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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汐闻声抬头,眸底带着浓浓的疑惑,心紧悬高挂;双手捧着茶杯,喉间似乎有什么上下滑动着,薄唇微微嚅了嚅,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顾子骞低头轻叹,语气近乎叹气般,“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关于这片大陆的辛密,对于知道其中关节的人而言是个禁忌,对于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而言,或许究其一生就不会接触到一丝半毫。如果,当初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意外,如果不是因为面前这个自幼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丫头;想着他仰身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她,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去触碰那个禁忌。跟皇家的对上,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少有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不仅仅是自己,也包括所有他想要保护的人。
顾瑾汐只是沉默着,并没有说话,虽然对什么大陆,什么辛密从未耳闻,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定然与自己有关,或者与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关。
“传闻这天下并不止我们这一片大陆。”顾子骞低下头语气沉沉,抬眸瞧着始终面色凝重的顾瑾汐,微微摇头闭眼,“曾经统治这片大陆的帝王曾派出无数将士出海想要寻到那传闻中的另一片大陆。”他略微沉吟,决定长话短说。
“然后,他找到了?”顾瑾汐嘴角微勾,眉宇微微颦蹙着。
“如果真的找到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了。”顾子骞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深凝着顾瑾汐,“原本有些事情是不想告诉你的。可如今既然你问起,我想你知道了也好。那位帝王的生平事迹你可能没有听说过,但他的名号你却应该明白,那就是历史上曾经唯一一位一统天下的开国大帝,历史上称之为元帝,有始祖的意思。”
顾瑾汐闻言,眉宇颦蹙,“元帝?”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许许多多的人都只知道曾经有过元帝这么一个人,可对于他的生平事迹,对于他这个人知道得却太少太少了。”顾子骞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他转头深凝着顾瑾汐,“这个人如何我们暂且不谈,如今那坐在上位的人所为的那个东西,却是跟这个曾经一时风头无两的大帝有关。”
“……”顾瑾汐素来心思细腻,可对于元帝这个人知道得的确很少,这个人的名头倒是偶尔能够从书册中窥见一二,但都只是寥寥数语,连评说都少得可怜,至于生平,更是从未有过记载。更何况千年前的人,如今怕是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前世,所有的精力和精明都奉献给了秦襄;今生,为了不重蹈覆辙一直忙着斗柳姨娘、斗顾瑾澜,跟秦襄撇清关系;直到现在。
瞧着双眸愣怔,眉宇颦蹙,似发呆又似深思的顾瑾汐,顾子骞薄唇微微抿着,不知道自己跟他说这些话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不管如何,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当年元帝一统天下之后,偶然听人说起另一片大陆,遂训练水兵,耗费金钱财力无数,却终无果而返。”顾子骞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叹息,“传闻元帝当年无果而返后,始终郁郁而不得志,但在后来却让他找到了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方。”
顾瑾汐不解,“哦?”
元帝既身为战犯,能举兵一统天下必然是难得的将才;天下一统,四方评定,将才无用武之地,会失落是自然的;长生不老,果然是最大的诱惑。对上位者而言,钱财权势都是浮云,他们想要的,是怎样将自己的寿命延长。
“那个人要寻找的东西,跟元帝有关?”想着,顾瑾汐猛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精芒,臻首微抬,双眸眼神灼灼地盯着顾子骞,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带着点点不敢相信,又似有几分懈怠,“难道他还想找到元帝一统天下的秘密?还是想长生不老?”
传闻天降将星者,生而知之,用兵如神。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生而知之之说,但那元帝是难得的将才却毋庸置疑。
“一统天下的秘密自然谁都想找到。”顾子骞低下头,抬眸看着顾瑾汐,其实这个妹妹比自己想象中药通透得多,“但元帝此人虽用兵如神却从来没有半点规律可循,想要知道她一统天下的秘密,除非时光倒流到千年以前。”
顾瑾汐嘴角斜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淡淡地摇了摇头,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饮着,以此掩饰自己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所以就是想长生不老了?”
