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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候点点头,“嗯。”
“无论如何,咱们都在七皇子这条船上。”柳昊薄唇轻抿,原本清幽的眸顿时暗了暗,“单看七皇子的份儿上,他们也应该不至于做得太过。”
“哎——”
安伯候沉沉地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
慕汐阁。
转头望着窗外楼下荷塘,因为下雨泛起的点点涟漪,合着池中将开未开的水莲,粉嫩的花瓣衬着巴掌大小淡绿的叶,小湖边缘,光洁的石,郁郁葱葱的灌木,挺拔的树干;小桥流水。
顾瑾汐百无聊赖地趴在软榻上,倚着软枕。
掌心间握着小小的一个竹筒,不着痕迹地展开里面的白纸,飞快的阅读完毕之后;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亮色,可看着这不停的雨,心又沉了沉。
许是知晓自己如今处境艰难,手边用得上的人极少,无欢特地百忙中抽出时间给她送信。在城西那有名的破庙中如今住着一对夫妇,男子曾大闹凉都有名的几大医馆,对外放话只要谁能治好他妻子便为谁当牛做马;可男子衣衫褴褛瞧着也不似有本事的人,便是普通医馆的大夫都瞧不上;也有那好心的大夫去瞧了却是摇摇头;被男子胖揍一顿扔出来。
渐渐的也无人敢去了。男子在凉都得罪的大夫越发的多;那些年长的大夫又大都对很多人有过恩情;甚至连他所住客栈的掌柜,都直接下令将他们夫妻给赶了出来。
虽然不知这对夫妇有何本事让无欢刮目相看,但师兄既是这般说了定是有他的道理;可她到底要怎样才能从府里溜出去。
“这初夏梅雨就是如此,缠缠绵绵下个不停,小姐可是闷了?”半夏坐在绣墩上,膝盖上的箩筐里是件尚未绣制完的衣衫。
斜倚在旁边沉香榻上的白芷笑嘻嘻地拿着鸡毛掸子,“听说醉仙楼近日可是热闹得紧,新来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那可是从未听过的新鲜。”
“哦?”顾瑾汐双眸半眯,尾音微扬。
“白——芷!”半夏语气带着微微恼色,狠狠瞪了她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听书了吧;当真是皮痒痒了?”
白芷却是耸了耸肩,舌尖微吐。
“好了半夏。”
顾瑾汐低首垂眸,双眸微合;透过薄薄的窗纱瞧着外面的雨景。重生以来尚未好好逛过凉都,其实若当真细想起来,现在出去的确是不错的,毕竟下着雨,便是那些有心的人也必不会想到她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外出;就算有那好心的大夫,想来也不会现在去。这个时候去城南找他们,遇上旁人的机会能少很多。上次救成王世子妃是情急从权,暂时,她还不想暴露了自己的医术。
“小姐您可别听白芷那妮子胡扯,不过个说书先生,小姐若是喜欢,便遣了府中下人去请回来就是;这外面下着雨,您的身子可是得好好调理着;上次林大夫可是发了大火。”
半夏语气急切,面色紧绷,生怕顾瑾汐当真起了要出门的心思。
顾瑾汐凝眸浅笑,“好了,我有些乏了,雨下得这般大,我能去哪儿。”
“那奴婢服侍小姐进屋歇着吧。”半夏起身将箩筐放在身侧的小几上,拍了拍本就不存在的尘土,压低嗓音道。
白芷瘪瘪嘴,“小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让厨房先备下。”
“准备平素那几样爽口的就是了。”顾瑾汐罢了罢手,“这雨下个不停,你们也别总是往外跑,院子里的事都放一放,多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白芷闻言,眸色亮了亮,“奴婢明白的。”
“嗯,去吧。”顾瑾汐罢了罢手。
随着白芷离开,半夏原本就悬着的心此刻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瞧着顾瑾汐从衣柜的最底下翻出来的包裹,“小姐,您这是……”
“在屋子里闷了好久,索性出去走走。”顾瑾汐朝半夏眨了眨眼睛,“那些人再怎样也想不到我会在这种时候外出的。”
“可是……”半夏眸带忧色。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顾瑾汐摇摇头,“我就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外面雨那么大,便是那些小摊小贩的定也是都窝在屋里歇闲,小姐现在出去也瞧不见什么的。”半夏面色沉了沉,“听说三少爷今儿与安伯候约在迎宾楼,小姐若当真想要出去,不如与三少爷一道?不然若小姐独自出门,被三少爷遇上,奴婢可承受不来这怒火。”
“放心,我不去迎宾楼就是。”顾瑾汐轻轻拍着半夏的肩膀。
“别,小姐您还是扰了奴婢吧。”半夏撅着嘴,脑子却飞快的转动着,“上次您乔装出门发生的事情您忘了?奴婢差点没给吓死,这若是您再有个什么,奴婢……”
顾瑾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哪能那么点背,次次都碰上那样的事情。”
“可……”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顾瑾汐无可奈何摇摇头,“我三哥既是与人有约,你去瞧瞧我三哥可是离开了?”
