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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最始料未及的事情,就是太子殁了。东宫一直安插着东方度的人,近几日,东方席的所有动作她皆知晓,东方席派心腹与宫外的多个组织接触,谋划取其他皇子的性命。
四年前,东方席敢雇佣顾红衣杀她,四年后,他更是敢雇佣杀手杀她、三皇子和四皇子。
东方廑的存在感一直很低,而东方度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是得了先天不足之症志在山水的半废皇子,因此,几位皇子中最为醒目的就是东方序了。加上前几日东方度在东宫与东方席说的那一番话,更是将东方序推到了风头浪尖,东方席的头号目标,必定是东方序。
可谋划多日,最先死的却是东方席!东方度确定自己没有下过任何取东方席性命的命令,也能确定自己的手下不会在没接到自己命令的情况下贸然出手,那杀了东方席的,不是东方序就是东方廑了!
论身份,东方序和东方席一样,是皇后所出,为嫡子,东方席殁了,这皇位最有可能的便是落在东方序的手上,可东乾国一直都是按长幼立储,就算东方序是嫡子,年纪也在她之下,这储君之位,更大的可能是落在她的身上。
是东方序还是东方廑?还是另有其人?
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我?
太监惶恐不安地趴伏在地上,生怕乾文帝一个不顺眼就杀了他给太子陪葬,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皇上,是太……太子殿下……殁了……”额上的冷汗从两侧滑落,身子更是伏得更低,恨不得与地上的羊绒毯融为一体。
“席儿殁了?”乾文帝愣愣地看着下方的太监,半天,才回过神来,无力地起身,从玉石阶上踉踉跄跄地走下来,“速速摆驾东宫!”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备御辇。”趴伏在地上的太监慌乱地起身,匆匆跑了出去。
东方度见乾文帝步伐紊乱,忙起身上前搀扶他,“父皇小心,太子皇兄……太子皇兄他……父皇切莫伤了身体才是……”东方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父皇,上句不接下句地胡乱说着,只祈求父皇别因东方席突然殁了而伤了身体。
总共就五个孩子,一下子突然没了一个,还是最大的孩子,乾文帝如何能不伤心?!东方席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啊!
东宫离未央宫大约是一炷香的距离,比起其他几个皇子的宫殿,已经算是最近的了。
乾文帝带着一群太监和侍卫到东宫之时,东宫内外皆是一片哀嚎之声。这越是靠近东宫寝殿,这哀嚎之声便越是凄惨。
东方席面色苍白地安卧于床榻之上,仿佛只是睡着般,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没了呼吸。只有乾文帝,不愿意相信。
床榻之旁,跪着太子正妃戚瑛,侧妃,御医,宫女太监。从太子殁了那一刻起,他们便没有停止过哭泣,其中哭得最为惨烈的,不是太子正妃戚瑛,而是那群侧妃们。侧妃虽不用殉葬,却将从此长住冷宫,不得再踏出半步。只有太子正妃,能拥有一座独立的宫殿,安度余生。
“席儿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睡着了,谁说他殁了的?!”乾文帝龙颜大怒,一脚踹开跪在床榻边的陈御医。
陈御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稳住身子后忙不迭地爬起来跪好,惶恐地对乾文帝说道:“皇上息怒,微臣……微臣替太子殿下诊了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真的殁了……”
不等乾文帝斥问,陈御医便将发生的事情全部道出:“微臣本在太医院值守,东宫忽来人说太子殿下突然晕倒了,命微臣速速前往东宫为太子殿下诊脉,等微臣赶到东宫之时,太子殿下已面无血色毫无生气,微臣上前诊脉,发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了……”说着又重重地磕头,“皇上,微臣一切说得属实,绝无半点欺瞒皇上。”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三皇子佑王殿下受伤,他借故把林书南推去佑思宫替三皇子处理伤口,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时辰,东宫会突然派人宣御医去为太子诊脉。
今夜元宵节,当值的只有他和林书南两个御医,林书南去了佑思宫还没有回太医院,太医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陈御医想着太子殿下大约是前几日中毒而身体尚未恢复,才会身体不适乃至晕厥,以为只需前往为他诊诊脉即可,便也放下心欣然前往了,当真是没有料到会出这样的大事!
