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渑池会盟之后,嬴子婴回到关东,并未立即回到咸阳,而是在华阴县占住。
当年项羽领六国联军伐秦之时,嬴子婴就在此地住了一个月。记得那时华阴的县令,不仅献上了尉缭子的未出世的第七卷《上谋》,还向自己献上了一个楚国的舞姬,可惜那位舞姬却想刺杀嬴子婴,最后被嬴子婴麾下的将军杀了。那是第一个试图巴结自己的臣子,嬴子婴当时还想过提拔提拔他。
如今物是人非,再住此地颇有些不甚唏嘘之感。当年的那些人,都已经灰飞烟灭,却为大秦谱写了一曲悲壮之歌。
姚成——嬴子婴想起了那个县令的名字。不知道时隔数年,故人安在?嬴子婴记得自己赐给了他一杯酒,很欣赏此人的‘敬献’精神,如今自己又来到了此地,就派人在这打听打听那人还在否?
嬴子婴之所以没急着回朝,主要是处理一些早该处理的人。关东的世族很多,不仅多而且还有封地。关东的封地都是良田,谁看了都眼残,嬴子婴也不例外。更何况这群世族的封地还不是他册封的,大多数人的封地都是司马欣在位的时候封下的。为了拉拢关东世族,发动关东百姓在龙门和溪谷县修建拦河大坝,司马欣做了一件历代秦王都没敢做的大事。如果司马欣早点完成此事,也许关中、北地也不会发大水,嬴子婴说不定还早一点统一关中。
为了修建拦河大坝,司马欣在关东发动了二十万百姓!二十万百姓是何等数目?可以说抽调了关东所有的青壮力,如果没有这群世族的支持,司马欣也没办法完成此事。封地也基本上是那个时期封下的,这批世族都属于新兴的世族,根底没有那些老世族强,看起来也比较好啃的样子。所以嬴子婴将关东一打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动手了。
动手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主要还是看哪部分该杀,哪部分不该杀。嬴子婴在等,在等一个人和一些消息。
两天之后,司马井带着关东世族的资料前来呈递给嬴子婴,嬴子婴看着竹简上的一大串名字,正在静静的思考着。书册上的名字共有五六十个,个人的封地都在几百户的样子。一个村才十几户人口,几百户就相当于半个镇子(古时候很多地方没有编户齐民,存在很多在野人口,所以一个镇子显示的人口颇少)。想到这么多人,那岂不是相当于几座县城?要是将这些人都杀了,那真是一块大的肥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不过嬴子婴也只是想想罢了,一竿子打死的事情不能做,做了就会引起反弹,到时候适得其反,秦国现在还是不要随意折腾的好。看着名册,嬴子婴问司马井道:?“查出当初这里面有多少人勾结季布,帮助联军秋收迁民的吗??”
司马井禀报道:“还在调查之中。”?
嬴子婴放下名册,点头说道:“你先下去吧,等调查完毕后立即送来!”
司马井应喏就走,嬴子婴突然想起一事,唤住司马井,向他问道:“前些天我让你寻找的那个人可曾找到?”
司马井犹豫了一会,方才说道:“有一点眉目,但还未确定是否此人,所以臣就没禀报。”
“为何不能确认?”嬴子婴问。
“主要是他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姚成!”
“为何不肯承认?”
“鹰士都是乔装打扮后接触他的,可能他以为是来摧租的。”
“摧租?”
“是的,此人虽然也叫姚成,却与当初的华阴县令相差甚远。他的妻子已死,家里还有一个残疾的儿子,而他是一个李家豪族的佃农,靠耕种李家的田地维持生活,过得颇为窘迫!”
嬴子婴沉思了一会,突然说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带两个鹰士随我一起探视探视此人。”
“喏!”
司马井转身离去,等他走后嬴子婴才喃喃自语道:“姚成不是自称姚家支系吗?姚家并未破败,在内史跟陇西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他为何却落魄到这种地步?莫非不是此人?”
心中怀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待明日查访之后自然明了。
明日一大早,赢子婴与司马井并两位鹰士一起前往‘姚成’住处,根据消息,此人所在地就在华阴境内,是华山山脚的一个村落。村落不大,总共才一二十户人,整个村子都是那姓李的家里的洗户,听司马井讲,这华山山脚的大部分土地都是李家人的,这里的百姓都是李家的佃户耕农。
几人进了村子,说说走走,不多时就来到了姚成的住所。果如司马井所言,姚成过得极为窘迫。三间茅屋,一个牛棚,不过牛棚里没有牛,堆着许多干材。这种村子白天基本上不用闭门,所以赢子婴到时,姚家的木门大大的开着。门口有张木凳,木凳上坐着一个半大孩子,他手里拿着一支茅草,正在逗门缝边的蚂蚁,孩子似乎非常认真,连赢子婴他们走近都未察觉。三人走到门口,问小儿道:“你父亲可在家?”