半夏脸上的担忧顿时褪去七分,连连点头,“小姐放心,现在时辰尚早;三少爷定不会如此早去的。”
上次丹青山柳曼婷对自家小姐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气愤不已,更别说是三少爷;这次怎么也得晾他们一晾。
“就知道贫。”顾瑾汐没好气的摇摇头,心里却是快速的打着腹稿,怎么说服三哥带自己出门。
诚然,有顾子骞做后盾,光明正大的出门可比溜出去要来得容易得多;尤其是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整个顾国公府的守卫比以往多了两倍,就算是她也不敢保证能在那来来往往的侍卫眼皮子底下溜出门再溜回来。
……
接到消息的顾子骞很快到来。
瞧着顾瑾汐那身打扮,眉头不由自主地皱成一团,“妹妹,你这是……”
“听说三哥与安伯候有约,人家也想跟出去看看嘛。”顾瑾汐立刻挽上顾子骞的手臂,不断的左右摇晃着,撒娇道,“人家都好久没有逛过凉都了,三哥你就带人家去嘛。”
顾子骞闻言,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开口轻斥,“胡闹!”
“……”顾瑾汐粉唇微嘟,委屈地看着他。
“这要是平日也就罢了,你身子本就不好,下着这么大的雨不好好在府里歇着,就想着到处乱跑。”顾子骞语气不带丝毫客气。
顾瑾汐低下头,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就不听半夏那死丫头的。
顾子骞见状,眼神闪了闪,“妹妹怎么突然想起要出门了?”
自上次沉湖清醒过来之后,她的性子变了好多;还有她上次给成王世子妃接生的医术,下针的娴熟程度绝非初接触医术的人可比;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妹妹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甚至让他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都怪白芷那丫头,不知从哪里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位说书先生。”半夏在旁边接嘴。
“三哥你莫怪白芷,是我自己想去的。”顾瑾汐赶紧开口打断半夏的话,抬头瞧着顾子骞,“三哥也知道,如今的顾国公府风口浪尖,若是那晴好的天气,我便是想出门,也不知在多少人的眼皮子底下……”
“奴婢突然想起来小厨房灶上还炖着东西。”
顾瑾汐话未说完,半夏却猛然开口打断她,朝房中两人浅浅一笑,“奴婢先告退了。”
“嗯。”
顾子骞嗓音有些沙哑,眉梢浅扬,双眸微眯瞧着半夏那副眼观鼻,口观心的安分模样;恭谨地退出房间。
“半夏这丫头……”
“三哥不必担心。”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顾瑾汐,在用人方面可谨慎得很;对半夏,虽说有着前世的愧疚在,但人心多变,谁也不知道今生的半夏会如何。但经过几次考验,她相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的半夏,永远都是那个半夏!
但信任,对同一个人她从来都只交付一次。
顾子骞点点头,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都没能与妹妹好好交流交流,有太多的疑问,现在却不是说的时候。
“现在可以告诉三哥,为什么非要现在出去了吧。”
“我……”顾瑾汐眉宇颦蹙着,抿了抿唇,“三哥可曾听说城南破庙中的那对夫妻?”
