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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康一个太监,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身体孱弱得不像话,要不是他被阉了,说不定比现在还不如。至少没了子孙根,他的身体还没让酒色掏空。
脊背弯成了虾米,好歹也是能让辽海东宁道大小官员叫上一声黄公公的黄康一张肥脸贴在地上,尊严扫地。
一个东厂番子刷的抽出腰间武器:“你想干什么!”
刀尖指着张儒,刀子却是指向在场所有锦衣卫和广宁卫的边军。张儒还没说话,一帮大头兵不干了:“阉狗的走狗,敢对俺家大帅亮刀子,兄弟们,废了这****的。”
“奶奶的,真是不想活了,我看这孙子真的活腻歪了,来来来,敢出刀,跟爷爷好好玩玩。”
“弄死这孙子!”
“娘希匹,不知死活的东西,给爷跪下!”
大头兵们没读什么书,说的话自然也粗俗无比,吵吵嚷嚷的声音不小,差点没把整个四方街给抬起来。
张儒抬起左手,后面的叫嚷声瞬间消失,他慢慢走到刚被手下人搀扶起来的黄康面前,似笑非笑地道:“知道本将为什么打你么?”
黄康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他不敢不作出反应,因为他怕眼前这个不讲道理的年轻人会再次对自己出手。
东厂虽然对锦衣卫有一定的制衡能力,可不代表他这个辽东镇守太监麾下的东厂番子能够跟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顶牛。
说白了,再专横的人,在没有后台的情况下,也没法跟自己后台的敌人扳手腕。
“锦衣卫的家事,从来都不需要外人过问,你今天出现在四方街,正好碰上锦衣卫要处理自己的家事。很不巧,本将不喜欢这种感觉,让你疼,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以免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张儒伸出手拍了拍黄康肥嘟嘟的脸,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他脸上的肥肉。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黄康只好低头认错:“是咱家孟浪了,请张将军原谅。”
张儒目光尖锐,盯着黄康的眼睛,直到这个肥肥的白胖子连看他都不敢。几个东厂番子对黄康的举动感到丢脸,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江湖人士,靠着黄康才有一口饭吃。
“你是个奴才,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张儒淡淡说了一句,转身一个鞭腿,直接甩在了曾芳的脑袋上。
身高七尺的汉子,被他这一腿砸在地上,半天没法起身。
“他们是我大明的百姓,可是你们一口一个刁民。他们是因为天灾才会暂时居住在四方街,可是你们觉得他们是乞丐。没有他们的存在,你们一个个耀武扬威都找不到对象,没有他们的存在,你们好意思腆着脸向朝廷要俸禄?”张儒的脚没有离开曾芳的脑袋,脚尖在曾芳太阳穴附近碾动,弄得曾芳的脸都有些变形了。
一个辽东千户所的锦衣卫面露不忍,几次张嘴都被身边年长的锦衣卫拉住了。
很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范统看见。
他眼看张儒大发雷霆,又看到平日里跟自己相处得不差的年轻人倒了一地,本来心里就有火气。只是在张儒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不太好贸然动手。这个年轻人的举动,倒是给了范统一个发飙的机会。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前窜,一把抓住年轻锦衣卫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大喝一声就要将年轻人甩出去。
张儒出声制止道:“范统,住手!”
蓄势待发的情况下被喝止,范统收力不及时,手臂都差点被震伤。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张儒:“大人,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张儒笑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上面的人有命令,下面的人才会做事。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你又何必为难他们。”
范统不满的嘟囔:“他想替曾芳求情,还不兴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张儒严厉的目光如刀一般看向范统:“军令,你只有听从的份。”
一听说这是军令,范统的神情立马变得肃然:“末将遵命!”
过了好一会,感觉对曾芳的羞辱已经够了,张儒这才松开脚,让辽东千户所的锦衣卫将曾芳从地上扶起来。
曾芳满嘴沙土,站起来后呸呸好几声才将口中的沙土吐掉,他始终垂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张儒。
可眼中那一抹怨毒的光芒,却在不停闪烁。
“我相信你,所以让你领了辽东千户所千户的官职,黄禅死了,你还活着,是因为我觉得你够聪明。”张儒淡淡道:“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你并不聪明,换句话来说,你比黄禅还要愚蠢。他为了高官厚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而你,可能会因为背叛失去自己的亲人。”
曾芳猛然抬头:“我不服!”