“妹妹,你别小看了皇家的人。也别小看了这长生不老这看似荒谬的传说。”看着这样的顾瑾汐,顾子骞陡然眉头紧皱,“虽然元帝究竟是怎样一统天下已经成为了不解的迷,但传闻他曾经收刮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而这批财富随着他的守护八将一起消失了。传闻,这守护八将,都是他长生不老药的第一批试验者。”
“……”顾瑾汐闻言抬头,眼尾轻挑。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最终如何,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寿命的确比平常的人要长得多,一倍甚至数倍,汐儿你明白这对皇家之人尤其是那坐在上位的人的诱惑?”顾子骞深凝着顾瑾汐,近乎叹惋,“元帝驾崩,这天下短暂的统一局面很快就被打破。而那批随着元帝消失的钱财和守护八将的去处,却成为了永久的迷。”
“嗤——”顾瑾汐嘴角轻勾,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妹妹!你以为什么普济大师要隐居,皇家的人为什么会在丹青山修建别院,甚至每年都会有人前往丹青山寻找丹青山别院?”顾子骞深凝着顾瑾汐,“普济大师今年已经一百六十余岁,你以为当真只是说说而已吗?”
顾瑾汐闻言,顿时眼底的轻蔑尽消,反而带上了点点疑惑又好似有着点儿了然,她抬起头,深凝着顾子骞,手不自觉地扶着手腕儿间的清净琉璃珠,“三哥,你的意思是,普济大师,很有可能就是元帝当年的守护八将之后?”
“也许吧。”顾子骞闻言,沉沉地吐出口浊气,摇了摇头。
“既然你也说,元帝是千年之前的人物,这么多年战火洗礼当初所有的史书都残败不堪,甚至除了这个名号,嫌少有其他流传于世,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你们……”顾瑾汐薄唇微微抿着,深凝着顾子骞,眸底带着浓浓的疑惑。
“呵呵,怎么知道的?”顾子骞低下头,“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因为你!”他抬眸看着顾瑾汐,“难道妹妹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顾瑾汐闻言,身子顿时僵了下,难道他看出自己是往世之人了?不会的啊,纵然自己的体温比常人要凉一些,但除开这个,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不同。
“为何别人苦苦寻丹青山别院而不得,你却能轻易地见到普济大师。”顾子骞嘴角微微勾着,深凝着顾瑾汐,“元帝宝藏的秘密,于平常百姓而言,或许是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知道的。但对于皇家人而言……那是他们代代相传的使命!”
“……”
顾瑾汐闻言,顿时就怔住了,代代相传的使命;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的确皇族比其他所有的家族都要有优势,他们有足够的资源去保护并传承一些东西,“可秦氏皇族通知西楚也不过三百年。”她闭上眼,薄唇紧抿。
“你又焉知当年元帝驾崩,后来举兵起义中的没有秦氏祖先?”顾子骞嘴角微微勾着,“妹妹,有些东西你不要想得太简单,一千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如今咱们西楚,可不少家族的历史都能够追溯到元帝在时,自然也包括了顾家和谢家。”
“……”顾瑾汐闻言,薄唇紧抿,今天所知道的事情,好似颠覆了自己对这个天下的认知一般,原以为柳姨娘针对她是为了顾瑾澜,是为了爹爹的正妻之位;那背后之人利用,是因为当初的顾老国公战功显赫,是因为顾国公府声名太盛;自然谢家也是如此。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顾子骞看着面色苍白,双眸呆愣的顾瑾汐,心底带着点点心疼,可却不后悔,“所以妹妹,为什么三哥不愿你与秦氏皇族的男人有任何牵扯,你该明白,也该醒悟了。”
“可是三哥,我……”顾瑾汐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人都是自私的。”顾子骞低下头,面色深凝,“其实历经千年,别说其他,光是当初的顾国公府,都没有了关于元帝宝藏的半点记载,但就因为当初顾家始祖乃元帝的左膀右臂,所以……妹妹,你真的明白吗?”
顾瑾汐不断的摇头,“我不明白!我们跟顾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知道,我知道,可那个人呢?”顾子骞嘴角微勾,“不说其他,光说咱们的爹是顾老国公死的时候唯一一个在场的,你会怎么想?元帝宝藏的诱惑,足以让兄弟反目,手足成仇,更何况是那无情的天家。”
顾瑾汐薄唇微抿,“所以他想要毁了所有自元帝时期流传下来的家族?”
“不!”顾子骞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的猜测没错,秦氏皇族怕是早就已经寻到了元帝宝藏,只是这么多年苦于寻不到当年随宝藏消失的守护八将,元帝宝藏,又岂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钥匙!”顾瑾汐低下头,猛然醒悟过来,“所以他要寻找的是能够打开元帝宝藏的钥匙!”