“你是说那妻子快死了的那个?”顾子骞的嗓音生冷,带着不悦,“你想去?”
顾瑾汐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窗外,雨仍旧淅淅沥沥,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无论如何,我想试试。”
“妹妹,你……”从未见过如此固执的顾瑾汐,但顾子骞却蓦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她这是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或许一直以来他,哥哥们,父亲都错了。
他们自以为是的宠爱只会折了她的羽翼;她不应该是关在笼中的小鸟,应该是搏击长空的雄鹰;只可惜错生了女儿身!
顾瑾汐抬头微微笑道,“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我不能躲在你们的羽翼下过一辈子。”
“好吧。”顾子骞沉沉叹口气,“你有几成把握?”
“不知道。”顾瑾汐摇摇头,腰上别着药袋和针囊;低首垂眸。
“之前那男人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可都只沦为市井笑话而已。三哥不问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但你要明白,那对夫妻未必就真的如你想象的那般。”
这世上从来不缺自以为是的人。
顾瑾汐点点头,“我明白。”
之前她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既然无欢开口,便不说那两人有多大的本事,但至少不会是旁人派来的卧底,只要底子是清白的,其他的都好说。
“你明白就好。”顾子骞深吸口气,瞧着她那身打扮,“待会儿我去迎宾楼会让莫雨送你去城南,一个时辰之后,我在分开的地方等你。”
“多谢三哥,三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你呀!”
话虽如此,但顾子骞的心里却仍旧担忧异常。
……
与顾子骞分开,莫雨驾着马车;耳边是雨点打在车棚上叮叮咚咚的声音。
“小姐。”莫雨犹豫了许久,嚅了嚅唇,还是开了口,“莫言他……”
之前碍着顾子骞在,不管是莫雨还是顾瑾汐都沉默,没有说话;但现在,单独面对他时,顾瑾汐却有些紧张。
虽说莫言、莫雨并非亲兄弟;但相处多年,感情却非旁人可比的。
顾瑾汐低着头,表情凝重,喃喃着,“对不起,我……”
“……”
紧接着是沉默,无尽却带着浓浓压抑,让人都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并非她故意卖关子,但无回崖底,丹青山别院是个迷,莫言的消失是个迷,她不能……真的不能。如今的她已经是在风口浪尖处,若是丹青山别院的事情暴露,若是她与普济大师会面的消息暴露,她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提前催化事情的发展,导致那些人对顾苏两家动手。
现在的她没有能力阻止,甚至连幕后黑手的身份都不知。她低下头,只能在心底默默的道歉。
“这是他的选择,小姐不必抱歉。”
闻言,莫雨的声音有些清冷,甚至还带着一丝她听不懂的飘渺在。
“……”
沿途,再也无话。
城南,破败的观音庙。
“属下在这里等小姐出来。”莫雨身着蓑衣,单腿只在车辕上,转头瞧着那破败歪斜摇摇欲坠的观音庙大门,语气有些暗。
顾瑾汐点点头,支着伞,“也好。”
“若是发生了什么,小姐叫莫雨,莫雨会随时注意。”想了想,莫雨还是轻声叮嘱。
“我明白。”
对莫雨,她真的很愧疚;但莫言,有普济大师在,相信他会没事的。
“嘎——吱。”
破败的观音庙,推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往内走两步,原本就不算大的空地上,灌木丛生,只依稀能够看到有一条小道,是人经常走踩出来的;往里,白色的布帛随风飘扬,丝丝缕缕,到处都是歪倒的桌案,破旧的木椅;因为连日大雨的冲刷,原本有的灰尘倒是少了很多。
只是走进观音庙的主殿,她却不由得蹙了蹙眉。
正中台上的观音像已经歪倒残缺,供案的香炉歪斜,里面甚至已经长满了蜘蛛网;大殿内其他地方也是蛛网丛生,间或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老鼠还是什么。
“砰——”
顾瑾汐只顾着打量大殿,没有注意脚下,踩到一块翘起的木头,身形踉跄着差点儿摔倒。
“谁?”
