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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火气刚消下去的柳老夫人蹭的一下又冒上来,“少说两句,我凭什么要少说两句;你看看她们两母女做的事情,残花败柳也妄图攀上七皇子!我呸!”
“徐!佩!琴!”柳姨娘俏脸一怒。
“你,你……”
素来养尊处优的柳老夫人何曾受过这等呵斥,顿时面色铁青,抬手指着柳姨娘,瞪着尚在软榻上躺着面色苍白的顾瑾澜,“给我滚,滚!”
“滚?我凭什么要滚。”柳姨娘也来了怒气,“别忘了,这安伯候的爵位本应该是我爹的!”
轰——
顿时整个客院的人都愣怔了。
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尤其是安伯候柳世辉,他沉着脸,“柳红艳,你别太过分!”
“我……”
终于气头上清醒了些的柳姨娘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口,低下头。
视线扫过在场各怀心思的众人,直到这时候顾瑾汐才像是幡然醒悟般,“澜妹妹未婚先孕固然不对,但今日我们满心来为柳老夫人贺寿,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安伯候府能就这件事情给我们顾国公府一个交代!”
“顾瑾汐,你什么意思?”柳昊压低嗓音低吼。
“哼,明明是你们顾家的女儿不知检点勾引七皇子,陷害韵宁郡主,反而怪到我柳家的头上,当真是恶人先告状!”柳老夫人也瞬间反应过来,看向顾瑾汐的眸色有些暗。
周围有些尚未离开旁的家族的人也连连颔首,“顾家的女儿可当真是,一个不知检点,一个蛮不讲理。”
“听说之前在潭柘寺发生的那事儿也是……”
“啧啧,想不到堂堂顾国公府竟然养出这样一群,后生可畏哦。”
“哼顾家百年清誉都要毁在她们手里了!”
“……”
“够了!我们顾家的女儿如何容不得旁人置喙。”对柳家、旁人将顾家女儿一概而论,顾子骞很是不满,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被他扫到的人立刻噤声,谁不知道顾家这位爷就是凉都一霸。之前安伯候府被他整治得人仰马翻的消息,他们自然也都是知道的,谁敢得罪这位爷。
“哼。”顾子骞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怎么敢做害怕别人说吗?”柳曼婷懒洋洋地捏了颗梅子含在唇间;虽然顾瑾澜做出这种事情,不过却不妨碍她对顾瑾澜的好感,尤其是顾瑾澜特地从凉都给她带回来的酸梅,味道当真是不错。
顾子骞闻言,双眼微微眯着转头瞧着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柳曼婷道,“如果我记得不错,柳曼婷还欠我妹妹一次道歉吧?”
“三哥可是糊涂了,分明是当众下跪道歉!”顾瑾汐面色生冷,语气强硬。
“你,你敢!”
柳曼婷吞了口唾沫,忽然又想到什么。
“此事可是安伯候与柳世子亲口承诺的,怎么,你们这是想把承诺当成放屁吗?”顾子骞双眼微微眯着,邪肆的打量着安伯候与柳昊,忽而轻笑一声。
安伯候与柳昊同时身子一僵。
这顾子骞若耍起狠来,可真的是能将安伯候府给闭上绝路的,上次他们就已经见识过他非人的手段了,这好不容易才将两府的关系给缓和了些。
“够了!”安伯候面色黑沉,转头看着顾子骞,眼角挂着顾瑾澜,“这件事情,本侯爷会着人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闻言,不仅仅是柳老夫人,柳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世辉,你胡说什么!”柳老夫人厉声呵斥。
这是想将所有的责任都往安伯候府的身上揽,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传出去有什么后果。
安伯候又怎会不知,宽袖掩蔽之下,双手早已经紧握成拳,额头上隐隐能看出微凸的青筋,“娘,您就不能少说两句。”
“你……”为好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顾瑾汐捏着手绢略带嘲讽地看着柳老夫人,“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还是得祝您老人家生辰之喜。”
“……”柳老夫人此刻已经面色铁青,喉头哽着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到慕汐阁。
沐浴完毕换了套宽大的常服,靠在凉榻上,捧着茶杯,笑眯眯地喝着凉茶。
“小姐,听说近日安伯候府可热闹了,您可真是偏心,做什么都只带半夏一人。”白芷瘪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顾瑾汐点头,“是挺热闹的,下次带你们一起。”
“真的?”白芷顿时双眼放光。
“嗯。”顾瑾汐说着,眼角挂到房门打开走进来的叶贞娘时,懒洋洋地揉了揉小腹,“在安伯候府没顾上吃东西,倒是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弄些来。”
白芷立刻点头道,“嗯好,奴婢这就去。”
离开的时候看到匆匆而来,似乎与平时并无二致的叶贞娘,她福了一礼,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怎么样?”