谁能想到,太子竟然会突然殁了!做御医的最怕就是遇上皇子公主或者妃子什么的突然殁了,一个不小心就得跟着陪葬!而今日,就让他给遇上了!
乾文帝在床榻边坐下,听完陈御医的话,伸手轻抚了东方席的侧脸,悲拗地喊道:“席儿~”所触的肌.肤凉如寒水,鼻下没有空气的流动,东方席,是真的殁了。
这是他最早的一个孩子,且又是男子之身,故在东方席五岁那年直接就将他册立为太子储君,还特将乾新这个年号改为乾盛,寓意太子册立,天佑东乾繁荣昌盛。
东乾的繁盛一如往昔,如今,太子还没来得及登基为帝,就殁了!往后的东乾又何来的繁荣昌盛?!这乾盛年号,废了也罢!
东方度愣怔在半丈远处,看着眼前的画面,始终不敢相信东方席死了。
一切都乱了!按照原来的命定轨迹,乾盛二十年的十月初十,乾文帝驾崩,而后太子东方席登基为帝,次年改年号为乾明,接着便是他们几个皇子遭逢新帝的追杀。而东方度要做的,就是阻止东方席登基为帝。
可现在呢?
东方席殁在了乾盛二十年正月十五!她什么都没做东方席就殁了!
东方席死了,他们其他皇子的下场,还会如前世吗?东方度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有人出手除去了东方席,那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不想再待在东宫了。
东方度无力地转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风清宫。半兰一办完东方度交代的事情,便守候在了风清宫门口。
东方席殁了的消息,恐怕此刻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半兰自然也知道,此刻见东方度神色凝重步履蹒跚,忙迎了上去,搀扶住她道:“殿下,怎么了?”怎么好似突然老了十岁,是因为东方席殁得突然?
东方度将手抽回,“让我一个人静静。”便自顾自地进了风清宫。风清宫的前院角落里,种着一株石榴树,花叶落尽,此刻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树下摆着一张石桌,石桌的南北两侧各摆着一张石凳,东方度余光瞥见了,在门口停下身子,微愣了下,便折身往角落走去。
夜凉如水,一坐到石凳上,更有一股透骨的凉气袭来。东方度却似无所察觉,端坐在石凳上,仰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
这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半兰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远处干看着。有些事情,她劝说开解不了,只能靠东方度自己想明白。
东方度在冰冷的石凳上坐了半个时辰,半兰便跟着在寒风中站了半个时辰。终于,东方度收回目光,不再看着光秃的枝桠,而是转头看向半兰。
半兰见东方度神色恢复如常,眼眸一亮,快步走了过去,笑着喊了句:“殿下~”半个时辰的寒冷,没白受!
东方度眼波流转,唇角一勾,问道:“都安排好了?”东方席的确是她的皇兄,可这个皇兄曾在前世杀了她,这一世他死了,她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左右不过是你死我亡,不可能全活下去。
死了,往日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
“都安排好了。”半兰回道,见东方度想通了还一直坐在石凳上,又说道:“殿下,回屋吧,外面冷。”
东方度仰头又看了眼石榴树,方才起身,“进去吧。”踱步往寝殿走去,临进门之前突然开口说道:“半兰,他日我若是离开了皇宫,你真的还要再跟着我吗?”她只与暗云和东方凌梧两人说过离开皇宫的事情,半兰、禛卫以及手下的那些人,都以为她谋的是天下,却不知她谋的只是安度一生。
此刻,她自称为我,与半兰再不是主仆。半兰眼里闪现一抹异色,却稍纵即逝,等东方度侧头看向她之时,已恢复如常,“半兰说过,殿下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大可不必如此,这一次离开皇宫,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东方度朝半兰浅笑,回过头,推开门,却见屋内站立着一人,正冷冷地看着她,只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连推门的动作都跟着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