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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国,南郑。
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走在街上的行人,身上穿着了四五层厚的衣裳,脖子缩进衣领,双手拢在袖中,看见人多的地方就往那挤。几个无聊的闲汉在街头上唠嗑,每当他们张嘴说话的时候,前面就冒出一大圈的白烟,声音就随着白烟一起扩散。
“看见城门外的榜单了没有?你们不知道呀!那里可热闹了,一大堆人挤成一团,就为了看榜!”其中一个红鼻子闲汉抽动了一下鼻子,向着另外几个闲汉说道。
另外几个闲汉刚起床没多久,消息没红鼻子闲汉灵通,听红鼻子闲汉这么一说,几人连忙询问。红鼻子闲汉就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眼光,他咳嗽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大王病了,如今正在放榜求医呢!听说这病呐,得了不该得的地方。”
听红鼻子闲汉这么一说,几人都来了兴致,连忙询问:“什么叫做不该得的地方?”
红鼻子闲汉带着一脸贱笑向自己的胯下指了指,众人大惊道:“不是吧!”
红鼻子闲汉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大王夜夜笙箫,听说要一夜要御八个宫女!几个月下来,那活难免不出问题。”
其他几个人听红鼻子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都附和着点头。其中却也有个头脑稍微聪明点的发出了疑问:“王宫中养有御医,大王既然有病,为何不找御医,竟然张榜寻医呢?”
红鼻子闲汉鄙夷的看了发问的人一眼,说道:“既然是那活出了问题,又有几个御医敢随便看?万一医坏了,还不得杀头啊?所以那些御医都都推脱自己医术不精,所以大王才放榜求医啊!”
众人恍然大悟,也不疑心这个红鼻子闲汉为何知道如此多,几张嘴继续发问,却让红鼻子闲汉的话匣子打开了,其中各种奇闻迭事,稀奇古怪的东西都道了出来。
几人时而争论,时而大笑,长大的嘴巴喷出无数的白气。正当兴奋之时候,红鼻子闲汉突然看见街道上驶过的一道马车,那辆马车极为气派,一共有四匹骏马拉车,周围还跟着无数持戈的甲士。等那群威武霸气的人走后,红鼻子才神神秘秘的向几人说道:“你等可知道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吗?”
几人惊问:“这你也知道?”
红鼻子闲汉颇为的自得的说道:“那车是司马府的车,车上坐着的人是楚国派来的将军。按照马车走过的方向来看,必然是进宫的。”
“你如何得知?”
“以前我曾到司马府上刷过马桶。”
……
宦官在前面领路,后面紧跟之人便是司马项声。与宦官的弯腰低头不同,项声的背挺得极直,他昂着头看着前面,目不斜视。在过路的通道两侧,有一扇扇木质屏风所形成的雕栏,每隔数步又有一面比人还高的铮亮铜镜。借着铜镜里的影子,项声可见一个个弯腰侍立的宫娥。领路的宦官推开了一扇屏风,项声跨步走了进去。待宦官退下之后,项声才有心情观看室内的摆设。室内有红木桌案,有冒烟的香炉,有翠绿的玉盘,有白玉雕成的酒樽。在一册画满山水风光的屏风后面,还有一层珍珠垂挂的帘幕,而项声要见的汉王刘邦就躺在珠帘之后的床榻之上。
看到室内摆饰的一切,项声在心里暗叹:“如此奢华,纵然楚王宫室亦不如也!”
与料想中的不同,刘邦此时躺在榻上,在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长脸的中年男子,此人乃汉国丞相萧何。项声不知刘邦为何在接见萧何的时候一同接见自己,当他向刘邦问安之后,刘邦便问:“卿所来何事?”
