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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整日里除了上朝下朝,在少府处理完公事后就立即返回府邸陪在钟辛夷身边。就连黄皇室主王嬿派人送来的信函也是置之不理,直气的王嬿在净心宫里大发雷霆而无计可施。
是夜,钟辛夷终于到了临盆的时候。瓜熟蒂落,这也是生命周而复始的一个阶段。
其实在早上时候,钟辛夷就显现出了分娩的迹象。她对陈牧说自己小腹一阵一阵疼的厉害,陈牧一听,就知道钟辛夷这是要生了。
于是他立刻让大家都行动起来,烧水的烧水,备物品的备物品,一时间整个陈府忙做一团。其实这些天大家都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现在只是跑来跑去把各个东西又挪动了一遍而已。
如果后世的产科医生见陈牧顶着个“神医”的名声却如此的紧张,大约是会笑话死他的。因为从有规律的宫缩到宫口张开至三厘米,至少还得八小时;从宫口张开三厘米到宫口张开十厘米,也需要至少四个小时。这也就是说距离钟辛夷正式生产,大约还有六个时辰。不过,陈牧对此是一无所知,虽然他对后世的现代医学有所了解,但是毕竟不是正经的医学专业,对于太过专业的医学知识就了解不多了。
柳姬因为也是个大肚婆,虽然她已经有了生产经验,但是还是被大家给排除在了“服务”人员名单之外了,因为指着她来帮忙估计是不可能的,添乱还差不多。
景莲已经找了全常安最好的稳婆,那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干练而机敏。她见陈牧有些紧张,便笑着开导道:“小妇人在常安接生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侯爷您就放心吧!”
陈牧见这个稳婆如此镇定,当下也是心里安定了一些。笑道,“那就劳烦这位大姐,事毕定当重谢!”
这个稳婆道:“能为侯爷效劳,这是小妇人的福分,哪里敢谈劳烦二字。”
等到了夜幕降临,周围其他宅院几乎都熄灯夜眠了,而陈府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那炉灶里的水都被烧开了三遍了,钟辛夷还只是肚子疼的要命,距离孩子生下来还有一定的距离。
上次柳姬生小琼琚的时候,陈牧因为在工地忙碌,并未在现场,没有体会到这种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现在钟辛夷生产,他才真正体会到当母亲的不易。真应了那句话——女人生子,一命换一命。
看着陈牧在产房门前焦急麻爪的样子,柳姬来把他直接拽走了。他们一起跪在父亲“陈得升”的画像前,向祖先祈祷保佑钟辛夷母子平安。
陈牧当然知道这毫无用处,但是架不住柳姬的虔诚。为了不让这个大肚婆再失望,自己也是认认真真的向父亲的在天之灵进行了祷告,以期得到父亲的保佑,让他的孙子顺利降临到人世。其实陈牧也不敢肯定这个即将降生的孩子是不是父亲严格意义上的孙子,毕竟如果两人有机会站在一起,这个孙子可比爷爷大了近两千岁呢。
让陈牧一直待在祠堂他自然是无法做到的,那两只脚又不由自主的把他带到了产房门口。丫鬟们紧张兮兮的守候在门口,产房里钟辛夷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甚至是嗓子都开始嘶哑了。稳婆一遍一遍的鼓励着产妇,大声喊着“使劲啊,使劲啊!”
见半天不见动静,钟无盐也摸到了产房门口,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满脸都写着紧张和不安。都恨不得冲进去给帮忙呢,如果门口没有人阻拦的话。
钟无盐是被妻子的难产给造成过心理阴影的人,这次见长女和上次妻子产子时的症状有些类似,他心里更是如同猫抓一样。他双掌合十,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向亡妻发出祷告,以求保佑女儿不要出任何差错。
陈牧掏出胸口的怀表,时间又过去了四个小时,钟辛夷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进了产房。
“现在什么情况?”他冲稳婆喊道。
见侯爷亲自闯了进来,稳婆也不敢直接轰他出去。只得据实回答:“禀侯爷,现在羊水已经破了,孩子的头太大,卡住生不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陈牧急忙问道。
“肚子上用棍子往下擀擀,再就要靠产妇自己努力了。”这个稳婆四平八稳的回答道。
“你这是什么办法?”陈牧不禁有些着急,声调不由得大了些。
“侯爷~”见陈牧语气里带着不满,这个稳婆也是有了脾气,拉长声调道,“老身接了近千个孩子,夭折的也无非就是三五十个。老身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呢!”
无非三五十个?亏你还敢说出口,这在后世就是百分之三到五的死亡率,你还敢大言不惭!但是一想到这是公元一世纪,陈牧也是立时没了脾气,现在有求于她,只好致歉道:“这位大姐勿怪,我的确着急了些,还请见谅!”