声音惊动了角落处沉睡的人,声音很沉,带着沙哑,隐隐还能听到咳嗽声。
将伞收拢靠在墙角,顾瑾汐抬手拢了拢面前挡路的蛛网,循声望去,却见墙角处躺在地上草堆上的女子,枯廋如柴;两鬓已经泛起了白丝,脸上皱纹横生,可那双眼睛却透亮得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叶夫人?”虽是问句,但顾瑾汐却几乎肯定了面前人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女子闻言,面色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为警惕;许是因为紧张,女子猛烈的咳嗽起来,捂着唇;空气中隐隐传来血腥的味道。
看起来,这女子果真病得不轻。
就在顾瑾汐蹙眉沉思时,猛然一道棕熊般的身影窜入屋内,“贞娘!”
“咳,咳咳……”
女子捂着唇,不断的咳嗽着,手中白色的布帛渐渐被染成了血色。
棕熊抬起头,顾瑾汐这才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发丝凌乱不知多久没有打理过了,脸上的黑须,身上衣衫褴褛,整个人就像头熊一般,再想到他那粗鲁的举动,无怪乎那些大夫不待见。
“你对贞娘做了什么?”声音狠戾决绝。
顾瑾汐只觉得那声音好似阵入自己的胸口般,猛然只觉得喉头一甜,嘴角不觉流出一丝猩红。
“阿岸,别这样。”女子强忍着,朝男子摇摇头;转头看向顾瑾汐,硕亮的眼底带着抱歉,“姑娘还是快离开吧。”
嗓音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能闭过气去。
“滚!”
叶岸双眸死死瞪着顾瑾汐,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嗓音雄浑,步履稳重;再加上刚才那夹着内力的怒吼;无怪乎无欢师兄会让自己前来;顾瑾汐从怀中取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角的猩红,抬起头朝叶岸微微一笑,“我若是离开,不出三个时辰,她就会死,你确定真的要我离开?”
“你胡说什么。”叶岸整个人宛若发狂的雄狮,双目通红,险些能滴出血来,咬牙切齿地瞪着顾瑾汐,“竟然敢诅咒贞娘,你该死!”
说着,抱着贞娘露在外面的猿臂上,青筋直冒;就算隔得这么远,她都能看到他额头上那令人恐惧的青筋。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她心脉皆损,体中奇毒,生命力不断流失。”顾瑾汐没有看叶岸而是将视线转向叶贞娘,“若是我猜得不错,所有看过她的大夫,都不相信她年纪轻轻却如此衰老,只会以为是她大限将至,是否?”
“你,你到底是谁?”叶贞娘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双手紧紧地抓着叶岸的手臂。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
顾瑾汐并不掩饰自己的来历,她眼角刮过叶岸,“当然,我救你们并不是毫无目的,我只问一句,你曾作出的承诺是否作数。”
当然后一句是对叶岸说的。
“你,你当真能救贞娘?”棕熊般的男子此刻眼底竟浮上了热泪,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强势。
顾瑾汐冷冷的看着他,并未答话。
“只要你能救贞娘,我叶岸此生愿为你做牛做马。”叶岸嗓子再也不复先前的雄浑,似乎带着激动,嗓音也有些哑。
叶贞娘却紧紧地抓住叶岸的手臂,“阿岸不,不要!”
“姑娘,我不管你是谁,到……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求求你,放,放过阿岸。”叶贞娘此刻整个人面色苍白,张口一注鲜血自嘴边流出,望着顾瑾汐眼底带着浓浓的祈求。
那是将死之人,最后的请求。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般请求过旁人;但……
别开脸不看叶贞娘,顾瑾汐深吸口气,只看着叶岸,“你只说是否作数。”
“作数自然作数。”叶岸点点头,“只要能救贞娘,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阿——岸!”
