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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张儒遭刺杀事件已过一旬时间,总兵府西厢那群侯毅饲养的白鸽已经一只都不见了,北平城外八十里,一处峡谷内高楼耸立。
此处风景宜人,峡谷上方是郁郁葱葱的大树,但是树叶缝隙中的阳光,却将峡谷内染得斑驳而绚丽。
峡谷中央的开阔地上,一栋三层的高楼高约五丈,高楼四周星罗密布着许多的望台。而峡谷正上方一棵需要十人合抱的歪脖子树上,正有七八个人隐藏在树枝之中。
高楼顶层基本上已经平着峡谷口的峭壁了,此刻向阳的东侧房间内,一个白衣青年正跪在地上,眼睛直视前方。
他的面前,一道白色的帘子挡住了视线,但帘子后面,一具婀娜多姿的娇躯,却横陈在碧玉装饰的床榻上。
“小太子那奶兄弟竟然没死?缑谦办事,也太不合用了,这次让他躲过去,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帘子后的女子用慵懒的语调说道。
声音十分好听,如果张儒在这里,一定会想到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
不过跪在地上的白衣青年却没有任何感觉,眼睛盯着帘子下方,似乎对床榻上横陈的玉体,一点兴趣都没有。
等帘子后那女子说完,白衣青年才问道:“是不是让人废了缑谦?”
女子悠悠长叹:“别说那种莽撞的话,好歹也是个总兵,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钱才扶植起来的,废了可惜了。告诉缑谦,让他暂时停止小动作。”
白衣青年猛然抬头:“难道.就这么放了他?”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如出谷黄鹂:“哪能这么简单就放了他,不过是让他暂时逍遥而已。联系朝中的言官,让他们弹劾那小子,理由随便找,只要让皇帝心里不舒服就行。”
白衣青年恭敬地答了声遵命之后,站起来转身离去。
翌日,六科给事中二十三人、御史台十五人上书弹劾张儒在辽东鱼肉乡民草菅人命。有二人弹劾他强抢民女,甚至有一人弹劾他意图谋反。
朱见深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奏折上言辞激烈,一字一句好像刀子一样在插着他的心。
他不愿意相信张儒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奏折上言之凿凿,如果不派人下去查,只怕难塞悠悠众口。
“张鹏,张儒是九边都督,你派人下去查查,如果属实,将其押解进京,若不属实,哼哼。”朱见深面如寒冰,语气更是冷若冰霜。
六部尚书之中,唯有张鹏算是还有些良心之人,朱见深选择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十分恰当的。
可惜,大臣们也不会让皇帝太过轻松,首辅万安率先出班:“陛下,臣以为不可。”
朱见深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哦,大学士倒是说说,有何不可?”
已经站出来了,总不能缩回去,万安硬着头皮道:“张儒是兵部之人不假,可如果他真的犯了事,那么兵部掌管去,没有刑部的人论罪,没有吏部的人去职,贸然将一个九边总督给拿下,怕是会引起兵变呀!”
朱见深淡淡道:“大学士的意思,是说张儒两次前往辽东,总共加起来的时间不过两月,就已经到了能够号令辽东五路屯兵、二十五卫、一百二十七所的地步?若他真有这本事,朕留他在身边就可安天下,何必将他派去辽东。”
万安道:“陛下遣张儒去辽东,这九边总督的官职,臣等本就不敢附议,是陛下坚持,臣等才勉强同意的。如今张儒在辽东声名狼藉,陛下若是还一味包庇,只怕会让天下人不服。”
朱见深眯着眼睛,缝隙中寒光四射:“是天下人不服,还是你万安不服?”
“臣惶恐!”万安从皇帝的语气中听出了不高兴,马上跪在地上:“臣一片忠心,陛下若是觉得臣多嘴,臣以后不说就是。”
“呵呵!”朱见深在金銮殿上突然张狂的大笑起来:“好一个不说就是,你万安有纸糊阁老的称谓,如今却敢在大朝会跟朕顶嘴,谁给你的胆子。不说,让天下人当朕是昏君,让天下人觉得你万安是贤臣,这就是你的不说么!”
