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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与陛下的交谈,陈牧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陛下掌握了。这让陈牧在感动之余,也隐约有了一丝恐惧。
这次治河之后的冷遇便是陛下对自己做的一次考验,幸好自己确因劳碌太久,乘机心情愉快的回家休息了两个月,并没有流露出抱怨之辞,算是顺利通过了陛下的这次测试。万一要是自己微词几句,后果如何还未可知。
陈牧也不敢指望一个已经掌握全天下达二十年之久的人会拿感情这种东西去彻底的信任一个人,不管这人是来自现代还是原生古代。权力,是男人的春药。是药,都有三分毒性。
即便彭家沐伯伯答应会报答父亲的帮助之恩,但王莽并不一定会兑现承诺。这就是硬币的两面性。
所以,陈牧必须忘记自己前世的身份,也必须隐瞒陛下的来历,否则,他将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当他闻言陛下已经观察了他三年之久,他立即做出的决定。
他扑在陛下的怀里酣畅淋漓的哭泣是真的伤心,但也是一种自保。他要告诉陛下,自己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好在陛下也相信了他。陛下对他的评价是:牧儿啊,你跟你父亲一样,野心不大,责任感却不小。
这就够了,这句话如同悦耳的乐章,让他把心彻底的放进了肚里。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彩色的泡泡,随风飘散到了空中。
次日,陛下下诏,封伊水亭伯陈牧为关内侯。即日持天子节钺,赴辽东,事下句丽。
持天子节钺,意味着陈牧不经请示陛下,可自行决定各项事宜,陈牧做出的决定即是天子的决定。这是莫大的恩宠,也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陛下于椒房宫宴请陈牧,王皇后与太子临亲自作陪,这让三公九卿几乎惊掉了下巴,更令光禄勋的各位官吏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可谁承想居然是一只吊睛斑额猛虎。
这是自陛下登基以来,封四将三公之后所封的唯一的侯爵了。椒房宫宴请,皇后也只是坐了下位,太子居然也只是陪客,这是何等的荣耀。
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打听到在未央宫觐见时,陛下密闭殿门,与这个新晋的关内侯密谈两个多时辰。什么是幸进,这就是啊!
一时间,陈牧陈岩松成了常安城权贵们竞相结交的新贵,但是如何打动这位新贵又成了摆在他们眼前的一道难题。经过打探,才知道最近风靡一时的香水和佳酿均是出自他的手笔,那还有什么好讨好的?
再一打听,人家早已遁出了霸城门,前往玄菟郡去了。去的是玄菟郡,又不是去做兔子,跑那么快干什么?一帮权贵又是气馁又是恼怒,不得不放过这只狡猾的小兔子,暂时折返回去。
此时的陈牧,对公输温季制造的马车赞不绝口。不愧是公输般的传人,所造的马车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从外边看毫不起眼,但是内里却是另有乾坤。
当公输温季询问这马车能否对外售卖时,陈牧痛快的答应了。但是这个公输温季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将收益与陈牧对半分账,他说陈侯爷已经让公输家在治河一事上名扬天下了,如果他再敢如此贪财老爷子会打死他的。
其实陈牧对五五分账都觉得有些好不意思,因为他觉得一切活计都是公输温季在做,自己只是凭印象画了一张后世已经过了知识产权保护期限的草图罢了。但是公输温季居然连这个都不同意,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陈牧知道没有激励就没有动力,这是基本的商业规则。虽然现在大家凭着个人感情、权势、等级等因素让他人为你无偿的付出,但时间长了,这种感性和强权的东西就会逐渐淡化。所以,一开始,就必须制定好规则,而且是易于执行且对各方都有利的规则。
另外,从陈牧内心而言,他也想多培植几个以自己思维为主导的商业伙伴。在这个时代里,商人本质上还属于被打压的对象,社会地位为“士农工商”四民的最下层,仅高于毫无人身自由的奴隶人。所以,如果陈牧想在农耕文明深度扎根的土壤上开辟一些工商业文明的空间,这种能够与他同休与共的商业伙伴必不可少。
这种实验目前在曹珪和陈九身上实验的比较成功,虽然他们获得的仅是二成利润,但是已经让他们的身家迅速的得到了丰盈。这陈牧比较欣慰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商业契约的遵守程度远高于后世。不管曹珪还是陈九,他们严格的遵守职业操守,面对丰厚的利润不但不去捣鬼,反而处处精打细算,以获取更大更合理的利润。
最后在陈牧的坚持下,公输温季接受了和曹珪他们一样的分成比例。契约签订后,他还面红耳赤的一个劲叹气,好像自己吃了很大亏一样。
凡是垄断的生意,利润空间几乎是大到无法想象。所以当不再向河防工事输血的时候,曹珪和陈九面对海量的钱币就不知如何处置。虽然曹珪是市掾出身,但是他三十岁之前见的所有钱加起来都不如这两个月挣得多。
在陈牧出此趟远门之前,曹珪和陈牧一起来请示陈牧。
他们的意见是将作坊规模持续扩大,原因是自从将四成的经销权让渡给大商人薛子仲之后,所有产出一直就处于供不应求的状况。之前因为治河所需,全部的利润都输送给了工事,但是现在停止输送后,两个月的时间累积了几千万钱,库房里都快没地方堆放了。
陈牧想了一会,神情严肃的向曹珪和陈九问道:“无论我做什么,二位是否都无条件支持?”