叶贞娘咬着牙,“我不要,我……我已经活不长了,你别再傻了。”
“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难道又要过回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吗?”叶贞娘看着叶岸,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舍和眷念。
顾瑾汐低下头,眼底有些湿润,可想到自己的目的,她的心顿时硬了硬,转头看向叶贞娘,“想想叶岸为你所做的,难道你真的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叶贞娘,“……”
“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你可以理解为我目的不纯;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顾瑾汐毫不避讳,“不仅仅为了他,也为了你。”
“我?”叶贞娘不解。
“我要你们夫妻二人共同效忠,如何?”顾瑾汐深凝着叶贞娘的眼睛,能够让人用世间三大奇毒对付的人,怕不会简单了。
欢哥哥啊欢哥哥……
你可当真是……
当年无为师父曾经给过她三颗保命的药丸;前世时,一颗给了中毒险些身亡的顾瑾澜,一颗给了遇刺重伤的秦襄,还剩下一颗……被秦襄抢走给了顾瑾澜那据说生来不足的孩子。
如今这三颗她一颗没动,只这般珍贵的药丸给叶贞娘,她在赌!
叶贞娘瞧着顾瑾汐却只是摇摇头笑,“姑娘你还是走吧,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看起来你也略通岐黄。”顾瑾汐的语气很肯定,因为在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那是从医之人骨子里透出的味道。
叶贞娘闭上眼深吸口气,摇摇头,“一生救人无数,却救不了自己,呵,呵呵……”
“贞娘。”叶岸紧紧地搂着叶贞娘,抬起头,一双熊眸死死地盯着顾瑾汐。
“救她!”
“不着急。”顾瑾汐自寻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从怀中掏出的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放在掌间,立时一股带着清新淡淡药香自空气中漫散开来,不过短短片刻她又将药丸给你放了回去,“既然叶夫人懂医,应该知道这个。”
“你,你……”叶贞娘顿时双眸大瞪,枯瘦如柴的手抓着叶岸的力道有大了三分,“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顾瑾汐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野草上,因为雨水的滋润,原本杂乱无章的野草被洗礼一新,绿幽幽的颜色,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没有这个价值。”
“……”
感受到叶贞娘的激动,叶岸眸色沉了沉,眼瞧着就要朝顾瑾汐扑过去,却被叶贞娘止住了,能够随手拿出天香丸的人,绝非常人。
“你想怎么样?”
良久,叶贞娘终于开口,能活都不会想死;更何况,她转头看向叶岸,实在无法想象没有自己,这头蠢熊的将来会如何。
顾瑾汐轻笑一声,“还是叶夫人聪明,很简单,说说吧,你们的来历。”
“我……”叶贞娘低下头,转头看向叶岸,“瞧着姑娘不像是江湖中人,我们的名号与你也没有大用。”
“但我观他武力不俗。”顾瑾汐语气淡淡。
叶贞娘的面色变了变,深吸口气,“我可以答应你此生效忠,但姑娘能否放过阿岸……他,他这一生太苦了。”
“不,不要。”叶岸紧紧地搂着叶贞娘。
“我想就算叶夫人同意,他也不会答应。”瞧着叶岸对叶贞娘的态度,顾瑾汐心里倒是放心了几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不会让他再做那些刀口舔血的事。”说着,似是怕他们不放心又补充了句,“我一个闺阁女子,也用不着那些打打杀杀的。”
叶贞娘抬头瞧了顾瑾汐一眼,闺阁女子,后宅阴私,倒也是……
“咳,咳咳。”猛然一阵血气浮上喉头,叶贞娘止不住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好,我答应你。”叶贞娘深吸口气。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顾瑾汐从怀中将装有天香丸的瓷瓶扔过去,瞧着叶贞娘也叶岸的装扮,眉宇微微蹙了蹙,“我在城内距离顾国公府不远有座小院儿,你们先过去,过两日我自会去找你们。”
那座院子是前几日才让半夏悄悄买下来的却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对顾瑾汐的干脆,叶贞娘反倒是有些不习惯,“姑娘就不怕我们拿了天香丸直接走人吗?”