眼见皇帝生气到了极点,其他几个阁老也有些动容,刘吉出班跪倒:“陛下息怒,万阁老一片忠心,还请陛下不要责罚。”
朱见深怒极反笑:“好,朕不责罚他,朕责罚你可好。”
见皇帝真正动怒,刘珝也不敢再独善其身,站出来没有跪下,语气陈恳:“陛下,二位阁老为国为民,在此事上或许有些偏颇,却也是一片忠心。陛下圣明,两都御史及六科给事中言之凿凿,待钦差下去查明情况回来禀报之后,自然会有公论。而今朝堂之上,为一个张儒而争锋相对,实在没有必要。”
朱见深深吸了一口气:“叔温说得在理,张鹏,你带人下去,严查此事,若是张儒真得违法乱纪,押送进京便是。”
张鹏低头道:“臣遵旨。”
一场朝会,好不容易有皇帝参与的大朝会,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朝会结束之后,万安倒吸了几口凉气。他不知道张儒是不是真的在辽东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也只是别人手里的刀而已。
不想得罪张儒,是因为张儒睚眦必报,可那个人,更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万安迈开步子想要离开,冷不防手臂却被抓住了。
扭头一看,抓住自己手臂的竟然是刘珝,他有些惊讶,这刘珝平时都不怎么和他跟刘吉打交道,今天不仅站出来说了话,而且还抓住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刘珝低沉的声音:“阁老,为何与张儒为敌?”
奉天殿可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这里人多嘴杂,还有锦衣卫环饲,更何况平时万安和刘珝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所以他不想理会刘珝。
“刘大人这是何意,奉天殿内拉拉扯扯,有辱斯文。”万安摆出首辅的架子,朝刘珝训斥道。
刘珝浑然不惧:“首辅大人倒是说得好听,据我所知,首辅大人暗地里做的那些有辱斯文的事,可不少。今日我为你说话,你却含糊其辞,莫不是真当刘某人好欺?”
万安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咱们外面说。”
刘珝目光如刀:“有什么在这里说就是,首辅大人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人知道不成!”
“这.”万安无奈,偏偏刘珝虽然是书生,一把年纪了力气却不小,只好放下身段道:“那张儒做了不法之事,我等为内阁大臣,自然应当为陛下分忧。什么叫与他为敌,他是何人?他不过是东宫的下人而已,如今身居高位,不思为国尽忠,不思报答陛下,竟然做出那等猪狗不如之事,难不成,老夫还要袒护他不成。”
刘珝冷哼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张儒是不是做了这些事还有待调查,首辅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他下了定论,这做法,未免有失公道吧!”
万安涨红了脸:“什么有失公道,宁杀错不放过。”
刘珝放开手,指着万安的鼻尖嗤笑道:“好一个宁杀错不放过,看来首辅大人是要在将来对太子殿下做曹孟德做过的事。刘珝佩服,佩服!”
“你.”虽然这是两人私下交谈,可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万安虽然生气,却不敢大声嚷嚷,只好任由刘珝扬长而去。
两人的谈话,被殿中锦衣卫高手尽数听去,没多久就传到了皇帝朱见深的耳中。
本来在朝会的时候已经被气得不轻了,现在锦衣卫的人又告诉他万安说出宁杀错不放过这样的话,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地上碎了一地的景德镇瓷器就是他怒火中烧的表现。
发泄了一通之后,梁芳一面让人打扫东暖阁一面将已经疲惫的皇帝搀扶到软榻上:“陛下何必动怒,那万安也不过是傀儡而已。”
“老梁,你说,朕是不是太过心慈手软了?”朱见深语气颓废,整个人的气色都显得十分暗弱。
梁芳小声道:“奴才不敢赘言。”
“让你说你就说。”朱见深没好气地道。
梁芳道:“陛下仁慈,才有固伦长公主今日,可是陛下身体越来越弱,固伦长公主的畏惧之心也越来越弱,只怕将来会累及太子。”
朱见深幽幽道:“朕又何尝不知,可是那终究是朕的堂妹,是朕看着长大的。现在,只希望张儒能够争气些,将来佑樘登基,有他在,朕才能放心呐!”
“陛下千秋万载,可不能放松啊!”梁芳急忙道。
曾今参与过对朱佑樘的刺杀,深知朱佑樘上位之后没好果子吃的梁芳,最不愿意提及的就是这个问题。
朱见深苦笑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现在两边讨好,到头来可能会两边都得罪。你做什么事从来都不告诉朕,可朕都知道,只是你是朕身边的老人,朕不希望失去一个老伙计。就算现在不作出抉择,将来有一天,一总是要做出抉择的。”
朱见深的话,让梁芳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