待白芷退走,顾瑾汐立刻从凉榻上翻身坐起来看着叶贞娘。
“小姐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叶贞娘脸上带着愉悦的笑,猛然像是想到什么,“这次顾瑾澜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了未婚先孕的事情,往后想要嫁个好人家怕是难了。柳姨娘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往后合该安分,您也不用在担忧了。”
“你太小看了柳姨娘。”顾瑾汐捧着茶杯,小口小口饮着。
“嗯?”叶贞娘不解。
“现在不仅不能松懈,让绿芙吩咐下去,主院的人全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顾瑾汐眼底猛然划到一道厉色,“钱权势,只要你有了这三样,未婚先孕又如何,便是残花败楼也有的是人抢着要。更何况柳姨娘那扭曲的性子,怕就怕她不顾一切两败俱伤!”
“好,我会让他们注意。”
很快叶贞娘也想通了,“对了小姐,您为什么不顺便让柳曼婷的孩子也滑掉?”
“还不到时候。”顾瑾汐轻笑一声,转头看着窗外,仍旧郁郁葱葱、层次斑驳的绿;微风徐徐,撩起湖面点点涟漪,“你说如今安伯候府与柳姨娘的关系如何?”
叶贞娘眼尾微扬。
“那个孩子只能落在柳姨娘与顾瑾澜的手里。”说着顾瑾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也越来越深,“若非如此,岂不辜负我这番精心的设计?”
叶贞娘,“……”
“放心吧,很快柳家人就会上门的。”顾瑾汐斜睨了叶贞娘一眼,“对了,可曾查到哪家贵女有黛染彩雀织锦的衫裙?”
“哎,你看我差点将这茬给忘了。”
叶贞娘抬手狠狠拍向自己的脑门,“说来也巧,那柳曼婷不是有身孕了吗?被安伯候府的人养得可是娇气,连柳老夫人珍藏多年的黛染彩雀织锦的料子也给她要了来做成了八福罗裙;这还是挺锦绣坊的掌柜说的,他们出动了十数位一流的绣娘赶工好几日呢。不过安伯候府给的工钱也不菲。”
“看来果真连老天爷都在帮我。”顾瑾汐将茶杯放下,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块碎布交给叶贞娘,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叶贞娘不由得有些担心,“这行的通吗?”
顾瑾汐笑,“你只要将我的话转达给三哥,他会明白的。”
“可……”叶贞娘还是有些担心。
人心最难算计,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瑾汐轻拍了下她的手,“放心,她一定会穿那套黛染彩雀织锦的罗裙。”
“好吧。”叶贞娘眸色暗了暗。
就是不知道那柳姨娘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能顺便将他们的眼光吸引来,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安伯候府去,自己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顾老夫人……柳姨娘……
秘密接踵而来,一个赛一个的神秘;难道真的物以类聚,所以顾老夫人对柳姨娘比较喜爱?
“嘎吱!”