孩子抬起了头,目视着三人,眼里带着些许戒备之色。赢子婴见这孩子警觉,便对孩子说得:“我是你父亲的旧识,你告诉我你父亲在哪?”
孩子哼了一声,却道:“你衣着华贵,却来寻我父亲,想必是来逼债的吧?告诉你们,我家已经没钱了,你来也是白来。”
司马井见孩子无礼,上前叱喝:“小子,我们不是来逼债的,快告诉我你父亲在哪!”
孩子也不害怕,拍拍自己的腿道:“就不告诉你,有种打我啊!”
“你……?”
司马井还想逼问,赢子婴却道:“算了,我们等等吧,他父亲肯定在外面地间,过一会自己便回来了。”
司马井见秦王已经发话,自己也懒得跟小儿纠缠,带着赢子婴走到屋旁不远的大树下,哪里摆着几个石凳,想必是村里人夏天到树荫下歇凉用的。司马井用衣袖将石头上的灰尘扫落,便邀赢子婴坐下。
几人在树下等着,快到晌午时,小径上走来一个农夫,他背上背着竹篓,肩膀上扛着锄头,手肘间还挎着一个篮子,临到家时,他才发现门口有人。待脚步放缓,看向来人之时,他却神情大变,长大嘴巴连篮子都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门口小儿大叫道:“爹爹,又有催债的来了。”
农夫没理会小儿,放了锄头后,便整理一下衣着,向赢子婴弯腰行礼道:“草民姚成见过秦王!”
姚成嘴里称自己为草民,却行的是君臣礼,他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等他行礼的时候,竹篓上的东西全部都向前掉在了地上。那些全是些草药,叫不出名来。
赢子婴受了姚成一拜,然后向他说道:“你先收拾收拾再慢慢细说。”
姚成放下了竹篓,将锄头篮子都放进家中,然后去小溪边洗了手再回来。带秦王入屋,二人分席而坐,赢子婴转望四周,见家徒四壁,便问姚成道:“你为何落到如此田地?”
姚成长叹一声,颇有些唏嘘的说道:“三年前项羽入关,华阴告破。我挂印于堂,偷偷溜走。我在华阴也置办了些田产,哪知道司马欣当上塞王之后,发动关东百姓到黄河筑坝,为了招人,司马欣不得不拉拢关东本地的豪族。我去晚了一步,由此遭罪,一封令书下来,我的田地就成了别人的封地,我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借钱买地,结果买的地却连本钱都收不回来,所以我为了还债,就成了别人家的佃户。可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债务,连我的儿子也以后也要还债。不过我的儿子却遭了兵灾,被人打断了腿。”
赢子婴问:“这么说来,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司马欣的一道令而失去了自己的田地?”
姚成说道:“没错,所以关东的世族很多都是拥护司马家的人。”
赢子婴笑了笑,说道:“才不久,司马家不甘失败,在内史造反,已被孤灭了全族!”
姚成问:“秦王意欲对付关东豪族?”
赢子婴点了点头,对姚成说道:“孤当年有意提拔你,可惜那时候孤自顾不暇。如今孤给你个机会,孤准备在关东设郡,华阴即为郡治。在此期间,孤要你做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替孤扫除关东世族,回收土地。第二件事情,便是编户齐民,从新统计关东人口,将那些没有入册的人口都统计明白。如果这两件事情办好,你就是关东郡第一任郡令!”
姚成五体投地,向赢子婴磕头道:“谢秦王!”
赢子婴笑了笑,对姚成说道:“有功于孤的,孤不会吝啬奖赏。在孤看来,敬献宝物也算得上功劳!”
一日后,姚成就任治栗内史,专门负责编户齐民和查寻关东世族在大战时勾结他国和强买囤积谷物的证据,司马井并一千鹰士留下辅佐。嬴子婴又派公孙越坐守函谷关,李左车在渭水边扎营练兵,防止世族生乱。等关东局势稍微稳定之后,嬴子婴便起身回咸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