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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出来么?”出了卧室,苏童用嘴型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态度十分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苏童见他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问,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等着,这期间保姆收拾完了厨房里面的杂事,还顺便烧了水,给他们三个人泡了一壶茶端过来。
“反正我想好了,等你们把这事儿处理完,我确定那个鬼不能再来祸害我,也不会跟我回家去祸害我老公和孩子,我就不给这家做了,”保姆也坐在沙发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原来我光是挺害怕的,后来越想就越觉得生气,我虽然是没啥文化,家里也没钱,要不也不能跑来给人当保姆,但是我也是个女人啊,你说女的嫁老公图啥?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都是扯淡,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 其实不就是图对方能对自己好,能和自己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么!结果这倒好,娶个老婆回家来,是为了要喂鬼发财!太缺德了!”
苏童连忙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虽说只有精神食粮,没有面包,人也吃不饱,但是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真心为对方好才是最重要的,像温云涛这种,虽然给了吴冰几年富裕的生活,却也抵不过险恶的用心。别看保姆未必读过多少书,更别提什么高等教育和深造学习了,但是她所坚信的道理却是最质朴的。
没有一颗善待对方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不管多么丰厚的物质条件,都会变成捕鼠夹里面的奶酪,诱人,却也让人丧命。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原本安安静静的卧室里,开始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苏童用眼神询问唐敖,唐敖对她笑笑,说:“没什么奇怪的,他紧绷着被定了一个晚上,又受到了惊吓,体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估计这是刚刚攒出来一点力气,正换衣服呢。不用担心,他肯定会出来的,就算他不反省自己,不觉得拿吴冰的性命去换取财富是什么错误,至少他还不会想把自己也搭进去呢。”
听他这么一说,苏童觉得温云涛似乎更可恶了。
又过了一会儿,卧室门开了,温云涛的换了一身衣服,休闲长裤和短袖衬衫,估计实在是没有体力了,衬衫的衣襟都没有塞进裤腰里去,看起来有些邋遢似的,他果然体力不支,身子几乎撑不起来,所以显得略微有一点佝偻着,他慢腾腾的一步一步挪到沙发这边来,沙发上坐着的四个人,包括保姆在内,谁也没有像起身扶他一把,确切的说,现在以苏童的心情来说,没过去趁机踹温云涛一脚泄愤,就已经算是自己很有素质的表现了,扶他?他怎么配!
等温云涛好不容易挪过来了,也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他虚弱的瘫坐在一张单人真皮沙发上,把头仰过去靠在沙发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稍微平缓下来,然后强撑着抬起头,对保姆说:“你去给我也倒杯水来。”
保姆看了看他,哼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说:“我跟你说清楚啊,你们家保姆我不做了,你要是给我这个月的工资,我就做到这月底,你要是不想给我了,我这半个月算是给你白干,回头我收拾东西就直接回家了!”
温云涛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你不想干我不拦着你,工资我肯定不会少了你,而去我还额外多发你两个月的,省得你临时辞了工作,来不及找下家。”
温云涛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无非是想要给保姆一点好处,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出去之后在外面大肆宣扬,虽然说未必人人都信,但也不是谁都不信,有的人可能本身就比较笃信神鬼,也有人是宁可信其有,再加上温云涛自己本身就做贼心虚,所以才会格外害怕自己做的这些事被张扬出去。
保姆一听这话,还算比较满意,这才去厨房,帮温云涛倒了一杯凉白开,递到他手里,温云涛也确实是渴坏了,两只手捧着杯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一口气就把一大杯水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大口的喘着气,还打了个嗝。
“好了,看样子你也算是缓过力气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有没有想好要怎么跟我们说?”唐敖一反平时笑呵呵的温和模样,一脸高冷的看着他。
温云涛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唐敖虽然年轻,和他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前一天晚上能把自己定住,还能有办法让那个恶鬼以为自己就是吴冰,一晚上都在想方设法的想要冲破保护结界,扑上来啃食他的魂魄,这样的经历,即便是现在天光大亮之后回想起来,还是让温云涛感觉膀胱一紧,也就是说,这个唐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他说的那些话,搞不好也并非随口编造出来糊弄人的,虽然说对吴冰的内疚到底有几分,连温云涛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一说起反噬来,而且是包括自己和父母,还有幼子在内的全家都会早到恶鬼反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如果全家都搭进去,这几年积累了再多的财富,恐怕也都是白费,连托付给谁帮他们买一块好一些的墓地都找不到人,一切就都统统归零了。
温云涛的脑子里飞快的打着小算盘,方才强撑着走出来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有彻底想好,这一杯水喝下肚,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一些,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冒不起那个险,于是便开口问:“你们说的反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唐敖摇摇头:“这些我还不能跟你说,你必须先把是谁帮你想出这种养鬼的办法,又为什么会挑中吴冰,鬼到底养在哪里这些告诉我们,如实相告,然后我们才会告诉你怎么样才能避免反噬,如果你不说实话,那就算了, 我们与吴冰只不过是前同事关系,交情有限,为她做了这么多,也算是仁至义尽,剩下你们温家几口,和我们非亲非故,你们的死活,我们没有义务去过问的。”
