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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梅耶再进来时,桌上的果汁分毫未动,巫辛依然用被子捂着头不愿意出来。
梅耶试探的拉了拉被角,被子迅速团起,梅耶才能确认巫辛还活着。
在床边坐了片刻,梅耶道:“你准备绝食?”
良久,没有任何回应。
梅耶抿紧唇角,不知心思几何,道:“如果你觉得被我标记无法忍受的话,没有必要折磨自己。”
“——或者,你完全可以杀了我泄愤。”
丢下这句话,梅耶起身离开。
到了晚上,梅耶打开一条门缝向里望去,桌上的杯子已经空了。
巫辛似乎是睡着了,被子也不像梅耶之前进来时那样紧裹在身上,甚至露出一只垂在枕上的细白手臂。
梅耶悄悄的走近,小心翼翼掀开被角看了一眼,巫辛果然睡着了,卷翘浓密的睫毛湿润润的呈现出一种墨水般的光泽,鼻尖冒出细汗,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睡得安稳。
梅耶将被子轻轻掖到巫辛下颚,自己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就这样,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的维持了三天。梅耶早上进来给巫辛送一些食物,下一顿饭的时候,再换上新的,但从剩下的量来看,巫辛吃的很少,算起来,一天连一顿饭都不到。
对此金乌很担心:“主人,你们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冷战?”
而梅耶正向榨好的果汁里投入两枚白色药片,金乌好奇:“那是什么?每次都要放。”
梅耶冷漠道:“不关你的事。”
金乌嘤嘤嘤退散了。
在即将抵达天狼星的前一天,梅耶向塞西尔和莱斯提前送去了消息。
次日清晨,梅耶将一套新衣放在巫辛床头,“今天中午就到皇宫了,衣服我放在这里。”
巫辛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对梅耶有任何反应。
等到完全确认梅耶出去之后,巫辛才缓缓起身,望向床头的衣服,——和那天的一模一样。巫辛被针扎了似的瞬间移开双眼,那些火|辣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直到现在,小腹内仍酸张不已,那被彻底充满的感觉,似乎短时间根本无法消弭。
直到金乌进入大气层,再有不到十分钟就能到达皇宫,而巫辛还是没有出来,梅耶才再次进屋,巫辛正呆坐在床头,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耶走到旁边,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梅耶道:“怎么不穿衣服?”
巫辛侧过身子,拿后脑勺对着梅耶。
梅耶无奈,只好抖开衣服,要亲自替巫辛穿。梅耶本以为巫辛会反抗,可现在的他却更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布娃娃,任由梅耶摆弄。
最后梅耶替巫辛穿好鞋子,不经意的抬头才发现巫辛竟直直的盯着他的发顶在看,注意到梅耶的目光后,巫辛呆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然后慢慢的移开目光。
巫辛自从醒来后,整个人好像和外界隔绝了似的,所有的感官仿佛被粘住了,迟缓呆滞,每一次的反应都要慢三拍。
梅耶对此种情况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巫辛的手腕说:“走吧。”
一开始知道皇帝失踪之后,莱斯差点疯掉,虽然讨厌阿道夫,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然而没有查到任何踪迹,表示皇帝陛下到底去了哪里,皇帝就像从人间凭空蒸发了似的;卡洛琳的着急不比任何人少,而她同样无能为力;最惨的是塞西尔,dm-23星牺牲了五分之四的军校生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当即就昏倒了。
皇宫的上空,已经接连两月漂浮着愁云惨淡浓厚的气氛。而得到梅耶和皇帝一起回来的消息后,简直是久旱逢甘霖,整个皇宫都沸腾了。
众人迫不及待的等在宫殿前的停机坪,望着金乌化成的飞艇从蓝天白云的深处缓缓降落。
众人心中也仿佛终于落下一块巨石。紧接着舱门打开,出乎众人意料,过了足足一分钟,巫辛单薄的身影才渐渐出现,相比两月之前,巫辛更显清瘦,雪白衬衣下,精致修长的锁骨更加突出,颇有几分春寒料峭的味道。
巫辛苍白清冷的面色,让下面等待的人的喜悦心情仿佛被一阵冷风吹走,热烈的气氛瞬间沉寂。
巫辛敷衍的朝众人点点头,有些步伐不稳的快步朝远处的宫殿走去。
莱斯望望随后走出的梅耶,又极速跟上巫辛的步伐。
在他们身后,塞西尔看到梅耶的那刻就扑上去死死抱着他大哭起来,梅耶向巫辛离去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低头抱着塞西尔细细抚慰。
巫辛回到卧室,衣服也不脱,鸵鸟似的把自己埋进了被窝,莱斯紧跟着走了进来,本来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可看到巫辛疲惫的模样,最终还是说:“陛下,回来就能安心的休息,其他事情不要多想了。”
巫辛把头盖住,闷闷的回了一个字:“嗯。”
莱斯轻叹一口气,本想要退下。此时门却被敲响,只听是侍卫官的声音道:“陛下,阿道夫上将的紧急通讯。”
巫辛半晌没有反应,莱斯顿了顿,重复一遍道:“陛下,要接通吗?”