“天香丸是保命,而不是治病。”顾瑾汐转头看向叶贞娘,“更何况,我相信你们知道怎么选择对你们才是最好的。”
叶岸听不懂两个女人的对话,眉头皱成一团,拿到药就要喂给叶贞娘却被叶贞娘给拒绝了,叶岸低吼着。
“你的身子亏空得太久,就算要解毒也得等你的身子承受得住的时候,这里的确不是养伤的好地方。”顾瑾汐打量着观音庙,“我不管你们以前的身份,既然跟了我,就希望你们以我为主,不然……”
“贞娘明白。”叶贞娘低下头。
会医的人,毒术都不会太差。
面前这姑娘既然能解世间三大奇毒之一的剥命;那不管医术、毒术想来都不会差了;只是她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家能养出这般气度的姑娘,想到前几日叶岸打下来的信鸽,她眸色暗了暗。
“姑娘……”
刚准备离开的顾瑾汐闻声,转头眉宇蹙了蹙,“嗯?”
“主,主子。”叶贞娘深吸口气,“这个东西或许对主子有用。”
顾瑾汐转头看向叶贞娘,却见她那枯瘦如柴,就好似一层薄薄的皮裹着骨头的爪子里抓着一个圆小,凉都城内不少达官贵胄经常用来送密信的竹筒;她眸色顿时暗了暗,“这个是……”
“我们的状况主子想必也明白。”叶贞娘转头看向叶岸,虽然日子过得真的是极苦,但她眼底却丝毫不掩对叶岸的爱意,轻轻抓着他的手臂,“前两日有信鸽落在观音庙时,阿岸打了说是要给我炖汤的,发现这个也是偶然,原本打算……如今就当是我们送给主子的见面礼吧,咳,咳咳……就是不知对主子,有没有用。”
顾瑾汐伸手接过,并未当场打开,只是有些哑然失笑;将人家的信鸽打下来炖汤,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别引起旁人的注意;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是。”叶贞娘低下头。
……
“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
与顾子骞会和之后,敏锐的察觉到顾瑾汐身上的点点血腥味,他的语气陡变,“你受伤了?”
“没事。”顾瑾汐摇摇头,心里却是沉了沉。
“他们对你动手了?”顾子骞语气妖冶,带着若有似无的怒气,“莫雨……”
“属下在!”外面赶车的莫雨闻声,立刻应道。
顾瑾汐赶紧一把拉住欲暴走的顾子骞,“三哥,我真的没事。”
“……”
见顾子骞转头看向自己,眼神幽深,似等着自己的解释,她赶紧开口道,“真的没事,只是咬破了舌尖而已。”
“当真?”顾子骞双眼微眯。
“比珍珠还真。”顾瑾汐连连点头。
顾子骞没再说话,沿途整个车厢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我先送你回房。”
到了顾国公府,顾子骞瞧着顾瑾汐小腿以下的衣衫浸湿,雨势越来越大,若他不看着,这丫头指不定得磨到什么时候。
“哦。”
顾瑾汐原本还想就近去趟府上的药库,但瞧着顾子骞那黑沉要暴走的架势,赶紧顺从地点点头。
回慕汐阁途中,遇上了针线房的杜妈妈,深凝着顾子骞与顾瑾汐的背影,眼底异光闪烁。
“杜妈妈,还不快走,老夫人还在房里等着呢。”
同行的何妈妈语气有些不善。
“哦,知道了,走吧。”
杜妈妈赶紧将心头的疑惑压下去,看向慕汐阁的方向,眸色有些凉。
……
谢府。
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雨不停歇;“你确定没有看错。”
“是。”背对着的人跪在地上,声音铿锵。
“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谢逸嘴角斜勾,端坐在轮椅之上,一袭素色华贵的衣衫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抬手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眸底含笑。
遣走下人,流枫的眸色变了变,“爷,你为什么不……”
“已经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些时日。”
当初知晓自己的双腿还能有感觉时,他也曾紧张过,恨不能立刻就离开轮椅站起来;但渐渐的,被那丫头所吸引,那种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将所有的最好都留给她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最初打算以她做诱饵,查探当初针对谢家背后黑手的想法不知不觉的消失,反而替她担心,既然她不希望暴露自己的医术,他可以等。
“背后可还有其他尾巴?”谢逸猛然话音陡转,额前的朱砂闪烁硫化。
“太子和淳亲王府都有派人监视,已经被我们的人给处理了。”流枫压低了嗓音。
“嗯。”谢逸微微颔首,“那丫头虽然聪慧但到底还是小看了皇家中人。”她定以为这大雨绵绵,那些人会放松警惕,但她会这么想,那些人又何尝想不到;看来是时候给她一个教训了,“淳亲王府?”