门开合的声音将顾瑾汐思绪拉回来,“小姐准备好了吗?老夫人和老爷已经知道了安伯候府发生的事情,此刻正大发雷霆;发话让您和三少爷都过去呢。”
“嗯。”就算顾老夫人不开口,她也是准备过去的。
尚未走进荣禧堂就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顾瑾汐脚步顿了顿,然后不由得加快步履。
“砰——”
走到门口正准备迈步进屋,里面有一个珐琅镂空的香炉给扔出来;她侧身躲了过去,撩起帘子,语气淡淡的,“到底是谁惹祖母发这么大的火,若是下人祖母直接教训就是,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哼。”顾老夫人刚拿起旁边的玉雕想扔,听到顾瑾汐的话动作顿了下,旁边的姜嬷嬷赶紧上前将玉雕给救下来,“老夫人您当心。”
视线扫过坐在旁边,双眼红肿明显已经是哭过的柳姨娘,顾瑾汐顿时心冷了冷,“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看到,不过要说起来,我倒是还有事情想问问柳姨娘。”
“嗯?”顾老夫人眸色幽深,表情阴冷。
“在安伯候府时有些话汐儿不好开口,现在回家到了不妨。”这句是刻意解释给顾老夫人听的,“我倒是想问问柳姨娘,之前我们要去寻澜妹妹的时候,你推三阻四的做什么;今天在安伯候府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对柳姨娘及其了解,顾老夫人顿时面色阴冷,“顾瑾汐,你胡说什么?”
“有没有胡说得问问柳姨娘。”顾瑾汐轻哼,“我只想提醒她一句,就算她姓柳也别忘了自己如今是顾国公府的人!算计当朝皇子,亲王的胞妹,这罪名你柳姨娘承受不起,我顾瑾汐承受不起,我顾国公府更承受不起!我只是提醒祖母,便是你再喜欢澜妹妹,偏心柳姨娘,也别拿我顾氏一族祖祖辈辈的基业开玩笑!”
顾老夫人原本还绝对她说得有道理,可后面顿时就恼了,“放肆!”
“就算祖母觉得汐儿放肆了,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顾瑾汐深吸口气,“柳姨娘难道不该给我们解释一下,澜妹妹肚子里四个月的身孕是怎么来的吗?”
“轰——”
“你,你说什么?”
顾老夫人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转头望着柳红艳,“这……”
“……”
事情涉及到当朝皇子与亲王胞妹,便是那些人有心也没胆大肆宣扬,只平日里调侃一两句罢了;事情发生也没过多久,身在高门宅院的顾老夫人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顿时只觉得全身血气上涌,两眼一黑。
“老夫人!”“祖母!”
“……”
待顾淮、顾子骞与苏怡到来时,整个荣禧堂兵荒马乱一片。
“到底怎么回事?”顾淮面色难看。
“老爷问问汐小姐吧。”廖嬷嬷对顾瑾汐本就没有好感,此刻更是。
顾淮转头看向顾瑾汐,苏怡的眸色闪了闪,“汐儿,你……”
“我以为这件事情不如问问柳姨娘,毕竟她才是当事人不是么?”虽然这副身子只有十二岁,可内里她早就不是那年方十二不知世事的单纯少女了,她深凝着面色苍白的柳姨娘,“难道柳姨娘不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安伯候府发生的事情吗?”
“砰——”
顾淮狠狠地瞪着柳姨娘,“柳红艳!”
“表哥,我,我……”柳红艳顿时潸然泪下,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澜妹妹的身孕已经四个月,柳姨娘居然不知道?”顾瑾汐尾音微扬。
苏怡却是皱了皱眉头看向顾瑾汐,“好了汐儿,这件事情你别管了。”
到底是没出嫁的闺阁女子张口身孕,闭口身孕的,像什么话!
“娘,这件事情不是我想不管就行的。”顾瑾汐整个人也憋着火气,“您往外面随便一打听,去听听,听听人家是怎么评价我们顾国公府,顾国公府的女儿的!”
