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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一个艰难的决定。
不到万不得已,张儒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然而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京城,邱濬府。
几个跟张儒关系不错的文官都出现在了邱濬府上,这其中有内阁大学士邱濬、内阁大学士谢迁、吏部尚书王恕、兵部尚书马文升。
“文轩离京城不过二十里,明日估计就会进京。昨夜陛下雷霆大怒,所言之语大多数都是针对文轩。诸位都是跟文轩交好之辈,大家都说说,这事该如何办才好。”邱濬缓缓开口。
其他两人相互对视,除了谢迁。
这个刚直不阿的老头一向就看张儒的某些做法不顺眼,这次能来,完全是因为邱老夫子苦口婆心的劝说。
王恕和马文升就不用说了,一个是孙子是张儒的嫡系,另一个是儿子是张儒的兄弟。
“琼台先生多虑了,文轩在陛下心中地位,非常人能比,应该能够相安无事。”王恕不以为然道:“就算陛下一时生气,也不会置他于死地。”
马文升沉吟道:“这可未必,我们还是想些对策的好。”
“不若我等通知各自门生,明日早朝为文轩请命?”王恕思索道。
邱濬皱着眉头:“不妥不妥,现在文轩未曾回京,我等若是此时便为他请命,陛下只怕会不高兴。”
马文升略显急躁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
王恕笑道:“你别急嘛,大家这不都是在商量嘛!”
“依我看,不如就等张文轩回来之后自己解决。咱们这么帮忙,他反而会乱了分寸。”马文升摸着胡须道。
邱濬一只手抚摸着茶杯,浓眉紧皱:“不做点什么的话,只怕到时候他根本来不及招架。圣心难测,陛下如果决议要拿下张文轩,就算再多的人劝,只怕也是徒劳。”
“不管怎么说,内阁和六部如有一半站在张文轩那边,陛下就算真心要处置他,也得问问群臣的意见。再说了,张文轩跟那帮勋贵的关系,貌似也不差。”王恕淡淡道。
一直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的谢迁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邱濬马上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语气急切的道:“于乔可有什么高见?”
他比谢迁大了二十岁,是长辈又是前辈,所以才能让谢迁勉为其难的出现在这次聚会之中。
谢迁冷冷的看了邱濬一样,转过头去不肯说话。
马文升也不是个怕得罪人的人,他跟谢迁本来就有些不对付,见他如此态度,忍不住酸道:“琼台公本不该叫这老木头过来的,省得不省心。”
谢迁没好气道:“也好,我这老木头走就是。不过到时候要是你们把张文轩给害死了,可别怪我这老木头看你们笑话。”
邱濬一把拉住谢迁:“于乔此话何解?”
谢迁不屑的扫了马文升一眼,淡淡道:“你们也知道圣心难测,难道你们就没打听过现在攻讦张文轩的人是用什么名目在攻讦他?
接档**,意图不轨,有谋逆之前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的亲人都跟张文轩脱不开关系,你们关心,我可以理解,但是关心则乱,你们难道不懂?
一个个都是部堂级别的人物,怎的就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
现在这个时候,越是有朝臣替张文轩说话,陛下越是会不高兴。陛下不高兴,张文轩被拿下的几率就越高。
你们如果真的想帮张文轩一把,最好的选择就是三缄其口。甚至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攻讦张文轩的时候,还可以选择附议。
当今圣上并非多疑之人,可这不代表他不起疑心。一旦陛下起疑心,那比任何多疑的君王都要严重。
前段时间张文轩和陛下的关系甜得蜜里调油,怎的张文轩再次来了个大同之捷之后,陛下反而对他起了疑?”
经他这么一解释,马文升恍然大悟:“定是有人在陛下跟前进了谗言。”
谢迁重重道:“不仅是有人进了谗言,而且这个进谗言的人还是陛下十分信任的人。李敏之流攻讦张文轩,陛下当做没听见,但是某些跟张文轩没有任何冲突的人攻讦,你们说,张文轩可还有活路?”
