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何者

一笑一枯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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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雾与寒霜是冬日早晨经常出现的东西,若某日没有这两样东西侵袭,那便是难得舒适的一天。晨间的微风轻拂,连太阳也起了个大早,挣脱了云雾的纠缠后,在天上发出淡黄色的光晕。

    冬日的太阳并不刺眼,所以站在院中的二人可以尽情的观看。

    一人道:“日出月落,月落日出,乃亘古不变之理。”

    一人笑道:“或遇阴晴,或遇雷暴,那时日隐月蔽,也未见得不变。”

    先前那人摇头说道:“此乃诡辩,某不愿与公争论。在这楚国,无论变与不变终究免不了走上那条路,既然楚王不欲称帝,南宫也无心留楚,这便告辞吧!”

    与南宫交谈之人正是范增,范增捻须笑道:“你若要走,我也不强留。天地有变数,也有恒定之事。可不论是多大的变数,天地间的昼夜依旧会转换,人也会生老病死。妖星如何?紫薇如何?在我看来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天下英雄不是我这种即将入土的老匹夫,也不是像你这种招摇撞骗的方士。方士就是方士,终究不能得道,更谈不上成圣!英雄的故事终究是由他们自己去谱写,你我不过是某段小溪中被放牛小儿投掷的石子而已!子婴能从危难中站起来,他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就像是大王说的那样,能跟这样的英雄一起逐鹿天下,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听范增说完,南宫也只是脸上笑了笑,他弯腰作揖向范增告别道:“范公豁达,南宫受教。今日作别,来日再会!”

    范增唤道:“彦蝉!”

    白眉彦蝉从假山中无声的走出,范增对他说道:“替我送送南宫先生!”

    彦蝉低声称喏,转身向南宫望施礼道:“南宫先生这边请。”

    南宫望随他出府,临行的时候,彦蝉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与干粮,又让下人端来一盘礼金,南宫望都没接受,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说道:“我自有脚,何须用它物代步?我自有手,又何须担心被饿死呢?少主美意,我心领之!”

    南宫望正欲离去,彦蝉突然拽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先生游历天下,想必会多不少见闻,如能传递回幽阁,彦蝉感激不尽!”

    南宫望带着一脸笑意的说了句:“幽阁?”在嘴里仔细的嚅嚼念几遍,突然间捧腹大笑,在彦蝉愕然的时候,南宫望已经大笑着离去了。

    看着南宫望离去的身影,彦蝉的嘴角拉扯出一个弧度,冷笑着说道:“此等妖道,最会装神弄鬼!”

    拂袖转身,旁有下人在他耳畔耳语了两句,彦蝉的双眼一眯,不一会便颔首离开。

    秦使已经离开彭城,一行人都身心愉悦,与来时相比脸上更多了不少的笑容。在随行看来,使者池裳不仅完成了秦王托付的使命,还能全身而退,此行简直堪称完美。然而坐在马车上的池裳却没有一点笑颜,相反的他脸上神色极其复杂。

    车身不停的摇晃,而池裳的心也不停的晃荡,他脑海中不时的想起昨日楚王所说的话:子婴小儿哪怕是牺牲一个忠臣的性命也不愿让孤称帝,那便如他愿吧!你回去后传禀给子婴,就说孤给他与之一战的机会!

    池裳并非为楚王的挑拨之言所动,而是觉得项羽此人实在是难以预测。他回想起昨日的情形,心中可以断定项羽暴怒的神色绝不会有假,当时项羽真有油炸他的心,可是为什么他又改变了注意?

    回思项羽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绝非是个心慈手软之徒!项羽的手下也不缺少忠臣,他也绝不会是怜惜自己的本事,可他便便选择不杀自己!

    为何?为何?

    池裳闭着眼睛回想起昨日所见,他慢慢的回想着,想着他步入宫廷所见到人和事。在他进殿的时候,蜀国的使者却被轰了出来,也就是说楚王在之前还见过别国的使者。

    蜀国、临江国、衡山国、九江——嗯?

    池裳霍然睁眼,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楚王项羽让将军虞子期出列的时候,站在虞子期前面的那个人是谁?

    楚国的上将军龙且如今成了齐王,上柱国将军季布死在了关东,虞子期跟钟离味便是楚王殿中官职最大的二位,而钟离味明明站在虞子期身后,那虞子期前面的那个人不难猜出——他是九江王英布!

    池裳突然间明白了过来,项羽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是因为英布在场的原因。英布本乃楚国的旧臣,如今虽然被封为九江王,但依旧与楚国的关系密切,项羽做出如此举动,足以说明他是故意做给英布看的!