“这……”苏怡面色一白。
这也是当初在蓝城,纵使再不情愿,纵使再不喜欢,却也尽职尽责地给三位庶女请教养嬷嬷,请西席教导的原因;直到回了凉都,顾老夫人发话让庶女归各家姨娘管教之后,她便再没插手过。
俗话说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汤。
一个家族只要出了一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儿,这个家族的女子都会跟着受累。
顾淮面色黑沉到了极致,抬起手,只听到空气中一声脆响。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我……”柳姨娘捂着侧脸,眼泪吧唧吧唧,身子哆嗦着却不敢开口反驳。
好久,顾老夫人才缓缓醒来,转头看着柳姨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虽然有气,可到底心疼占了上风,瞪着顾淮,“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柳姨娘低头抿着唇,只是在低头的瞬间却恶狠狠地瞪了顾瑾汐一眼。
如果不是她,澜儿怎么会被抓去世安别院,又怎么会被……
瞧着这样的柳姨娘,顾子骞眼底尽是轻蔑,“都到了这个时候,柳姨娘难道还不打算将孩子的父亲交待出来吗?”
“就是。”苏怡也眉头紧皱,面带忧色,“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但那个让瑾澜怀孕的人,难道不应该负起责任吗?”
“柳红艳,你还不快老实交代!”顾淮语气不善。
顾老夫人也转头看着柳姨娘,“艳儿,那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你……”
“我——”
柳姨娘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她更是身子哆嗦着,面色几近透明,整个人摇摇欲坠着,朝后退了两步,靠在软榻旁的墙边;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初自己与张妈妈赶到世安别院之后看到的那一幕。
漆黑的房间中,浓腻的麝腥味,并着那不堪入耳的言语。
七八个赤膊的粗壮莽汉,肆意的笑着,眼底泛着邪恶的光;在旁边还有那声声痛苦的求饶。事后她明明,明明都已经抓了防止怀孕的药给顾瑾澜喝了,就怕她会有身孕,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地下了双倍的药量,可谁知道,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在丽城第一次发现顾瑾澜怀孕的时候,她也很紧张,甚至有过让顾瑾澜将孩子悄悄打掉的想法;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想到要顾瑾澜凭那个孩子嫁入安伯候府。
她真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姨娘不断的摇头,眼泪横飞。
“自己的女儿怀了谁的孽种都不知道;我该说顾瑾澜行为不检,太过浪荡,还是该说你这个做姨娘的教女无方?”顾子骞语气阴阳怪气着,轻哼一声。
顾老夫人闻言,顿时面色就黑了下来,“顾子骞,胡说什么!”
“就算再偏心柳姨娘、顾瑾澜母女,那也得有个限度。”顾子骞冷声。
“放肆!”顾老夫人脸一沉。
顾淮面色也难看到了极致,“好了子骞你少说两句。”
“哼!”顾子骞冷哼,“你就纵容着他们吧,总有一天,顾家会败在她们两母女手中。”
“……”
顾瑾汐抬头瞧着顾子骞,的确他说得不错,前世的顾家,显赫一时的顾国公府的确是败在柳姨娘与顾瑾澜手中,只是,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早前发生了顾瑾玉的事情之后,顾国公府女儿的操守本来就受到那些高门贵族的疑虑;可她好歹是被人陷害的,这短短半年不到,又发生顾瑾澜的事情,她们当真是……自己作孽还要拉别人下水。
“够了!”顾淮深吸口气,抬手狠狠拍在桌子上,“柳红艳,你自己说,还是我去把顾瑾澜也押过来?”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柳姨娘低下头,只不断的流着泪,反反复复却只有那一句。
“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下作之事,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顾子骞嘴角斜勾,“如今澜妹妹清白全无,又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今之计,只能让孩子的父亲站出来,哪怕是给澜妹妹一个名分也好;不然,你难道要让澜妹妹往后被凉都所有人都戳脊梁骨吗?”