二人见陈牧问的如此认真,一起垂手肃立,异口同声道:“一切为家主马首是瞻!绝无二意!”
陈牧微微一笑,道:“那好,我的意见就是扩大规模的事宜暂时搁置,将属于你们的分红部分提出归你们自由支配,剩下的钱在宜阳城再寻一处风景上好的地方,按照太学的建制修建一所可容纳千余人的学堂。”
陈九哈哈一笑道,“我乃陈氏的一名护院老狗,仅家主赏赐的都够吃了,我要那些钱毫无用处,一并用于家主的学堂。”
陈九这话实乃发自肺腑,想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翁,若不是陈牧简拔他于匠工之中,他至今应该还在河间郡艰难度日。何况自己的血脉仅存的嫡孙现在家主聘请的名士教导下钻研苦读,寡居的儿媳也在府邸内帮闲。可以说自己现在的这一切几乎都是陈牧给的,自己也没有用钱的地方。所以这些钱,家主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自己怎能置喙?
见陈九这么说,曹珪也是点头同意,他正色道:“陈副总造办此言甚是,家主给我的薪俸早已超过了我全家的开支用度,我要钱也是没有任何作用。这些钱也一并用在学堂建设上就是。”自从上次他们被简称为“曹总、陈副总”把陈牧惹笑到涕泪横流之后,他们在陈牧面前不再互称简称,虽然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这到底好笑在了哪儿。
见两位说的诚恳,陈牧也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要建一所能容纳一千人的学堂,这中间的花费肯定少不了。他还计划在将来的时候,要对无力支付学费的孩童以奖代赈,这些费用也肯定小不了。
“那就先把这笔钱用在这里,但是我须提前说定,届时学堂成立,成立校董,二位便是天成的校董,将来学堂内立传竖碑,二位定将名列其上。”陈牧严肃道。
见家主说的认真,虽然他们没听懂校董是个什么东西,但见能与家主同列在学堂的传记和铭碑之上,这本就是无尚的荣光。二人立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自是欣然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事宜,陈牧便带着公孙傲、黄鼠、李安、黄萱及其余十名少年人,在虎贲军的护卫下,一路向北,向玄菟郡方向挺进。
由于陈牧这次是持天子节钺,又有了关内侯的爵位,他们一路都在驿站食宿打尖儿。在河南、济阴、平原等行对富饶的郡国内,驿站的设置基本都在三十至六十里一站排列。出了广阳国之后,驿站与驿站的距离便基本都在六十里以外了。
陈牧此次乘坐的马车正是由公输温季按照陈牧的设计建造的四轮马车,外面看其貌不扬,但是里面设施甚为齐全,坐卧睡躺、吃喝读写、取暖乘凉,均能实现。只不过出了广阳国,道路越来越不好走,睡觉和读书基本都无法再继续下去。
陈牧此次带着十二个少年人的初衷是乘着赶路的时间,自己将他们培养成初步合格的老师,等将来在学堂成立之后,他们便是第一批教员。
所以,只要一有时间,陈牧就将李亨、黄萱他们聚集在一起,向他们灌输后世的一些基本知识。陈牧将这些科目做了简单的分类,诸如格物(物理学)、自然(生物和地理)、逻辑(哲学和逻辑学)、算术(九章算术)、诸子(诸子百家)及商业等门类。
有时候陈牧为了让孩子们理解一个简单的概念,需要讲很多。由于中国人自古没有逻辑的概念,加上又喜欢进行类比,所以为了避免这两个盲区,陈牧几乎绞尽了脑汁。
这一路虽然路途遥远,陈牧倒也过过得很是充实。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陈老师,不过就是底下的学生换成了十二个基础很差的少年人了。
沿途的收获自然也是巨大的,这些孩子从茫然到懵懂,从懵懂到基本理解,也算是一大进步。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跋涉,陈牧一行终于进入了玄菟郡境内。再过几日,便可抵达下句丽侯高朱蒙所在的高句丽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