巫辛足足过了好几秒才疑惑道:“什么?”
莱斯道:“阿道夫的紧急通讯请求。”
巫辛根本提不起力气应付其他人,抱着被子呆坐在床上,莱斯提醒道:“陛下,也许是前方战事吃紧。”
巫辛一惊,想起西普拉斯,这才缓缓点头。
莱斯把通讯仪拿进来放在床边,类似一支电子笔状的通讯仪,前端射出数道红光,空旷的卧室内顿时显现出阿道夫高大的三维立体影像。
看到巫辛的那刻,阿道夫着急又愤怒的问道:“陛下,那天梅耶到底做了什么?您怎么容忍他那样对您?”
阿道夫说完才发现莱斯还在,话也来不及收回,而莱斯也疑惑的看向巫辛。
阿道夫嘴里的“那样”意指梅耶越权,擅自切断两人的通讯,但是听在巫辛耳中却不全然是那么回事。巫辛脸色瞬间更加苍白,甚至脖颈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若隐若现,整个人呈现一种透明般的脆弱。
一时房间内落针可闻,两双眼睛,仿佛利剑一样刺向巫辛。
巫辛冰雕似的一动不动,任何反应都没有,阿道夫瞬间就心软了,软下态度道:“您受伤了?”
巫辛这才缓缓摇头。
看两个人之间气氛沉默僵硬,莱斯不得不开口提醒道:“上将阁下,您不是有军情汇报吗?”
阿道夫此时又不愿意拿这种事来烦扰皇帝,当下道:“无妨,我自会决断,陛下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最终,汇报战事的通讯,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有说,倒是阿道夫郑重嘱咐了莱斯几句,一定要照顾好陛下云云,最后匆匆结束了通讯。
莱斯取出睡衣想要为巫辛换上,离得更近了,才闻到巫辛身上竟然尽是梅耶的信息素味道,莱斯疑惑道:“陛下,您身上怎么是大殿下的信息素气味?”
巫辛这才终于有了激烈的反应,顿时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像一只防备巨型猛禽的小动物似的望着莱斯。
莱斯忙道:“陛下,您别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您和大殿下呆在一起,两人的信息素互相沾染也是有可能的。”
巫辛低声而坚决道:“你出去。”
莱斯只好把衣服放在床边让巫辛自己换,欠身退下了,不停的想,真是奇怪,alpha的雄性信息素从来是相互排斥的,怎么会相融呢?良久也想不通其中关窍,摇摇头抛在了脑后。
卡洛琳是在用过晚饭后,才知道皇帝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即刻又收拾梳妆,打理整齐赶来见巫辛。
卡洛琳赶来的时候,莱斯正从屋内退出,手里端着中午凉掉的午饭,卡洛琳问:“这是?”
莱斯叹气道:“陛下回来后,状态就不好,午饭也没有吃。”
卡洛琳皱眉,道:“好,我去看看。”
推门进去后,卡洛琳才发现房间内竟然也没有亮灯,只能隐约看到大床上的被子轻轻鼓起。
犹豫了一下,卡洛琳还是打开了水晶灯的柔光模式,昏黄仿佛带着温度的光线洒满房间。
巫辛又拿被子遮住了脸,床头柜上,是莱斯刚端来的晚餐,色彩鲜艳的沙拉、冒着热气的咖啡、香甜的牛角包、芝士焗虾、玉米浓汤,全是巫辛一向爱吃的,但是仍然放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动。
卡洛琳坐在床边,伸手揉了揉巫辛的发顶,轻快道:“怎么了?在外面受委屈,回来闹脾气了?”
巫辛听是卡洛琳的声音,不敢不回答,翻身坐起来说:“不是。”
卡洛琳见巫辛神色郁郁,状态十分不好,心疼道:“那是为什么不吃饭?晚餐不合口味?”