项声便道:“吾听闻大王身体有恙,特意带来了从民间收集来的偏方,还请大王过目。”
“偏房?”刘邦心有疑惑,他得的病自然不是民间传的胯下有疾,或者说他本身无病。只是前些日子行多了房事,突然晕厥在地上。后请御医来看,御医告诉他,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亏损太严重,所以需要养生。而刘邦的身体太虚,虚不受补,必须精心调养,得找一些温和的方子。御医告诉刘邦,民间有许多养生的方子,不如放榜从民间多收集一些。
接过项声呈上的偏方,刘邦看了一会,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偏方极为诡异,按照偏房所写,它文话唤秋冰,说粗鄙点,就是娃娃尿的干粉,听起来乃不雅之物,制法却是烦琐,取男童的溺水添入皂荚汁,少则五桶,多则十数桶,寻臂力稳健之士持竹杖急搅千下,一下都不得停歇,再静置,等清水上浮,浊物下沉,去清留,两桶并一桶,如前炮制,直到只剩小半桶浓汁,拿铜鼎煎熬七昼夜,火煅成质,最后惟剩些色白如雪的膏块,研磨为粉,方才成功。
又有天干地支的道道,如他刘邦今年六十整,便得五岁男童,生辰相近,八字不犯冲,又如春夏炼“冰”,得老木桶、秋竹制的搅拌棍;换了秋冬,便得小树新木,春竹杖,其中繁琐艰涩,便不一一表述。
以秋冰为引,补归元汤,益气活血,通经脉百骸,久服可得长寿。
“我服食秋冰以久,便觉气爽神清,一日盛过一日,不敢私藏,特将成方献于大王。”项声见刘邦皱眉,便开口说道。
刘邦乃市集中出生,他本人以前也信这些方方道道,不过如今他成了大王,整天锦衣玉食,就觉得这偏房颇有些恶心。刘邦收起了方子,将它交给贴身的内侍,吩咐道:“先交给御医看看。”
待内侍下去后,刘邦吩咐项声在萧何身畔坐下,他此时一脸的愁容,脸上的皱纹就跟裂开的树皮似的。他朝项声说道:“眼看着冬季就要过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还不觉得什么,自从前头晕厥过后,我才深知‘色是刮骨的钢刀酒是穿肠的毒药’此言不假。算算如今的岁数,今年也六旬了。这年头,能活过六十的,都算是命长的,从反秦到现在,我干过一些壮事,也做过一些错事。在以前,我之所以反楚王,就是因为我不服!想我刘邦如果不是败在了子婴小儿的手中,说不定我现在就是关中王了。五年的时间转眼即逝,我也老了,再也无力与项羽争夺什么了。只是我这心,终究是不甘啊!我不甘的是,秦国竟然又复立了!
子婴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我岁数大了,只想过安稳日子了。可是子婴不同啊!他跟楚王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气盛,他是旧秦的未亡人!像他这样的年纪,亡国之痛安能忘却?他早晚要向我们这些仇人复仇的,所以我想着,这事不能拖!哪怕是我死了,我总得给我的儿孙留条后路,能将这汉中坐踏实了!”
听着刘邦的叹气声,再看看他花白的头发,一时之间连项声都有一种英雄落幕的感觉。不知哪来的感动,项声竟然跟着刘邦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沉重压下后,又向刘邦问道:“大王准备如何呢?”
“我准备在开过春之后,邀请楚王召集天下诸侯,再次伐秦!秦不灭,心不甘!心若不甘,我刘邦死不瞑目!”刘邦说这话的时候掷地有声,他眼中透露出的决心让项声看后都觉得动容。
过了良久,项声才从口中吐出那口浊气,他郑重的点头说道:“汉王的意思,我必定呈书楚王!”
“好!好!好!”听到项声话,刘邦老怀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
刘邦急忙让坐在一旁的萧何拿来地图,当地图铺展在三人面前,刘邦用手在地图上的秦国一指,向项声说道:“你看秦国周围,除了我汉国,如今的魏、韩、赵三国都是的秦国的同盟。如果楚王要从正面攻打秦国,那就先要将魏、韩这样的看门狗打掉!而我汉国不同,汉中与关中接壤,在二地之间更有武关道。从汉中便可直取关中,所以我央求楚王,让蜀国、临江国、衡山国的士兵集合到汉中,然后从汉中攻打关中!楚王自己从中间攻入魏地,燕齐二国攻入赵国,三路进发,必破秦国!”
刘邦说完,萧何又道:“如今项将军就在汉中,到时候就可以做蜀汉、临江等四国的主帅!我等齐心合力,当再灭暴秦!”
听萧何这么一说,项声眼中一亮,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而一直暗中观测的刘邦也趁机怂恿道:“项声将军,在我刘邦看来,将军的功劳丝毫不在龙且之下,而且将军更是项氏族人,如果将军能统四国之军灭掉秦国,到时候这关中王的位置非将军莫属啊!”
刘邦的话犹如天边突响的炸雷,炸得项声脸色剧变!项声的眼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他此时满脑子都塞满了三个大字:“关中王!”
等项声失魂落魄的走出王宫,萧何突然对床榻上的刘邦说道:“大王,我们是不是做得太急了!”
刘邦眼中透露出一股狠色,此时的他哪有先前颓废的样子,他断然说道:“孤不管怎么装,他们还是不会放心。从蜀国来的消息,蜀王曹咎已经身死,而蜀国并未因此陷入内乱,连跟我们暗中联络的陈平都已经被抓,我们以前所做的布置通通没用了!如今想摆脱楚国的控制,就只有兵行险计!”
刚刚走出王宫的项声也在车厢里猜测着刘邦的用意,他不知道刘邦想干什么,但一想到刘邦所说的关中王,他心里就一片火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