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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与闵越这么快就开战了。陈娇想起这件前世发生的用兵大事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快了。
她记得前世对于出兵南越的事刘彻罕见的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前往长乐宫长劝说了整整两日请太皇太后用兵,最后终于遂愿派出大行令王恢去平定闵越,为臣服大汉中央的南越王收复失地。此次用兵大获全胜,给调兵的年轻天子极大的信心和鼓励,这事不久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对匈奴的战争了。
陈娇有些店失神的低头看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腹,她想,到西南战役胜利的时候,这一对千盼万盼的孩子也该来到她身边了吧。
因为西南情势紧张,刘彻在宣室殿召集了所有重要的大臣前来商量,一时间也没有时间分神来看陈娇。其实刘彻来与不来都无所谓,陈娇现在已经顾不上他了,她自从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这一对双生子嗣就高兴的无以复加,心里满满的都是快乐。什么功名利禄心一夕之间全都烟消云散,满心都沉浸在自己将要做母亲的喜悦中。
第二天陈娇睡到晌午才起来,大寒为她梳头的时候她才从大寒口中得知昨晚而更天的时候刘彻来看过她。
“昨晚有人来我却不知道,真是感觉也没有。”陈娇扶了一下偏云髻,对刘彻昨晚的到来好似全不在意,轻描淡写的的说。
“想是娘娘心情好,睡得沉。”大寒一面为她梳头一面微笑着说。
两人正说着话小寒便双手托着一条华丽的锦被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回来了。”小寒先行了一礼,然后献上那条黑底金莲花的锦被道,“娘娘,这条小锦被是司马夫人让奴婢献给娘娘的,司马夫人说她早就为娘娘亲手准备了这样礼物,恭喜娘娘喜得双嗣。”
卓文君不久前刚为司马相如产下一子,目前还在月中,今日陈娇命小寒到司马相如府中探望她,她得知陈娇有孕便送了陈娇一条亲手绣过的小锦被。
陈娇从铜镜的倒影中看到这条漂亮的小锦被,唇角不禁绽开了一丝甜美的笑容。
小寒见陈娇高兴也乐的多说两句司马相如家里的乐事取悦她,一说就说起了司马相如夫妇去年去灯市走散的事情。
“说来也巧,灯市上人挤人人挨人,穿玫红长衣的女子那么多,司马大人一眼就认出了夫人的背影,上去一拉,果真是文君夫人。”小寒绘声绘色的说,“怨不得外面人都说司马大人是卓尔不群的才子呢,真是好厉害的眼力。”
陈娇笑起来缓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才子跟好眼力有关,你这丫头。”
陈娇笑小寒也跟着笑,见她的头发梳的差不多了便提议道:“娘娘,奴婢回来时路过乐府的院子,见里面的教习正在教舞娘们跳一个舞,挺好看的,娘娘,不是张郎中说您要多活动么,奴婢们陪着您去乐府看看舞娘们跳舞吧。”
陈娇想想也没什么事,于是就点头答应,带着侍女们去乐府观舞。这一路上陈娇在前面走,幻光门就抬着凤撵跟在后面,一群人浩浩荡荡十分热闹。
乐府是汉庭的歌舞坊,里面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调教的乐女舞娘,每日凤箫声动,鼓磬不歇,排练的歌舞往往都要在大宴上表演。
陈娇驾临乐府后先是看了一段歌舞,接着又随便在各处走了走,见内院另有教习在训练十几名手带金玲遮面起舞的舞娘便有些好奇,问那教习道:“这是什么舞,从前到没见过。”
教习身姿玉立动作温雅的俯首禀道:“禀娘娘,这是新入宫的一名李姓乐手设计的新歌舞,仿的是长安市坊里那些西域来的胡舞,经过编排虽然动作简单,舞姿却分外柔美动人,奴婢们就打算在今晚招待南越使节的宴席上让舞娘们表演。”
陈娇微微颔首,看着那些翩然起舞的遮面舞娘,步态优雅的在廊柱见踱步,看着看着忽然灵光一闪道:“你说今晚在宴会上会表演这支舞?”
“正是,娘娘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教习紧跟在陈娇身后问道。
陈娇看着舞娘们微微偏头,忽然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轻声道:“倒没有不妥,只不过,本宫觉得,很有意思。”
晚间天子在广明殿宴请南越入京使节,作陪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只是南越目下正被闽越国步步紧逼,大军濒临城下使者实在是没心思心上什么歌舞,席间再三请求上邦天子发兵西南,解救南越于危难。
“使者的意思,朕明白,朕会考虑的。”刘彻面容肃然,眼睑半合,声音不大却带着天子的沉沉威势。
他又何尝不想震慑属国展现大汉国威,只是太皇太后在上,一帮守旧重臣日日痛心疾首的在他面前恳切上书,声称:南越与闽粤不过鄙夷小国,素来结怨,相互殴斗,此乃常事,若出兵救之必定劳军伤民,得不偿失,不如安抚,观望视之。待两国决出雌雄,必定仍会臣服大汉,何必兴师动众。
刘彻看待这些上书,心中不免冷笑,如若依次话说,今日弃南越,明日封闽粤,如此上邦,他日谁还肯来依附礼拜?!