邱濬倒吸了一口凉气:“听于乔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么回事。我们也算是关心则乱了,还好今天叫了于乔过来,不然还真是帮了倒忙了。”
王恕站起来道:“得赶紧派人去通知保国公他们,免得这些粗鄙武夫做些让张文轩难做的事。”
马文升站起来道:“此事交给我去办便是。”
几人敲定主意后,马文升和王恕先离开了邱府,谢迁则被留了下来。
“于乔,你说这朝堂之上的风风雨雨,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歇?这要置文轩于死地的人,究竟又是何人?”邱濬喝着茶不紧不慢道。
谢迁端起茶喝了一口:“琼台公应该清楚才对,这种事,问学生,学生也说不好。”
邱濬看着门外,目光深邃:“真要拿下张文轩,除了那位,其他人没本事。”
谢迁叹了口气:“是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何时又真正左右过君王的思想呢!大明废宰相,开内阁,明面上臣子的话语权是变强了,实际上那么多臣子,不过都是君王的工具而已。我等满腹才学,卖与帝王之家,博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读书人的一辈子,无非就是如此而已。”
“于乔也不要这么悲观,终归今上还算是明君,如果换成先帝,只怕你我的日子会更不好过。”邱濬不无感慨的道。
谢迁不满嘟囔:“也不知那刘棉花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药,竟然让陛下有了如此之大的改观。”
邱濬讳莫如深的道:“莫非于乔真的觉得,这事是一个刘棉花能够左右得了的?陛下从未信任过刘棉花,缘何忽然之间对刘棉花言听计从?这其中蹊跷,可不是一星半点呐!”
谢迁蹙眉道:“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隐情?”
邱濬捋着胡子:“有无隐情,这老夫倒是无从知晓。只是老夫就是觉得,张文轩的表现,未免有些太过淡定了。”
谢迁站起来道:“这次张文轩如果又跟陛下设套,老夫非揍他一顿不可。”
邱濬哈哈大笑:“老崔头怎么说也是跟老夫师出同门,老夫的师侄,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再说了,你这老木头说的话,那小子也未必肯听。”
谢迁没好气道:“亏我还想这么多,感情你老人家拿我谢于乔当猴耍。”
邱濬赶忙拉住谢迁:“好了好了,于乔,别生气,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大气。”
二人重新坐下之后,一直在聊关于朝堂上纷争的问题,聊到很晚,最后谢迁干脆就在邱府住下了。
而另外一边,一众勋贵也在为张儒回来之后将要面对的事而着急上火。就算是马文升亲自造访,将谢迁的猜测说了,他们依然十分担心。
他们跟几个纯粹跟张儒相交的文人不同,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往海运上面投了钱的。朱永倒是还好,他没有投钱,可他儿子朱晖却是将二十万两的家底全给了张儒。
他们都在等着海运带来收获,如果张儒就这么落马,那他们的银子可就全都打了水漂了。
武将们商量的方式跟文官商量的方式完全不同,好几次几个勋贵都差点因为意见不合打起来了。
要不是还有保国公在压阵,估计这计策没商量出来,这群勋贵就得自己打死几个侯爷。
勋贵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借鉴了文官们商议的结果,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选择观望。
这一夜,京城九成的官员晚上睡得不踏实。想要张儒下马的就绞尽脑汁想着明日早朝该怎么攻讦,想要保住张儒的则一心想着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张儒躲过劫难。
倒是在城外的张儒和在皇宫内的朱佑樘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张儒的车队就进了城门,早朝正在进行中,张儒命孟傥领着苏七七和江采薇先回定边侯府,然后自己穿着常服去了太和门。
朝堂上唾沫星子飞扬,知道张儒今日回京的文官们大肆攻讦,龙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下面的声音更是吵吵嚷嚷。
覃吉一声不吭的站在帷幕之后,汪直站在朱佑樘身边。
几个阁老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任由一帮官阶不高却想要表现的年轻人咋咋呼呼。
让人奇怪的是,这次勋贵们也出奇的保持了缄默,似乎不想再跟这些文官玩什么全武行。
诡异的气氛让朱佑樘大感意外,他不怕文官武将不和,他怕的就是文官武将沆瀣一气,欺上瞒下。
他是皇帝,他天生就是要掌控一切的。
“三边总制张儒张大人觐见。”一个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
张儒身着白色袍服,头戴玉冠,脑袋微垂,缓步前行。
走到最前列,他单膝跪地:“臣张儒,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