这话说得是没错,可语气却是有些不太入耳。
“不——”
柳姨娘咬着牙,她不能说,如果说了,顾瑾澜才是真的毁了。
“既然不说,那就将她送她翠笼庵出家吧。”顾淮冷冷的道,当初她们作恶险些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了那个地方,如今让顾瑾澜去再合适不过。
柳姨娘面色变了变,砰的一声跪下来,“不,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澜儿,澜儿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表哥,我求求你,不,不要这么对澜儿!”
说话间她整个人已经跪倒在顾淮面前,双手紧紧地抱着顾淮的双腿。
“滚开!”
顾淮转头紧张地看着苏怡,抬脚一脚揣在柳姨娘的胸口上,“不去翠笼庵?你还想怎么样?”
见苏怡在苏嬷嬷的搀扶下,始终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不看自己,顾淮就觉得烦躁得紧,“发生这样的事情,你难道还指望她能嫁个好婆家不成?还是你以为七皇子能看在一场露水夫妻的份上给她一个名分?”
如果顾瑾澜在今日之前尚是干净的身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便是秦襄再不情,顾淮再不愿,怕是拼着老脸也得给顾瑾澜求个名分回来。
可她顾瑾澜不仅已经是残花败柳,还怀着孽种!
这让他如何开口?
七皇子那边,怕也是憋着口气。顾国公府怕是真的要毁在她们手上了!
柳姨娘嗫嗫嚅嚅,“我,我没有。”
“好了阿淮,从此后就让澜儿呆在兰馨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要出来了。”纵使对顾瑾澜偏爱,可心里对顾国公府的荣耀还是很看重的。顾老夫人面色清冷无比,语气带着不容违逆的生硬,“我有些累了,你们都走吧。”
顾子骞陡然轻哼一声,脸上带着冷笑,“果然在祖母心里,就算是顾家百年基业也比不上一个顾瑾澜。”
“……”顾老夫人嚅了嚅唇,却到底没说什么。
“好了哥哥,我们走吧。”
转头看着顾淮一副默认的模样,顾瑾汐说不上来心头是什么感觉。
对顾老夫人,他到底还是愚孝啊;如果今日发生这件事情的是她,不用脑子她都能想到结果如何。
便是那顾老夫人开口将自己送到翠笼庵去,他也只会包含愧疚的默认罢了。
苏怡的面色也愣了愣,对顾淮满是失望,“苏嬷嬷,我们也走吧。”
“汐儿,子骞!”顾淮伸出手,想挽留可是却;看到苏怡也神色黯然的离开,他真的慌了,“苏苏,苏苏……”
“你也走吧。”顾老夫人瞧着顾淮的模样。
顾淮闻言点点头,朝着苏怡的背影追过去。
……
荣禧堂中。
顾老夫人遣走下人,只留下廖嬷嬷在旁边照料;“艳儿,你跟姑姑说实话。”
“姑姑,我。”柳姨娘低下头,眸中含泪,眼底却充斥着浓浓的恨。
“你不说也罢,哎。”想到苏怡身怀六甲,视线落在柳姨娘的肚子上,不由得轻叹口气,“你如今也回来了,澜儿如今的样子,你将来怕也是指望不上了。刚好苏怡有孕,你抓住机会,最好再得个一男半女。”
柳姨娘死死地咬着牙,“可是表哥他……”
“放心,姑姑会帮你的。”想到这里,顾老夫人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厉色。
只要柳红艳的身子没有问题,就算是接种她也再所不惜!
“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
自剩下顾瑾澜之后,早几年,苏怡对她的确不错,纵使顾淮不情愿,每月总有一两日顾淮是歇在她房间里的。虽然他无动于衷,但她也有自己的手段。可除了顾瑾澜,她的肚子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难道?