    “只要忠心,我就是连恨之入骨的秦使也能放过!”这就是项羽想对英布说的。

    他为何要如此说?莫非——他觉得英布已经不在忠心?

    池裳似乎摸到了一点头绪,就在池裳思虑的时候,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池裳心中一动,赶紧揭开了车帘。就在池裳弯腰揭开车帘的瞬间,马夫的身子突然向后倾倒,“嘭”的一声便砸到池裳的身前。

    池裳的瞳孔一缩,他在马车的脖子上发现了一根短小的弩箭,在看到弩箭的一刹那,他便缩身滚进了车厢里面。

    “嘣嘣”

    两只弩箭插着池裳的耳朵射进了后面的木门上,池裳缩在木椅下面,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有笑声传来,犹如夜枭鬼叫一般,极为难听。笑声过后,又有沙哑的声音传来:“不用担心,车厢里的那位大人躲得倒是挺快,并没有被射死。”

    那人似乎是对着车队里的某人说的,池裳的神情一动,便听得韩则一声怒喝:“你便是追杀我妻子的鬼面少主?”

    “鬼面不过是遮掩之物,如果你能将她交给我,我可以放过你和车里的这位大人的性命!”这是那鬼面人的声音。

    “休想!”

    池裳只听得韩则一声厉喝,又听见劲风激荡的声音,过后又“叮叮当当”的一阵击剑之声,在这吵杂的声音中,池裳根本分辨不出谁占据了上风,只是心里暗暗祈祷韩则获胜。秦王派韩则保护他的时候曾说过,韩则的剑术已入宗师之境,单凭剑术,世上罕有人是其对手。

    就在池裳心中焦急却又无奈的时候,突然听得“嗙”的一声大响,接着连车厢都一阵晃动。噼噼啪啪的木屑不停的下掉,池裳又听得有人吐了一口血,接着便是九姑娘的一声尖叫:“韩则!”

    九姑娘的声音极为急迫,显然是韩则受了伤!池裳心里大惊,他没料到韩则竟然会输掉!

    又是一阵低声的咳嗽声,池裳听得是韩则的声音。咳嗽之后又是极为隆重的喘息之声,池裳猜到韩则可能伤得不清。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韩则低沉的声音随着浓厚的呼吸声传来了出来:“你……的剑!”

    “我学的是快剑,讲究的是技艺。看你的剑法,想必经历过一些沙场的磨砺,走的以势迫人的道路!你是我见过剑术最高明的一个剑客,但你缺少一柄好剑,还少一只手,所以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咳……咳……!”池裳耳里又听见了韩则那艰难的咳嗽声,还有九姑娘那悲伤的呼唤声:“韩则……你怎么样了?你不会有事吧?”

    “他的身上中了我七剑,到现在都还没死也算是他命大!阿九,跟我走吧!有些事情你不交代清楚,终究会害了他的!”

    “你不要过来!你别过来!我求求你,我跟你走,你不要伤害韩则!”

    “好!我不过来,你自己过来吧!”

    “韩则……你保重。”

    外面正当九姑娘准备放下剑走向鬼面人的时候,池裳却一下从车窗上跳了下来,嘴里大喊道:“不要过去!他是骗你的!”

    “你果然没死!”这是鬼面人的声音。

    “池先生——?”这是九姑娘的疑问声。

    池裳在地上打了滚,然后拍着袖子站到九姑娘身边,他低头瞥了一眼,一身是血的韩则背靠着车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他的身畔正站在满脸是泪的九姑娘,她的剑已经扔在了地上。马车外面有不少尸体,黑衣人跟秦王派遣的护卫都死了不少,所以鬼面人背后只站在两个人。池裳弯腰捡起了九姑娘的剑,拍着剑身对九姑娘说道:“我还指望着你拿他救我性命,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丢掉?”

    说完,便把剑递给了她。

    “池先生……”九姑娘一脸犹疑的接过剑。池裳笑着安慰九姑娘道:“别害怕,那鬼面人也受了伤!”

    说完便一脸好笑的看着鬼面人道:“你不必伪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池裳话一说完,鬼面人的身躯便一阵晃动,有鲜血从他的面具下溢了出来。背后的两个黑衣卫士连忙扶住了他的身子,口中大惊道:“少主!”

    鬼面人似乎在笑,沙哑的声音很难听。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韩则,过了半响才说道:“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高手!”

    说完他便低头对两名手下说道:“扶我走!今日作罢!”

    等三人离开后,九姑娘才问池裳:“没看见那人有伤啊!”

    池裳说道:“他的伤在背面,所以走的时候都让他的手下帮忙挡着。他中了一剑,不比韩则受的伤轻,你赶快将韩则扶进车厢,里面有伤药可以止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