河里。
“我在。”
苏念微微蹙眉,好看的秀眉皱着,杏目水意盈盈,隐隐泛着泪光。“倘若有一日,你不在了呢。”
“我会一直在。”裴子墨无奈,苏念这是怎么了。
“刚才你转身,不知为何,我竟有一种你再也不会回来的错觉。”苏念感觉,那种感觉不好受,很后怕。
裴子墨扯开苏念的手,反过身转身将苏念搂在怀里,方才他确实是难过,后悔没有陪在她身边。十一年,不是一个小数字。“不会的,我不会离开。我已等了你那么久,怎么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只有你离开我,我不会离开你。”
而且,每一次,都是你在离开我。
苏念愣了愣,“嗯,你等了很久,很久很久,受了很多苦……”
裴子墨摸摸苏念的头,忽地,一道尖锐的声音突兀地传来,“裴世子,小姐,寒统领,不好了!”
苏念从裴子墨怀里抬起头,看着裴子墨,二人对望着,意思明显,是青玉的声音。难道青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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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残了。明早准时更新。
谁动了爷的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