“我特地让廖嬷嬷打听了,在临川尤为甄大夫,对这方面的病很有心得;我已经将人请来了,现在就让他给你诊治诊治。”
早在很久之前顾老夫人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一直以来都默默让人打听着。
柳姨娘顿时不由得眼眶通红,热泪盈眶,声音都不由得哽咽,“姑姑,我……”
“傻孩子。”顾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朝廖嬷嬷使了个眼色。
廖嬷嬷立刻点点头,抬手轻轻拍了两下;清脆的掌声响起,紧接着就有人领了个瞧着上了年纪的人上来。
“甄大夫,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这么多年就是怀不上,你快给她看看。”顾老夫人对甄大夫似是非常恭敬。
中年男子点点头,眼底飞闪过一道精芒,“这位夫人把手伸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问题?”顾老夫人面带急切。
“顾老夫人,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儿上,老夫才走这一趟;可你也不能这么耍我。”良久那甄大夫陡然甩开柳姨娘的手,提起自己的药箱,“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就先告辞了。”
“这……”
顾老夫人顿时急了,“甄大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甄大夫,这,我家老夫人可是真心实意请你来的,到底我家姨娘的身子有哪里不对?”廖嬷嬷见状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过去,“甄大夫,我们也是真心诚意请您过来,不然大老远的谁都受累,您说是吧?”
“哼。”
收了银票之后,甄大夫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瞪着柳姨娘,“她也不是不能生。”
“嗯,那是为什么?”顾老夫人身子微微前倾。
柳姨娘也有些紧张,“我曾有一女,可自从生了女儿之后,便再也没有;大夫您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没有儿子傍身真的,所以求您帮帮我。”
“被人下了绝育散还想生儿子?”甄大夫语气阴阳怪气。
“什么?”
顾老夫人与柳姨娘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的啊。”柳姨娘怎么都不相信,自己这么多年除了顾瑾澜再没有生育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被下了绝育散。
甄大夫冷哼一声,“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相不相信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他眸色闪了闪,“对顾国公府,老夫也有些了解。听说府上三位姨娘都只育有一女,可正房夫人却生了三个男丁?”
“你的意思是说……”
顾老夫人顿时咬牙切齿,“好她个苏怡,哼,我还道她是个好的,却不想,简直是个蛇蝎毒妇,我找她算账去。”
“老夫人,您莫要冲动。”廖嬷嬷拉着甄大夫,要不是在多年之前他们曾经合作过,她甚至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别人派来故意这么说的,“甄大夫,这绝育散可有药解?”
“哼。”
甄大夫冷哼一声,瞧着廖嬷嬷,“算你遇上了老夫。”
“真的还有救?”顾老夫人顿时紧紧地抓着软椅的扶手,柳姨娘也整个身子微微前倾。
“万物相生相克,就算是绝子散也是草药配置,只要寻到相克之物,自然能解。”对于他们的怀疑,甄大夫非常的不满,连带着语气也十分不友好,“不过嘛……”
“不过什么?”
“绝子散的主要是决子,与决子相克的草药是雪兰。”甄大夫瞧着顾老夫人瞬间变白的面色,提笔将药方写下来,“药方老夫留在这里了,只要找到雪兰,坚持喝上三个月也就是了;至于孩子,最好等上半年,毕竟是药三分毒,谁也不知道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那,那就多谢甄大夫了。”顾老夫人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廖嬷嬷送甄大夫出府。”
“甄大夫,这边请!”廖嬷嬷恭谨道。
柳姨娘经历大喜大悲,此刻整个人都好似懵了般,想到自己原本还能有儿子,可是却因为绝育散,她扑倒顾老夫人的怀中,“姑姑!”