顾子骞瞧着顾瑾汐那置地铿锵的模样,带着赞叹,带着叹息,“妹妹,你果真跟谢逸所言一模一样,聪慧凌厉,一点就透。的确,他要寻找的,就是能够打开元帝宝藏的钥匙。但元帝生性多疑,打开宝藏的钥匙自然不会轻易交给旁人,这宝藏很有可能是元帝的葬身之处,他不可能会让自己的坟茔轻易被掘。”
“所以呢?”顾瑾汐嘴角斜勾,“虽然并不直到顾国公府的先祖在元帝时,是怎样的人物,但既然元帝如此多疑,那个人将主意打到我们顾家身上,是不是错了?还是,他本身就在怀疑我们顾家,也是元帝的守护八将之一吗?”
听到这里顾子骞却是沉默了,“……”
“难道还真是?”顾瑾汐的心猛然颤了颤,抬眸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看着顾子骞;不是说守护八将是当年第一批长生不老药的试验者么,她可没有发现他们顾家有什么特别长寿的人;不过从顾老国公追溯上去,好像顾家的先祖代代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能寿终正寝的人还真是没有。
“你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呢?”顾子骞起身做到顾瑾汐的旁边,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顾瑾汐的头发,“咱们顾家是不是守护八将之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历史能够追溯到元帝时期的家族,已经所剩不多了。还记得药家吗?”
顾瑾汐扬眉,顿时耳朵都竖了起来,盯着顾子骞眼神灼灼。
“药家的历史,追溯起来,可是元帝时期的太医呢。”顾子骞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更有传闻,当年药家始祖参与了长生不老药的研究……”
“所以才招来了灭族之祸,是吗?”顾瑾汐闻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想到了当年顾苏两家灭族时,一百三十六口人,无一幸免;所以秦氏皇族这是要将所有自元帝时期传承下来的千年家族,全都一个个的灭亡殆尽吗?
瞧着顾瑾汐那愣怔似乎带着黯然的眸色,顾子骞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太多了,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更何况在没有集齐元帝宝藏的钥匙之前,他还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谁都不知道元帝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会设下什么样的局,又能用什么方法解!
“集齐?”顾瑾汐很快就抓住了顾子骞话中的漏洞,“你的意思是元帝宝藏的钥匙不止一把?”
“……”顾子骞摇了摇头,“刚夸你聪明怎么现在就问出这种糊涂话来;钥匙自然是只有一把。但是……”这一把钥匙却是被分成了很多份,至于这些钥匙残片在谁的手中,那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们所知道的也是有限,相信秦氏皇族的人知道的也不会多,不然早就大刀阔斧的行动,如何能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的。
顾瑾汐似乎也想明白了,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些,不过很快又蹙了起来,“那三哥你说,现在秦氏皇族的手上,应该已经寻到了不少了吧?”
“这个就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了。”顾子骞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那个人针对顾、谢两家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真的深究起来,咱们顾家和谢家的始祖,在元帝时期也算得上是元帝身边说得上话的红人了。”
顾瑾汐听了却只是笑,猛然明白了当年秦襄为什么会处处撺掇自己回国公府要东西,每次爹娘给自己的,还有当年出嫁时用来做压箱底的嫁妆都被秦襄翻看了个遍,到最后秦襄那失望的眼神,终于……是明白了。
“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更何况千年以前的事情,谁知道是真是假。”顾子骞的语气近乎感慨。
终于明白之后,顾瑾汐反而觉得心底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般,“那三哥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说着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要告诉我你是生而知之哦?”
“你这丫头,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瞧着顾瑾汐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些,顾子骞的心也终于沉了下来,“我是怎么知道的,妹妹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现在还不是时候。”说着,轻飘飘地睨了顾瑾汐一眼,“隔壁顾家有没有宝藏钥匙的碎片我不知道,但不可否认,那个人从来没有放弃过,不管是隔壁顾家,还是咱们蘅芜苑顾家,别轻易相信旁人,尤其是天家之人。”
顾瑾汐闻言低下头,“难道在三哥眼中,妹妹就那么单纯好骗?”
