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饺子

夜雪照天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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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离幼时并没有在风翎身边长大,这些事情风翎不曾同她说过,但是她知道,不过是因为风翎不想让萧离从小在戏班长大而被人瞧不起。

    即便是这样,萧离还是没少为此与人打架。

    那个时候,每每他受了伤,风翎都不会询问原由,只是为他亲手煮上一碗饺子,然后笑着看他吃完。

    而萧离十六岁的时候被督军领回了督军府,风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最后终于走出了房门,满脸落寞与憔悴的对自己说,要离开梧城——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风翎形容不整的样子。

    那个时候风四娘并不能完全体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明明风翎那样疼爱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这份疼爱,不得不逼着自己远走天涯。

    离开梧城的那天,风翎最后替萧离包了一碗饺子,派人送到了督军府,随后带着风翎班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北上的轮船。

    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也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听到萧离忽然提到要吃饺子,风四娘忍不住眼眶一酸,险些落泪,许久才僵硬着笑容说道:“三少……”本想打趣,缓缓情绪,却只喊了一句三少,便再也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水自顾自的落了下来,她只得飞快地转身,一边用袖子擦掉眼泪,一边掩饰着说道:“都说不要站在檐下,灰都迷了眼睛……”又怕二人察觉,忙补了一句,“我去买肉买菜,咱们……包饺子!”

    郑卿云并不知其中的缘由,但是也察觉到风四娘在听到萧离说出那句话时,眼中漫出的难过——能让她说掉泪就掉泪的,也只有那人了……

    眼见着刚才还好端端的气氛,一下子变成这样,郑卿云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故作欢快的笑着说道:“我刚才见厨房里器具一应俱全,既然四娘要去买菜,咱们就去准备柴火吧!”

    见萧离没有反应,急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萧离并不是故意惹人伤心,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却不想换来了风四娘这样的反应,让他心底的猜测全都变作现实——他甚至有些迷茫,这个时候该作何反应?到底是该痛哭流涕,还是应该愤怒?又或者带着对母亲的愧疚过完一生?

    就在他出神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忍不住看了过去,恰巧逢见郑卿云望向自己的眼睛,眸光清澈,干净,盛满了担忧。

    这样的眼神,奇异的让他心底的燥意渐渐平息,他努力理清情绪,缓缓说道:“厨房在西侧,那里有井,我去打些水。”说完,率先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郑卿云忙扯了扯风四娘,小声道:“大姐是不会希望看到我们替她难过的!”

    风四娘浑身一震,回眸看了一眼郑卿云,许久才点了点头,扯出一抹极浅的笑,“谢谢你,卿云。”

    郑卿云露齿浅笑,将风四娘转过身体,向着院外一推,“快去吧,我的好姐姐,再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肉了!”

    这处院落临街也不过十几步路,风四娘买齐了包饺子用的食材,很快就出现在厨房里,郑子衿这会儿正在烧水。

    锅碗瓢盆都是新的,须得烧了开水烫一烫才能用,郑子衿负责生火烧水,萧离提完了水就将所有需要洗的东西都收集到一起。

    等到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才能开始擀面剁馅包饺子。

    虽然已是秋末,但是中午的时候天气还是有些热的,再加上在炉火旁边炙烤着,郑卿云很快就出了一身的薄汗。

    萧离看着她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她的脸被烤的通红,白皙的手指也沾染了许多黑烟,就连衣服上也落了许多木屑,偏偏这样的郑卿云在萧离眼中,比之前见过的样子,还要美——朴素的,染了人间烟火的,更加真实的美。

    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了,风四娘盯着案板上摊成窝形的面粉,却犯了难——她从来都没包过饺子,这饺子该怎么包呢?面该和成什么样?是硬一点还是软一点?还是干脆做了肉丸子裹了面糊再下锅煮?

    这样多的问题一齐涌出来,她忍不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窝,随后试着一边加水一边和面,只是一时水多了添面,一时面多了又添水,眼看着本来不过一斤面的粉团,化成了两倍大又软又黏的面糊。

    风四娘举着两手面糊,傻了眼,只得求助仍在灶边添火的郑卿云,“卿云,我……我活不来面……”

    郑卿云抬眼看过去,却见风四娘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面粉,看起来十分滑稽,她忍不住哈哈一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来吧,你看着火就好了……”

    风四娘点了点头,退到一边,在水盆里洗干净了手,恰巧看着萧离在旁边案板上剁肉——他满脸肃杀,眼神凶恶,嘴角绷的直直的,左手持刀,高高扬起,然后一刀下去——肉断了,砧板也断了……

    “噗……”风四娘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揉面也是这样狼狈,指着萧离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断续着说道:“哈哈……你怎么……像……哈……砍人……”

    萧离皱眉,脸上的神情更加难看了,瞧了瞧手里泛着寒光的刀刃,又看了看断作两截的砧板和变成两块的肉,再次举刀,这一次他举得低一些,力道也减了几分,正要砍下去,却听到郑卿云喊道:“停!”

    原来刚才正在和面的郑卿云听见二人这样大的动静,回身一看,免不了叹气,这两个家伙都不是省心的啊!要是像他那样剁肉,还不得将砧板给剁的四分五裂啊!

    赶快制止了萧离接下来的动作,郑卿云一边手下不停揉面,一边皱着秀气的眉毛道:“你还是等一下帮忙包饺子吧,这肉馅我来弄……”

    萧离举着刀僵硬的点了点头,如遇大赦般将菜刀往案板上一扔,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惹得风四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谁能想到,上了战场杀人如麻的萧离萧三少,竟会害怕剁肉馅——哦,不对,不是怕,而是不会剁,所以有些怯场。

    郑卿云很快就揉好了面团,用了干净的湿润的纱布盖好之后,拿起刀,就着只有一半的砧板,开始剁肉馅:先将肉馅切成小丁,再一点一点,快速的剁了起来。

    一时间,厨房中都是“咚咚”的声音,倚在门侧,望着郑卿云忙碌的身影的萧离,不知不觉之间,脸上的肃杀神情都变得柔和起来,绷直的唇角也微微上扬,到好似浮冰化雪之后的暖阳。

    这样的萧离,很多年风四娘都不曾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