温云涛心里很清楚,唐敖说的是事实,并且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从唐敖看着自己那冷冰冰的眼神里,他就不由自主的相信,对方是能说到做到的。
“我……我当初也是别无选择,走投无路了。”温云涛在一番内心的挣扎和就纠结之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刚要开口说下去,眼神又瞟见了一旁坐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的保姆,皱了皱眉头,对保姆说,“你先回避一下吧,我跟他们说事情。”
保姆撇撇嘴,去厨房拿了个小布兜,换了鞋子出门买菜去了。
温云涛等保姆走了,这才继续说:“我那时候大学毕业回来就接手我爸的生意,他早年经营失利,再加上一度还染上了赌钱的毛病,挪用了不少公司用来维持运转的资金,我一毕业他就让我接手,主要是也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所以希望我能帮忙把局面扭转过来,但是……我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就算是理论学的再多,平时再耳濡目染,毕竟能力也是有限的,公司的情况就越来越捉襟见肘,眼看这就要撑不下去了,除了看起来好像是家大业大,实际上当时我们家背了一屁股的债。后来就在我们都不知道往后要怎么办的时候,我爸无意当中经人介绍,去见了一个据说特别厉害的大师,想让那个大师帮我们家转转运,那个大师给我们出的主意,问我有没有娶妻生子,我爸说没有,那个大师就让我征婚,要求看女方的生辰八字,把收集来的生辰八字都给他过目。”
“他让你找什么样八字的女人?”唐敖问。
温云涛摇摇头:“这个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就是去那种相亲站登了记,可能条件比较好,本地这边的一个什么门店就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具体要求,他们可以帮我尽量去收集,要比在上乱碰靠谱,如果最终成功了,我给一笔佣金就行,我当时也想,不差这么一笔小钱了,所以就同意了,我说我们家门第比较传统,要求看女方的生辰八字,别的要求并没有太多,那边就帮我收集了不少客观条件还不错,并且能提供出来生辰八字的,告诉我之后,我就让我爸转交到大师那边去,大师判断合适不合适,最后就选择了吴冰。”
“那个大师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你见过么?”谷满仓听了半天,忍不住开口盘问起来,“之前我舍得那个结界,是不是他给撤掉的?”
温云涛摇头:“我不知道,就知道我爸管他叫大师,连我爸都没见过他本人,经人介绍每次都是去不同的地方和大师联系,大师也轻易不露面,都是他身边的信徒帮忙传递信息的,大师的信徒好多也都是有头有脸,在本地身价不菲的那种商人,他们说就是有了大师的帮助,他们的生意才能如鱼得水,锦上添花,所以我爸才会特别的信服,一切都照着大师的意思去做,一点儿都不敢违背。”
一个从来都不露面的大师,所有指令都通过身边的信徒来传递。光凭这两点信息,苏童觉得,这个大师要么是在耍手段,故弄玄虚,用这种神神秘秘的办法,骗得别人的信任,要么就是另有原因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以真面目示人。
“喂,你还没说我的结界是谁给消的呢!”谷满仓有点不耐烦的打断温云涛的话,他对自己精心设下的结界就那么被人给消了,可是相当的不爽,自己好歹是从小跟着师父身边修习的人,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本事,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啊,虽然不会任何具有攻击性的法术,好歹防御这方面也算是出类拔萃,足够他维持自己的自尊心和骄傲了,结果这一次,居然被人消得一点不留,这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当然要追究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哦,那个是他派了他身边的一个信徒过来给撤掉的。”温云涛也看出谷满仓有多大的怨气来了,所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来由的多了一点心虚,垂着眼皮不敢看谷满仓,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降低了几度。
“你说什么?不不不,等会儿,你再说一遍,我的结界是谁给消的?”谷满仓一听这话,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假如说温云涛刚才说他设下的保护结界是那个所谓的大师亲自消掉的,或者哪怕是什么座下大弟子,谷满仓也多少觉得好接受一点,信徒?信徒的话,不就等于是票友的性质了么?一个什么大师的票友,轻轻松松的把他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给破解了,这让谷满仓情何以堪,实在是有些自尊心受创,觉得有些不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甚至愧对师门。
温云涛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点点头:“我没骗你们,是真的,那个人我们家不认识,但是多少知道一点,是咱们本地的一个小企业家,做小商品零售起家的,后来发展的不错,据说他也是因为投靠了大师,所以才发家起步的。那天就是他拿了一张大师画的符,然后就比划了一下,那个符就烧了,烧了之后,他说没事儿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然后就走了,再没联系过我们。”
苏童听到这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说的这个信徒,是不是梳长头发的?”
温云涛点了点头:“是,头发到肩膀,感觉像是个搞艺术的人似的。”
敢情那天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温云涛带着什么小女朋友,而是所谓大师的信徒,跑去消除结界来的!苏童这下子也终于明白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消掉吴冰的保护结界?你就那么希望她死么?”苏童忍不住带着一些恼怒的开口质问。
温云涛心虚的垂着眼皮,摇摇头:“不是,我最近正跟一家公司谈生意,结果进入了瓶颈,一直没有进展,之前也没人跟我说过什么反噬的事儿,倒是吴冰情况见好了,我就又托人去问那个大师,为什么我最近生意谈判会遇到瓶颈,大师就让他的信徒来看了一眼,说是有人阻碍正常的招财祭祀,那障碍消了,我的生意谈判就会变得很顺利,所以……我是为了生意,不是一心想让吴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