“哼~”这个稳婆轻蔑的一笑,“侯爷,您着急我能理解,但是上次在乾王府,尊贵如乾王爷又如何,他还不是依旧乖乖的给老身在门外守着。”
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妇人,陈牧差一点就没忍住要砍死她了。
“夫君~”钟辛夷有气无力的说道:“妾身努力就是,你不要生气,怪不上这位婆婆。”
辛夷这么一说,陈牧自然是无法再多说什么,他走上前去,紧握住辛夷的手。从早上开始折腾到现在,辛夷已经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了,连手指缝里都是汗水。
陈牧心疼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恨不能让自己替了自己的妻子来经受这般折磨。但是自己在这里又无任何办法,只得愁肠百结的出了产房。
镇定!镇定!陈牧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遇上这种情况,如果自己没有办法,其他人肯定更指望不上了。他必须要做出决断,否则再拖下去,母子都很危险。
“立刻冲一碗浓浓的花蜜水,给家母喂下去!”陈牧向景莲嘱咐道。辛夷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进食,哪里还有力气再努力下去。
“最近的铁匠铺在哪里?”陈牧又问李亨道。
李亨不知道家主在这个节骨眼上问铁匠部作甚,但是自然也不敢问,连忙备了马车带陈牧去了距离陈府最近的西市南端的周铁匠那里。虽然李亨因为断了一条腿,但是此刻他却是拼尽了全力向前迈步,居然也没有落在陈牧的后面。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铁匠铺早已关门。好在周铁匠就住在店里,李亨砸开了门,陈牧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把周铁匠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是遇上抢劫的了。刚刚明明听说是上雒侯亲自前来,常安什么时候兴侯爷打家劫舍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陈牧从柜台上的铁器堆里找到了一把剪子,然后招呼周铁匠过来。周铁匠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陈牧的装束,他辨认出这人的确是侯爵的装扮,这才放下心来,向陈牧靠了过去。
陈牧立即在地上画了个后世才有的产钳图形,让周铁匠以最快的速度加工一个这样的器具。为了缩短时间,陈牧让他直接在自己拿的这柄剪刀的刃上分别加长约一臂长度的铁杆,然后在铁杆的前端进行锤制即可。
周铁匠不愧是老铁匠出身,很快就明白了陈牧需要的是个什么东西了。他立刻行动起来,陈牧和李亨帮忙烧火的烧火,加碳的加碳,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久完成了制作。
陈牧和周铁匠要了个挫,将这个怪异的工具上的尖刺和凸起磨了下去。由于用力过猛,一根尖尖的铁尖将陈牧的手掌划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但是陈牧完全顾不上这些了,因为他能抢一秒是一秒,晚了就怕爱妻辛夷和没有出世的儿子双双出了意外,
做好这一切,陈牧立刻就返回了府里。他把这个怪异的工具放在滚开的水里煮沸了约十分钟,觉得上面的细菌和病毒之类应该被烫死的差不多了。他顾不得烫手,拿着这把自制的“产钳”又一次冲进了产房。
这时的钟辛夷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状态了,那个稳婆也是急的团团转。她见陈牧又进来添乱了,气不打一处来,喝令陈牧出去。
陈牧没有理会她,他径直走向辛夷,见卧榻前的案几上放着满满一碗蜂蜜水。他立刻喝问侍奉的丫鬟,为何不给家母喝蜂蜜水,丫鬟嗫嚅着说是稳婆不让喝。
陈牧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他飞起一脚就把那个自以为是的稳婆踹到了墙角。他扶起钟辛夷的头,喂她喝了半碗蜂蜜水。
钟辛夷此时都已经快要疼死去过了,她喃喃的向陈牧道:“夫君,我可能要死了...我对不起你...没有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九泉之下....我实在无颜去见公爹...”说着,她清秀的脸庞就有两行清泪流出。
“不要这么说!”陈牧安慰道,“你忘了你夫君的名号了吗?那元城县的神医岂是白叫的!好好喝了这碗蜜水,一刻钟你就有了气力,然后听我指令,我来给咱们的麟儿接生,让这个愚蠢不堪的婆娘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接生!”
“夫君不可...那般污秽之物....非侯爷...九卿沾染,会遭人....非议的...”辛夷反对道。
“污秽个屁!非议个屁!”陈牧狠狠道,“现在好好养养气力,不要说话,一会儿听我指令即可。”
“把灯火蜡烛都点亮,向我靠过来!”陈牧向周围的侍女们命令道。然后他就一把扯掉了盖在钟辛夷下身的麻布,好让光线照的更清晰一些。
钟辛夷已经顾不得羞耻了,夫君的突然到来,让她莫名的产生了希望。这是个屡创奇迹的男人,他是天选之子,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希望和信念是人类最宝贵的东西,钟辛夷一度丢弃了它们,然而,自己丈夫的到来,这两样东西又神奇的回到了她的意识里。
陈牧把那个粗笨的产钳小心翼翼的伸到了辛夷的产道里,他尽力让自己平静。妈的,医不自治,这话果然没说错。
当他摸索着感觉产钳的两柄钳住了孩子的头部,他向妻子命令道:“现在使劲!一鼓作气!加油!”
随着他缓缓的抽出,一个血糊糊的婴儿从产道里被夹了出来!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稳婆连忙上前,她接过了婴儿,用烫洗过的剪刀剪短了脐带。
然而陈牧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附身靠近钟辛夷,吻了吻辛夷满是汗水的额头,轻声的安慰她道:“夫人真棒!”
忽然,他知道哪里不对了!孩子没有哭声!
他一下子冲到澡盆前,把即将下水冲洗的婴儿倒提了起来,在它稚嫩的屁股上拍了几下,不见任何反应。
他把孩子翻了过来,发现孩子嘴唇已经发紫,这是缺氧的症状。他掰开婴儿的嘴唇,没有发现嘴里进去异物。
陈牧张开了自己的嘴,把婴儿的整个口鼻区域都包了进去,然后缓缓的吹进去了一口气。他观察了约莫十几秒,依旧不见动静;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摁了摁孩子的胸膛,将自己刚才吹起来的气体又挤压出了体外;接着他又吹进去了一口气,又用指头挤压了出去。这样进行了四五下,孩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了!
伴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四周被吓傻的婢女丫鬟们都情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大哭起来。只有陈牧像累瘫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动不动。
产房外的人群听到了婴儿的啼哭,久悬的心也都放了下来,一起欢呼起来。
这可真是哭声、笑声、声声入耳;人事、家事、事实惊心!
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钟辛夷,听着儿子洪亮的哭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夫君,忽然觉得这一切竟是如此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