不过刘彻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热血冲动的少年天子了,有些事他更懂得徐徐图之,以达目的。
宴席中途刘彻外出更衣,此时苏一便请南越使者侧殿少待,不久后南越使者就在屏风后见到了毫无醉意,气度凛然的大汉天子。
再入席时,南越使者已然得到了天子的暗示,明面上他也不在众位大臣的面前在请求天子出兵,只是玄涕陈情,说故国尚在战火之中,身为南越臣民不忍再入声色,跪谢天子垂赐宴饮,蔽国之臣先行告退。
刘彻面无表情的点头应允南越使者离席,之后以窦彭祖为首的一班世家大臣也陆陆续续的请辞离席,他们不过是揣摩太皇太后的圣意,生怕天子在席间借酒草率答应使者出兵才来陪宴,既然使者已去,他们也就放下心来悉数离开。
夜色已沉,宴入尾声,唯有未央宫灯长明。
刘彻独自坐在已经众臣尽去的光明殿中,他没有下令扯宴,却独自啜饮这清酒观看乐舞。此时的他侧身支额,另一只手执起酒樽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头,微眯着本就眼角轻扬的狭长凤目,他看着一曲一曲的歌舞,又似乎没有看,只是望着歌舞出神,思量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最后他的薄唇勾起,双眸闪烁冷凉又圆融的光,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极淡笑容。
这场仗,他是打定了。
十几名轻纱半掩面孔的仿西域舞娘抖动着细腕上响动的金玲,暗红色的舞衣给人一种热情又神秘的感觉。
刘彻远远的望着她们,忽然眉心一蹙定睛看过去,片刻后又舒展了眉头,笑了。他换了动作,将手中的酒仰颈一饮而尽,随后他起身丢开酒樽,高大的身影很快步下御阶制止走向那名后排不起眼的舞娘,在其他舞娘和宫人的惊讶声中直接抱起那名舞娘走向了夜色中。
“你把脸遮的这样严,想来必定是非常容色,不如今夜朕就赐你共赴瑶台,可好?”刘彻抱着怀中的舞娘,露出轻浮的笑容,但他的双臂却极稳,全然不似他言语的放荡。
舞娘瞪了他一眼偏过头一语不发。
刘彻坐上御撵终于笑出声,放柔了声音问道:“你这又是在玩什么?”
“只是看看你认不认得出罢了。”刘彻扯下脸上的面纱略有点无聊的说。
她确实是无聊了,现在想想自己的做法都觉得有点傻。听了别人的故事就一时心血来潮,忽然来了想法就像试试他是不是也能在人群中认得出自己,真是太无聊了。
刘彻看着陈娇懊恼的神色忍俊不禁的说:“你不好好的在椒房殿里待着,偏偏要去胡闹。你也不瞧瞧,别人的动作都那么妖娆灵动,唯有你呆头呆脑的站在那晃胳膊,可不是让朕一眼就瞧出来了。”
陈娇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确实是无聊透顶,怎么就干了这么一件破事。难道她有了小孩就把智商都给他们了吗,感觉自己都傻的不可理喻了。
“我要回椒房殿。”陈娇咳了一声不想多说。
“不急,朕给你看点东西再回去。”刘彻将自己的朱雀云纹披风披在她身上说。
“什么东西?”陈娇蹙眉问道。
刘彻不再说话,无论她再怎么问,他就是闭目养神笑而不语,直到御撵停在宣室殿的后殿,刘彻才抱着她走近燕寝。
刘彻命人将燕寝的雕花门关上,走到燕寝屏风侧面的柜子旁边,那里整齐的摆放着几只黄花梨木的雕花大漆盒。
刘彻慢慢把陈娇放下来,对她含笑轻声道:“你一定想不到朕要给你看什么。”
陈娇诧异的看着微笑神秘的刘彻,红唇微微抿起,似乎在猜测漆盒中的东西。
“你看。”刘彻打开一只漆木盒,指着最边上的一只香囊道,“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朕的节礼香囊,那一年朕只有八岁。”
陈娇看着那只香囊不由一怔,脱口道:“那这些……”
“这些是你每一年东给朕的,你看,有五花马,有连棠蝠。”刘彻看着盒中的香囊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年少时光,“每一年朕都留着。”
陈娇看着盒子里整齐的一只只香囊心情也不由变得复杂起来,有一种说不出酸涩。
“这些东西都还留着,你也真是,挺无聊的。”她觉得眼圈有点热,故意偏过头去倔强的说。
“是吗,朕不觉得。”刘彻说着又打开了另外一只漆盒,里面是一只精美异常的狐狸面,额心瞄着孔雀石的蓝钿。
“这个还记得吗?”刘彻身手将狐狸面拿起来,动作极轻柔的放在脸上比了一下,又拿下来,微笑着看向陈娇。
陈娇沉默了一下,低头道:“是在长安闹市看角戏时,你戴过的,那时候你十六岁。”
“不错。”刘彻将狐狸面放入盒中,转身看着陈娇认真道,“你知道今晚朕怎么认得出你吗?并不是因为你跳舞跳得不好,其实自从朕第一眼注意到你就知道你是阿娇了。”
“哦?”陈娇挑了挑眉梢笑了,随口道,“难道你也有神仙转世的慧眼?”
刘彻淡淡摇头道:“不。于千万人中认出我思念的人,在千万人中找到我要找的人,这不是术士的慧眼,也不是神明的导引,这是因为那人就在我的心里,即使埋得很深,深到你自己都已忘记。阿娇,如果你也有无法忘记的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没于乡间还是混入人海,相信我,你都可以在最初的瞬间一眼认出他。”
“是的,无论他是混迹于人群还是隐匿在面具之下。”陈娇看着盒子里的狐狸面微叹,“其实那天,你戴着面具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