“是韵宁郡主派的人。”流枫低下头,语气古井无波,意味不明。
“哦?”谢逸双眼微微眯着,“上次皇家行馆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
顿时,原本就安静的院子越发的静,甚至好似连呼吸都停滞了般。
谢逸低下头,双眼微微眯着,“怎么,不敢说?”
“爷。”流枫抿了抿唇,“只查到部分,太子安插的人太多,咱们的人不敢太露风头。”
“嗯哼。”谢逸轻哼一声,“柳曼婷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皇家行馆是什么地方,能够将淳于韵从韶华殿绑架到玉笙居的人,绝非是她。”
这一点他能想到,太子和七皇子绝对不可能想不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柳曼婷不过是个推出来的替死鬼。
为什么,他们到的时候,诺大的皇家行馆竟然会没有空余的院落。
秦楠公然让淳于韵入住韶华殿,至于顾瑾汐,不过是后来顺带的;“素来听说太子对韵宁郡主情愫暗生,呵呵。”
“爷,您的意思是?”流枫被自己的猜想给惊了下。
“无妨。”
谢逸到底不愧是多智近乎妖之名,很快就脑补出了事情的真相;只是若当真如此,那淳于韵对那丫头的恨,怕是越发的深了。
“传令下去,严密监控韵宁郡主的一举一动。”谢逸垂下眼睑,眼神闪了闪,“对了,无回崖底的人可传消息回来了?”
流枫顿时身子一僵,低下头眸色暗了暗,“果然不出爷所料,无回崖底另有玄机。”
“嗯。”谢逸抬起头单手支着侧脸,望着窗外小湖中那交颈缠绵的鸳鸯,眸色暗了暗。
“当初寻到汐小姐时,那个地方应该至少前后有两拨人。”流枫低下头,“而且依当时林中的脚印看来,前后不同的脚印有两组,还有野兽的痕迹;若是属下猜得不错,汐小姐应该曾经离开过河边,至于去了哪里……”
“嗯?”谢逸眉宇微微颦蹙着。
“向老带了经验最丰富的人前往,甚至询问了周边的猎户,都说那类似野兽脚印的应该是狼,而且体型不小。”流枫低着头,怎么也想不通,如果真的有大型野狼出现,汐小姐又怎么会完好无损,难道是莫言?
不可能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算是落入水中,怕是也得重伤;他如何还有余力与野狼对峙?
谢逸手肘撑着轮椅扶手,歪着头,“也就是说,在掉下去之后,莫言并没有死,汐儿在说谎。”
流枫并没有接话。
“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谢逸双眼微微眯着,很快就接着道,“那只可能有一个解释,在那片树林,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流枫摇摇头,“咱们的人循着脚印去,却一直在丛林间绕圈……”
“所以……”
谢逸深吸口气骤然眼前一亮,“怕是那传闻中可遇不可求的丹青山别院,就在无回崖底。”
“爷,您说的是真的?”流枫顿时双目大瞪,“那您的腿……”
“汐儿果真是个幸运的丫头。”谢逸淡笑着,微微颔首;不过瞬间像是想到什么,眸色沉了沉,“让向老带着我们的人立刻撤回来。”
“爷为什么?”流枫不懂,既然已经知道丹青山别院的具体地址;那普济大师可是传闻中的高僧,爷的腿不是……
谢逸摇摇头,“佛渡有缘人,大师若是想见旁人自会出现,若是不想见,便是寻了也寻不着;对了,无回崖底都还有什么人在?”