“艳儿乖,没事的,没事的。”
雪兰难得,只有在被夏凉国尊为圣山的玉雪山巅才有;雪兰生长,必有雪狼护佑;更别提夏凉百姓都将雪兰视为圣物,想要得到,难于登天。
便是顾老夫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我。
“姑姑,我……我先回房了。”
雪兰,被夏凉国尊为圣物的雪兰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吗?相比之下,她更恨,恨那曾经给她下绝育散的苏怡。
因为甄大夫的误导,顾老夫人与柳姨娘几乎都没有怀疑过,直接就将罪名安到了苏怡头上,毕竟整个顾国公府只有苏怡的孩子最多,更何况她如今还身怀六甲。
柳红艳强压下心头的恨,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扭曲的脸,通红的眸,担着浓郁黑道极致的怒和恨,苏……怡……!
哼!
从顾国公府出来,甄大夫顺着大道拐到一条小巷中。
里面身着黑色长袍,幂纱垂地的女子,声音幽幽,“事情办妥了?”
“是,按您交代的都办妥了。”甄大夫点头哈腰的模样,与之前在顾老夫人面前的颐指气使简直判若两人。
“嗯,干得好,这是赏你的。”那女子抬手,一个重物从她手中轻巧的滑落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落到甄大夫的手上。
甄大夫顿时老脸上菊花绽放,“嘿嘿,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姑娘可别忘了我。”
“滚!”女子声音冷厉。
“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
瞪着顾国公府的方向,女子的双眸带着浓浓的恨意,甚至可以用疯狂来形容,柳静雅(顾老夫人的闺名),哈,哈哈!
……
清风楼。
苏岑和苏梦至今都没回过神来,苏尧更是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咕——”
直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苏尧想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弄些吃的,这才想起他已经不在丽城苏家了,面色阴沉。
“二弟。”苏岑抿着唇,算算顾瑾澜与他们认识的日子。
“二哥。”苏梦也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探寻。
苏尧顿时只觉得人比窦娥还冤,“别看了,不是我。”
虽然早前对顾瑾澜的确有心,私底下也是搂搂抱抱,但他还没有大胆到将人直接给办了。知道自己心仪的人早已经被别人蓝田种玉,苏尧也是憋屈得不行。
“不,兴许澜妹妹是有苦衷的。”苏梦低着头,“澜妹妹那么柔弱善良,怎么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
苏尧也点头附和,“对,现在孩子没了也好;等事情的风头过了……”
“你,你们疯了!”苏岑看着像是魔障了般的弟妹两人。
他们都中了一种毒,名字叫做顾瑾澜。
“大姐!”苏梦撅着嘴,然后眼神闪了闪,“就算澜妹妹有了身孕,她难道不会掩饰吗,怎么会蠢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所以她肯定是被别人给算计了。”
“谁会算计她。”苏岑没好气道。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一个。”说着眼角朝着慕汐阁的方向看了看。
“没有证据的事情别乱说。”苏岑虽然心中也有怀疑,但却还是嘴硬道。
“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嘛。”苏梦撅着嘴。
苏尧却是来了兴致,“你是说,是顾瑾汐做的,我找她去!”
“你给我站住!”苏岑有些急了,抓着苏尧的衣袖,“你以为你是谁,那里可是安伯候府,顾瑾汐的手再长能伸到安伯候府去;更何况梦儿,你难道不觉得从到了安伯候府开始柳姨和澜妹妹就有些不对劲了吗?”
“姐姐你的意思是?”
“不,不会的吧。”
苏梦嗫嗫嚅嚅,近乎自言自语;而苏尧却是双目通红,顾瑾澜是她心仪的人,便是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与顾瑾汐有关,但心里却仍旧止不住为顾瑾澜开脱;顾瑾汐便是那个替罪羔羊。
“除了她还能有谁。”
“二弟,你别乱说。”苏岑如今可以说是兄妹三人中最冷静,最有理智的一个;她眸色闪了闪,“如今事情牵扯到了当朝皇子和郡主,他们定然不会吃下这个暗亏,到时候事情查出来,一切就都能水落石出了。”
苏尧不屑地冷哼一声。
“就算你再喜欢顾瑾澜,以她现在的情况,不管是祖父和二叔都不可能让她进苏家大门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苏岑瞧着苏尧竟是对顾瑾澜仍有怜惜,立刻厉声道。
“我知道。”
对顾瑾澜,苏尧到底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而且竟然不止一个人,想到这里,他就恨得厉害。
他们都可以,那他呢,是不是也可以?