巫辛低垂着眼睛摇一摇头。
卡洛琳抚上巫辛侧脸,又按了按他的肩膀,感到手下瘦削凸起的骨骼,忍不住叹气道:“你和梅耶到底去哪儿了”
巫辛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
卡洛琳当下猜测一定是和梅耶有关系,但巫辛显然不愿意说,她也不能逼问太狠。端起桌上的芝士焗虾,六支油光发亮的明虾排在白盘里,显得更加可口,卡洛琳用叉子叉起一只送到巫辛嘴边。
巫辛侧头避开:“我不饿。”
卡洛琳坚持道:“午饭都没有吃,现在多少吃一点儿,不然晚上该饿醒了。”
巫辛拗不过卡洛琳,小口咬下一块。
小小的一块虾肉,巫辛嚼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慢慢咽下去。
卡洛琳也没有催,耐心的等着,接着再送到巫辛嘴边。
卡洛琳如春日暖阳般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关心,一点点的破开了巫辛封闭的自我,再一次咬上虾肉的那刻,所有被冰冻的情绪仿佛瞬间融化,齐齐涌上巫辛的心头,他忍不住的鼻头发酸,牙齿打颤,甚至一块小小的虾肉都咬不下来。
卡洛琳紧接着发现,巫辛竟然在掉眼泪,大颗大颗顺着浓密的眼睫滴落,直接掉在了盘子里。
卡洛琳马上把盘子放下,巫辛已抬臂捂住了眼睛,手臂上的衣服立刻被晕湿了一大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而巫辛剧烈抽搐的胸膛却暴露了他正在痛苦的抽泣。
卡洛琳受不了巫辛这个样子,立刻红了眼眶,抱着巫辛哽咽道:“怎么了?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你了?”
巫辛用力摇头,说不出半个字。
卡洛琳抱紧巫辛,不断顺着他的后背,以此安抚他的情绪,却好像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巫辛的身体抖的更厉害,卡洛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两个人抱在一起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巫辛的的身体颤抖的不那么厉害后,卡洛琳擦擦脸上的泪水,掰着巫辛挡住眼睛的手臂,竭力稳住颤抖的声音道:“好了,没事了,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卡洛琳又用力掰了两下,巫辛才软软的垂下手臂,他的眼睛早已红彤彤的像一对兔子,放下手臂后,眼泪瞬间顺着脸颊滑下,汇聚到仍在剧烈颤抖的下巴,滴滴答答不停掉落。
卡洛琳拿出手帕为巫辛擦眼泪,“不哭了,不然明天眼睛会疼。”
可眼泪却越擦越多,巫辛的双眼仿佛一汪泉水似的不停掉泪,卡洛琳吸了吸鼻子,道:“能不能和我说说?是不是因为梅耶?”
巫辛顿时被雷劈了似的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卡洛琳即刻死死压住巫辛的手,刹那意识到了什么,凑到巫辛颈间嗅了一口,不可置信道:“你被梅耶标记了?”
巫辛瞬间瞪大了双眼,没料到会被卡洛琳发现,颤抖道:“我……我……”
卡洛琳立刻抱着他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要怕。”
巫辛面色雪白,半晌,颤抖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你不觉得我……恶心吗?”说着眼泪扑簌簌向下掉。
卡洛琳看见巫辛掉眼泪就受不住,心疼的像是有一把锥子在狠狠刺着她的心,可为了安慰巫辛,她只能竭力镇定道:“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你今天不高兴,全是因为这个吗?”
巫辛紧闭住双眼,嘴唇剧烈抖动:“我……我和梅耶,我们是父子,竟然……竟然做了那种事。”
卡洛琳道:“傻孩子,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你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巫辛难以置信,“真的吗?为什么你会知道?没有骗我?”
卡洛琳耐心解释:“两个omega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后代。你和塞西尔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
巫辛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庆幸,他已经彻底混乱了,“我搞不懂你们是怎么分的……”
如果是在平时,卡洛琳对于这种鲁莽的标记一定会不满。可巫辛崩溃的哭泣,让她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反而一直宽慰道:“好了,乖,不懂就不懂吧,你只要知道你和梅耶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不用因为这个有任何心里负担,知道吗?”
巫辛又掉起了眼泪,仿佛经历了一场绝地重生,反而更加崩溃道:“你们都好复杂,我根本搞不懂,我已经快被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