“七皇子的人循着河床一直在搜索莫言的下落,太子府的幕僚唐礼升也带了人在那里;还有其他几波,似是淳亲王府,另外一波来无影去无踪,都是高手,无法查证。”流枫低下头将知晓的情况一一道来。
“嗯。你听着。”谢逸朝流枫招了招手,示意他压低身子凑过来,然后在他耳畔说了几句,眸色暗了暗,“明白吗?”
流枫身子顿时颤了颤,“可是爷……”
“没什么好可是的。”谢逸深吸口气,挺直了脊背,“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无回崖底的秘密。”
丹青山别院,普济大师,素来都只是传说中的存在;既然大师无意出世,那就让它继续成为一个传说好了。
当今圣上在还是皇子时,曾带多少人上丹青山为了求见普济大师一面而不得,如果让他们知道汐儿那丫头竟然有幸能得普济大师指点,往后她想要摆脱秦襄怕是更加不能;太子,甚至其他几位有意那个位置的也绝不会放过她。
流枫低下头,“是,属下明白了。对了,属下还听说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谢逸深吸口气。
“听说成王妃对秦念郡主和成王世子妃动手了,但她们却完好无损的回来;甚至成王世子妃还产下了麟儿。”流枫低着头,嗓音有些意味不明。
“身怀六甲本就该产子了。”谢逸对此并不感兴趣。
“可奇就奇在,成王世子妃怀孕并未足月,并且已经被人灌下了催产药。”流枫低下头,“属下也是偶然听人说起,在这种情况下,便是一般的大夫都难以保证能将人救回来,更何况,成王妃着人将他们丢到了丹青山脚底;爷可还记得,在前不久,传闻凉都往北前往丹青山那条路上有贼匪出没的流言?”
“你的意思是……”
“嗯,属下好奇便去查了查,果然这流言与成王妃有关。”流枫低下头,“当时,走那条道前往丹青山的,除了九皇子便只有汐小姐他们一行。”
“那又如何?”谢逸语气未变,只是眉梢间却燃起了点点笑意。
流枫,“……”
屋内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爷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下去安排了。”流枫抿了抿唇,低下头。
“下去吧。”谢逸罢了罢手。
不过流枫很快就去而复返。
谢逸转头,眉眼带着丝丝疑惑和不满,“嗯?”
“府上来了贵客,老爷请您去主院一趟。”流枫低下头,刻意压低了嗓音。
“哦,贵客?”谢逸面带不解,这整个凉都谁人不知,谢府已经闭门谢客多年;父亲竟然会为了来人破例。
流枫语气意味不明,“是成王府的秦念郡主。”
“是她?”
当年的成王与父亲谢安有救命之恩,父亲会接待无可厚非,可成王妃前脚发难,秦念后脚上门,却是为什么?
如今成王父子远在疆场,难道是为求助而来?
现在的谢家虽名头好听,三朝帝师之家,可却早已经不如从前般权势显赫;生在王府,秦念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到了主院。
谢逸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嗓音。
“秦念见过谢公子。”
“郡主有礼。”谢逸微微颔首。
谁知却在秦念抬头的瞬间,她那没有波澜的眸却瞬间亮了亮,“无怪乎谢公子与国公府的汐小姐熟识,能聊到一起;瞧着你们的眉眼倒是有几分相似;这若不是知晓身份,还以为你们是兄妹呢。”
“……轰……”
顿时坐在上方的谢安,坐在轮椅上的谢逸,还有刚从屋内走出,抬脚还没来得及进入主厅的谢老夫人;所有的人除了秦念全都宛若晴天霹雳般。
“郡主说笑了。”谢安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只是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却是波涛汹涌。
“不知郡主此来,所为何事?”谢逸深吸口气,低下头压低嗓音道。
秦念闻言,原本脸上的笑意尽退,眸色也暗了暗。
“砰——”
在众人都没回过神来之际,她却已经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