“你就是只小狐狸,谁敢骗你啊。”顾子骞倾身轻轻地点了下顾瑾汐的鼻头,“就知道欺负三哥,威胁三哥,看哪天要是三哥没了,你怎么办!”
“呸!”顾瑾汐没好气地轻啐了一口,“三哥这个大活人好好的怎么会没了,要是你敢走在我前面,就算追到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听到顾子骞那话的时候,说不担心是不信的。前世,她不就活生生的经历过吗?自己的爹娘,哥哥,所有亲近的人都一个个都死在自己的前面,死讯一个连一个的传来,甚至她连为他们收尸都做不到,她曾经为了自己的任性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今生,她再不会让,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凝着顾子骞的眸中却满是认真,“三哥,我是认真的。”
“好三哥答应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会活着回来。”顾子骞轻轻地将顾瑾汐拥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近乎感慨道,“你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这请帖的事情非同小可,是不是可以放三哥走了。”
顾瑾汐却是固执地摇了摇头,“谢逸不是那笨人,谢家两老既然并不是真的死亡,这件事情,怕是被旁人给利用了。”说着,她薄唇微微抿着,眉宇颦蹙,从身上的秀囊里取出两个用蜜蜡封起来的药丸,郑重地交给顾子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打开。”
如果谢逸足够聪明,谢家两老的事情自然会秘不发丧,秘密地将耿家人彻底处理了;毕竟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目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应对了,可是千算万算却是棋差一招,想到这里,她深吸口气,“看来谢家也有那个人安插的探子,告诉谢逸,小心应对,别辜负了多智近乎妖的公子逸之名。”如果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好,怕是谢安和陆氏本是假死也要变成真亡了。
“放心,三哥明白的。”顾子骞将那两枚药丸郑重地贴身收好之后,这才深吸口气,放开顾瑾汐,利落的转身离开,不敢回头。
房间里,到头来终究只剩下了顾瑾汐一个人。
倚着美人靠,没有了别人的打扰只是静静地沉思着;元帝宝藏真的存在吗?普济大师如果真的是当年的守护八将之后,他为什么独独对自己会那么的……还有这串清净琉璃珠,他送给自己又有什么目的,莫言呢?能够让普济大师侧目的人,应该也不会简单了的。
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
脑子里千头万绪,自己的师父无为乃当初药家失踪的天才少主药尘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回想起当初,难怪师父对官家,尤其是皇家那么的排斥;难怪,当知晓了这些,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无怪乎当初柳红艳一个小小的姨娘也能够将诺大的顾国公府闹得天翻地覆,家破人亡;有那个人在背后撑腰,就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直到杜若遣人来说,顾淮回来了。
顾瑾汐原本眉宇微微颦蹙着,有些心不在焉到的,罢了罢手,“我知道了!”对于顾淮刚跟苏怡和好就离开,甚至一走就是这么多日的行为,她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只要他回来了就好;更何况他回来之后,跟自己的娘小别胜新婚,之前因为请柬的事情,她心里着急并没有跟苏怡解释,现在让顾淮好好安慰安慰她也是好的,自己就不去打扰了。
可那前来汇报的小丫鬟却是没有离开,身子微微颤抖着,磕磕巴巴的,“可,可是,是,是老爷……”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瞧着顾瑾汐面色难看,半夏有些不悦地看着那小丫头,“小姐都说已经知道了,还不赶紧退下?”说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又手脚麻利地给顾瑾汐沏了杯热茶,这才小声嘟哝着,“也不知道杜若到底怎么训练的这些下人,简直一个塞一个的没规矩。”