“说说。”张儒淡淡道。
曾芳道:“凭什么我们奋斗一辈子都无法身居高位,凭什么你只是一个陪在太子身边的伴读,却能够鲤鱼跳龙门。我们在边关功勋无数,那么多兄弟战死了之后连名字都无法留下,每个月却只能领那么些微末俸禄。你们在京城,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凭什么!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得到的就比我们得到的要多!凭什么!”
张儒眼睛紧紧盯着曾芳,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好半天,终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等曾芳的激动过去之后,张儒才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能够得到这些东西,的确跟我们的起步高有一定关系,但这却不是必然的联系。锦衣卫是天子近卫,不管是辽东千户所的,还是南北镇抚司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事情做得漂亮就有升迁的机会。
你只看到我本将未及弱冠便身居高位,却没有看到当年本将陪伴在太子身边的时候,西厂番子二十三次刺杀,本将九死一生。你看到的是本将现在的风光,没看到的是本将当年陪着太子在皇宫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惨淡模样。
高官也好,显位也罢!这些东西都是需要自己努力去争取的。
你只想着走接近,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甚至不惜背叛锦衣卫,成为东厂那些阉狗的奴才,你有什么好不服的!
问问你身后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没有死在跟建虏交战的战场上,没有死在朵颜三卫那些贼心不死的蛮人手里,却要跟着你死在你的愚昧无知之下,你问问他们可甘心!”
一番话说得曾芳连头都抬不起来,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后悔和痛苦交织的复杂情感。然而,一切都有些晚了。
“拿下曾芳,抄家!给那个女子些银钱,让她离开辽东,其他辽东千户所的锦衣卫,只要是曾芳的亲信,先拿下!严查所有辽东千户所锦衣卫,必须查清楚,谁是锦衣卫的人,谁是东厂的狗。”张儒十分严肃的对范统下令。
自然,他从京城带来的北镇抚司锦衣卫也挺清楚了他的命令。
在辽东大兵的威慑之下,没人敢再有反抗之心,在曾芳束手就缚的情况下,连黄康,都感觉手脚冰凉。
他知道,最后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侥幸,那就是他不是锦衣卫的人,他觉得张儒不会让锦衣卫的人捉拿自己。
等张儒下达好好安置四方街百姓的命令之后,黄康笑眯眯的凑上前去:“将军有事先忙,咱家先回去了,梁公公身体不适,咱家还得回去伺候。”
张儒皮笑肉不笑地道:“黄公公可是这次事件的见证人,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你放心,梁公公那边本将自会为你说话,就算是不回去,梁公公也不会怪罪的。等这边事情一完,本将亲自送你回去。”
黄康干笑道:“还是不麻烦张将军了,咱家自己回去就是了,手下的孩儿们还有正事要做,就不打搅张将军了。”
张儒将脸一板:“怎么,黄公公连这点小小的面子都不肯给本将?”
黄康神情极不自然,硬着头皮道:“咱家哪敢,只是咱家真的有要事要办,如果事情没办妥,梁公公怪罪下来,咱家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张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这阉狗给本将拿下、!”
黄康陡然色变:“张儒,你想干什么!”
张儒淡淡道:“黄公公不肯留下,张某人只好请黄公公留下了。”
黄康色厉内荏道:“咱家是东长的人,你锦衣卫有什么资格拿咱家,梁公公就在辽东,要处置,也是梁公公来处置咱家。”
“张将军处理这件事,咱家没任何意见。”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自然不是黄康的,他可不会赞成张儒这杀星来处理。
一顶软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众广宁卫士兵的身后,从轿子里走出一个两鬓斑白卾下无须的老年人。
那老者下轿之后对张儒拱了拱手,而后面目阴森地朝黄康道:“我好的好孩儿,可还记得干爹?没想到来辽东了,翅膀硬了,竟敢背着咱家自己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