陡然,心里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发生这样的事情,国公府上上下下定然都很紧张,你们可千万不要在这两天惹事,不然就算是祖父亲自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顾家三兄弟宠妹如命。
以往只是听传闻,可今日他却是切身体会到了。顾瑾澜被人发现那样的丑事,最后又是血流不止,又是流产丑闻,可顾子骞的偶冷眼旁观,好似不相干的人一般;可那柳老夫人只是一句话稍微带到顾瑾汐,他立刻变脸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竟然发现安伯候对顾子骞有着隐隐的畏惧;想着,她的心也不由得渐渐的沉了下来。
回到兰馨阁。
瞧着面色难看,身体有些踉跄的柳姨娘;发生这样的事情,柳姨娘本是想找顾老夫人求助,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可后来阴差阳错知道的事情。
陈嬷嬷赶紧迎上去,“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柳姨娘有些艰难的开口,面色扭曲,双眸迸射出灼热的恨,“苏怡,苏怡,嬷嬷,我恨啊。”
“嘘,姨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陈嬷嬷顿时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才搀扶着柳姨娘,“姨娘累了,老奴扶您进屋休息吧。”
“嗯。”
柳姨娘没有拒绝。
这个时候,她脑子非常的清醒,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得多。
“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心翼翼地阖上门窗之后,陈嬷嬷这才倒了杯差递给柳姨娘。
柳姨娘嗫嗫嚅嚅,断断续续将话说完,抬起头看着陈嬷嬷,“她可当真是会做人,哈哈,平日里说着待我们如亲如妹,可临了了,她做了什么,绝子散啊!”
“这……”
陈嬷嬷也是高门出来的,对后宅的阴私看得也多了,主母为了防止妾室生孩子来分宠,下绝子散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姨娘也别难过了,您不是还有澜小姐吗?”
“她,她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想到苏怡,在外风评极好,又有三个孝顺的儿子,女儿也是聪慧得紧;夫妻情深,儿女双全;便是再好命不过了。
而这一切,一切的一切本该是她的。
包括苏怡现在位置。
为什么,抢走了她的一切,还要断了她的后路;苏怡,这是你逼我的。
“嬷嬷,帮我。”柳姨娘紧紧地抓住陈嬷嬷的手。
陈嬷嬷低下头,“老奴的命是姨娘给的,姨娘想要老奴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
“苏怡,她害我不能生育,我就要让她痛。让她也尝尝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面前的痛苦。”柳姨娘整个人已经近乎癫狂。
“这,姨娘您想对汐小姐下手?”
很显然,顾家三兄弟是不可能了。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朝廷命官,三少爷文武双全,身边还跟着个武功变化无常的莫雨,想想也只有顾瑾汐能够下手了。
“我还没有那么蠢。”
柳姨娘此刻非常的冷静,她嘴角越扬越高,可眼底却越来越冷,“她不是喜欢给人下绝子散吗?你说,我把绝子散还给她,好不好?”
“姨娘你……”陈嬷嬷顿时对柳姨娘的疯狂有些惊骇,“夫人的孩子已经近七个月,如果现在滑胎,怕是……”
一尸两命!
“哼,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柳姨娘想得很明白,她双眸通红,“嬷嬷,帮我。”
“可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汐小姐的掌握之中,夫人入口的东西更是要经过层层检查的,就算咱们想动手,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回来已经数日,对府上的情况,陈嬷嬷也摸了个大概。
“哼,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柳姨娘整个人阴测测道,“我就不相信当真没有一丁点儿的漏洞可以钻;改日,我就做上一桌好宴,请咱们的好夫人来尝尝,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