那小丫头瞧着有些面生应该是新来的,被半夏呵斥的面色通红,可是双脚却像是生根了般没有挪动半分,张口想说什么,可越是紧张,却越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后来琴好叮叮咚咚地跑过来,看到那小丫头时,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过转头恭谨地朝顾瑾汐行了个礼道,“小姐抱歉,这丫头天生大舌头,之前又受到过惊吓,一紧张就说不出话来,是杜管家看她可怜才捡回来的。”说着,又开口道,“杜管家说让小姐带上药箱,尽快去一趟水榭汀兰,老爷回来的时候好像受了重伤。”
“哦?”顾瑾汐闻言,心立刻悬了起来,转头朝半夏道,“去把我的药箱取来,我们立刻去主院。”边走,还边朝着琴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琴好拉着那小丫头,对顾瑾汐素来尊敬,更是知无不言,“今天夫人的情绪不太好,原本杜管家想着亲自去给夫人买些她爱吃的糕点,不过刚打开门就看到老爷倚在那里,面色苍白;杜管家赶紧上前搀扶却发现老爷倚着的地方,已经落了好多血。”
“大门?”顾瑾汐眉宇微微颦蹙着。
“左侧门。”琴好低下头,“杜管家吩咐过,除非与主子门同行,否则我们所有人都须走侧门,他说,纵然咱们蘅芜苑顾家不是什么大族,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
大门,那可是迎贵客和主子们进出的地方,他们这些下人走侧门就行了。
顾瑾汐闻言,薄唇微微抿着,“血迹可都处理干净了。”
“嗯。”琴好点头。
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告诉杜若,千万别让飞云居的那些人知道。”飞云居乃顾子齐的院子,如今那里面可是住着好几位皇帝派来的太医呢,如果被他们知道,怕是又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麻烦。皇家对他们如今已经够忌惮的了,再加上刚从顾子骞口中知晓的那些事情,这样的忌惮,根本连和解的机会都没有,秦氏皇族筹谋了不知道多少年,元帝宝藏的诱惑,他们定然是不会放弃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水榭汀兰。
刚走进屋子就看到苏怡眼泪汪汪地守在软榻旁,面色苍白的顾淮仰躺在上面,还侧着脸不断地安慰着苏怡的模样。一看到顾瑾汐,苏怡立刻就站起来,脸上带着无限的希翼,“汐儿,汐儿你快过来给你爹看看。”
“嗯。”顾瑾汐从半夏手中接过药箱,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半夏立刻会意地点点头,退到外间,并轻手轻脚地阖上了房门,自己则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百无聊奈的抓着旁边的野草数数玩儿。
顾瑾汐往前走了两步,苏怡立刻就将地方让了出来。
“汐儿又瘦了。”顾淮瞧着顾瑾汐,眼底带着浓浓的心疼,抬手想抚摸顾瑾汐的头顶,可撕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带着点点黯然的笑。
“知道受伤了就别乱动。”顾瑾汐手脚麻利地将顾淮的外衫解开。
顾淮也不做作,脸上却带着几分自嘲,“爹这辈子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让咱们汐儿给我疗伤,包扎伤口。”
“嘶——”顾瑾汐闻言,瞧着顾淮小腹上那狰狞的伤口,如果再深两分,怕是肠子都得漏出来了,怪不得以他的个性,竟然会没有力气进蘅芜苑;她垂眸,语气清冷,“怎么受伤的?”
顾淮看着顾瑾汐手脚麻利地用烈酒清洗伤口,面对那样狰狞,甚至连他自己看到都有几分害怕的伤口,她竟然如此的平静,心底点点头;果然传闻不假,自己这个自幼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真的长大了,听到顾瑾汐的话,却仍旧是扯着嘴角,浅浅的笑,“没什么,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土匪。”
“土匪?”顾瑾汐边将染血的纱布扔到旁边苏嬷嬷适时放过来的铜盆里,边拿出特质的金疮药粉像是不要钱一般洒在伤口上,“这伤口看似狰狞可伤口齐整,切开的深度也不是一般的力度能够做到的,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做不到。”她语气清浅,带着从容,手中的绷带绕着顾淮的小腹一圈圈儿的包扎着,“你该庆幸这一刀你躲得快!”不然怕是根本没有命撑着回来。
“是啊,我得留着命回来照顾你娘呢。”顾淮不恼反笑。
“是让我娘照顾你吧!”顾瑾汐没好气地,最后绷带打结的时候,狠狠地用力一扯;饶是顾淮也有些忍不住痛呼出声,他死死地咬着牙,盯着顾瑾汐。
“汐儿,你轻点!”苏怡有些看不下去了。
“知道痛了?”顾瑾汐双眼微微眯着,瞧着顾淮,“知道痛了,下次就别逞英雄。”虽然不知道顾淮到底是去做什么,但她知道绝对不是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土匪,这凉都方圆千里之内的土匪都被皇帝派兵清理完了的,更何况一般的土匪能够伤到他?
顾淮拉着苏怡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
“这是药方,娘你亲自去拿,记得别忘了加黄连!”顾瑾汐没好气地扔出张药方,转头郑重地朝着苏怡道。
苏怡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顾淮,可有不敢反驳顾瑾汐的话,只能拿着药方离开;苏嬷嬷瞧着顾瑾汐那明显想将苏怡给支走的模样,赶紧道,“夫人不善厨事,不懂火候,我去帮夫人熬药!”
顾瑾汐眉梢浅扬,倒是没有反驳。
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两人。
“汐儿,你……”,顾淮见状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鼻头,脸上讪讪的。
“说吧,到底伤是怎么弄的。”顾瑾汐侧身坐在软榻对面的椅子上,一本正经地道。
顾淮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明明就是个小丫鬟,没多久之前倚在自己的怀中撒娇的小丫头转眼就已经变得如此的成熟了;明白糊弄不了她,只能轻叹口气,“事关机密,汐儿不是爹不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
“如果你心里真的还有我娘就自己好好保重。”顾瑾汐边收拾着药箱,边道,“每次你出门,娘虽然不说什么,可心里都非常的担心。我不希望我娘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很羡慕苏怡,无知是福!
“……”顾淮闻言,却是沉默了。
“别告诉我那个人对顾家的忌惮你不知道。”看着这样的顾淮,顾瑾汐有些冲动地开口,“他对顾家做了些什么,你当真不知?还是就算你知道了,仍旧为他当牛做马?”所谓的君臣纲常,难道真的比自己的妻子儿女还要重要吗?反正她不懂。
顾淮闻言,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汐儿,有些事情现在爹不能告诉你,但是爹所做的事情,跟那个人没有关系。”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讲,他对那个人而言,甚至是种威胁。
“没有关系吗?”顾瑾汐嘴角斜勾,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左右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着将金疮药和纱布放到旁边,“每四个时辰换一次药!”
……
顾家不得安宁,谢家,也是一团乱麻。
谢安和陆氏的死讯不知道被谁给泄露了出去,一个接一个的宾客涌上门来,却全都被谢逸着人打发了,可那些慕名而来的文人却怎么都赶不走,围在谢家周围,甚至还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闲逸居中。
顾子骞懒懒地双手环胸背倚大树,瞧着表面上仍旧一副静若处子,波澜不惊的谢逸,嘴角微微勾着,轻喝一声,将自己从顾瑾汐处顺来的请柬扔到旁边的石桌上,“说吧,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逸看着那石桌上多年未解的珍珑棋局,被顾子骞那扔过来的请柬这么一挡,好似竟然有了转机,他低下头,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厉芒,“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那个人要玩,那就陪他玩个痛快。”
“你想要玩,也得看看谢家玩不玩得起。”顾子骞冷冷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别忘了,不管如何,咱们都站在西楚的土地上,人家是君,我们是臣!”
正所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下缟素。如果真的惹急了那个人,到时候谢家未必不会迈上药家的后尘;到时候蘅芜苑顾家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谢逸薄唇微微抿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昨夜云老夜探主院并没有发现什么,这都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个人就敢发出这样的请柬,到底是对自己太自信呢,还是……”说到最后他嘴角微微扬起,并没有再说下去。
“你想……”顾子骞闻声,薄唇微微抿着,“可如果那样,不就前功尽弃了?”
“咱们想知道的事情,昨天不是都已经查明白了?”谢逸闻言,嘴角微微勾着;那可是他们赔上了暗子的清白才打听来的消息,只可惜再具体的却是查不到了;翻遍典籍,关于元帝的记载都只是寥寥数语,少得可怜。
顾子骞闻言,“可不管怎么样,那个人既然有了这样的心,都始终是个隐患。”秦氏皇族这样的念头只要一日不消,顾、谢两家都一日不得安宁。
“那就换个人做皇帝如何?”谢逸的语气轻飘飘的,嘴角微微勾着看着顾子骞;顾子骞原本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可随后看到谢逸眼底的认真,又不由得认真地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来,“改朝换代说来简单,可咱们手上并无兵权。”光凭他们暗地里养的那几个人,如果真的跟皇家刚上根本就是给人送菜的份;再高强的武功也双拳难敌四手。
谢逸低下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改朝换代就不必了,那个位置看似手握权柄,兵临天下,可谁又知道,到底要失去多少东西,不过换个人做皇帝嘛……”说到这里,他似乎卖了个关子,抬起头看着顾子骞,“你说睿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