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生瘟

一笑一枯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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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在驿馆之中,与古荣相谈良久,等到天都快黑的时候才告退离去。等到张良走后,古荣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取下了悬挂在墙上的宝剑,拔剑视之,却见剑锋夺目,口中喃喃的说道:“与虎谋皮,当真是前途凶险。但要让蜀国不在受人摆布,却不得不如此!”

    言毕,却是长叹一声。

    观古荣模样,却难以符合那种忧国忧民的形象。然而,人若有志,又岂能凭皮囊就能定论的?

    自从切了下身后,古荣却难得戒掉了以前恶习。他观摩文字,苦研经文,平生佩服的便是信陵君魏无忌。总之,他自从知晓志向以来,就与那些卑躬屈膝讨主言欢的阿谀小人离之甚远。

    剑名‘龙阳’,乃龙阳君昔日所配之剑。龙阳君的剑术早已经大成,古荣早已经习全龙阳的剑术,却不耻他的为人,故而弑师夺剑,任凭后人评说。

    掌四国帅印的是楚国大将项声,项声乃武将出身,自身武艺不俗,出入之时,身边更有甲士护卫。此人不除,任凭张良有再多的主意,也难以成功。张良之所以拜访古荣,除了说服他,还要依仗古荣的剑术。

    龙阳君的剑法乃是天下最快的剑法,然而这个用最快剑的人却死在了古荣手里,自然是古荣比龙阳君更快。

    所以,古荣才是刺杀项声的最佳人选。

    赵国的血,依旧未曾流尽。

    在那片苍茫的大地上,一只黑色的老鹰在低空盘旋。鹰啼声尖锐刺耳,带着一丝仓惶。原野上一只野兔窜进了草丛,老鹰拍翅拔高,一箭飞去,只听的一声悲鸣,老鹰便从空中坠落。

    无数黑色的骑兵,骑着快马在草原疾奔,放箭射鹰却不知是哪位将军。

    善无城早已经残破不堪,一个月的苦战,外墙已经落入齐军手里,然而就当齐军准备挥师攻打内城的时候,一场噩耗从天而降。

    两日之后,所有的齐军仓惶撤退,仿佛那座城里诞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先前还威风凛凛的将军,眨眼间就变成了无胆的鼠辈。

    当秦国的大军奔至善无城下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面:空空的营帐,随处乱扔的旗杆,还驾着铁锅的灶台,随手丢弃的铠甲……齐军像是在一夜之间仓惶撤退,连仓库里的粮食都未曾搬走,留下的就是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仓惶破败之景。

    李左车的心是沉甸甸的,他皱着眉头在抛弃的营地里检查,时不时俯身捡起一些破小的器具。看得越多,他心中越是肯定:“齐军必然是承受无法想像的恐惧,在一夜之间抛弃了所有的东西撤离的。”

    检查过齐军军中囤粮之所,那里还留有好几大车的粮食,而齐军为了赶路,竟然连粮食都不要了。面前的这一切,显得是如此诡异。

    战马在这死寂的营地里不安的打着响鼻,李左车没弄明白,只得翻身上马,招呼士卒继续赶路。

    也许到了善无城,这一切都会明白。

    马儿在原野上狂奔,空旷的地界上看不到一点人烟,北风凛冽,颇有点冷。但吸进鼻子里的空气,却总感觉有点什么不对,没走多久,不少的士卒就掩着鼻子开始打喷嚏!

    李左车打了几个喷嚏,先并不在意,等他发现身边的士卒都开始打喷嚏的时候,他才觉得有所不对,立即下令让所有士卒用布带丝巾蒙住口鼻。

    走了不久,善无城的轮廓依稀可见,然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冲天而起的黑烟。

    那黑烟在天空中翻滚如龙,犹如一条大棍抵天触地。

    李左车不知不觉的就下令止步,勒马提缰,李左车愣愣的看着远处的那道黑烟,眼里尽是惊疑不定。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李左车向空中伸出了手,一粒粒黑色的颗粒飘到了手里,李左车用手指一捏,随即断定这是烟灰!

    如此浩大的黑烟,莫非那里在焚城?

    李左车挥鞭下令,继续前行。士卒随着他不停的奔驰,离得城池越近,空中飘落的烟灰就越多。

    等秦国的大军终于赶到城下的时候,才发现城下面已经成了地狱。无数的死尸摆在城下,尸体下面的土地完全成了暗褐色。那些零碎的尸体上,爬着无数的蛆虫和苍蝇。

    李左车看着这一地的死尸,看着那数不清的苍蝇,脸上难掩震惊之色,他失口喃喃的说道:“为何如此?莫非这一地的尸体,竟然盛放了一个月?他们为何不掩埋?”

    没有回答李左车话,所有的秦军都被这一地尸体给震惊,也直到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着灭国之战!

    北方虽然还有些寒冷,但其实早已经入春,春天极易生瘟,唯有如此方可解释竟然有如此多的蚊虫。

    李左车正震惊间,突然有一个士卒手指城里,大声说道:“你们看!”

    众人看向了城里,脸上的惊色更甚。原来士卒手指地方却是一处坍塌的建筑,有零星的火点在建筑上燃烧,无数的烟灰在空中缭绕,视线越过那一堵残破的城墙,依稀可以见到里面的建筑全部已经被烧毁。大火应该早已经停息,如今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黑灰和零星的火点。

    不远处的善无城,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

    如此浩大的烟灰,跟普通的火攻烧城是不一样的。在攻城的时候,有时实施火攻,然而那种火攻充其量就是烧个城门箭楼,为的只是制造混乱和恐慌,绝非真正意义上的焚城。真正的焚城就是将城里一切能烧的全部烧掉,民居、街道、市坊皆付之一炬。

    可如此行径,古之罕有,况且齐军早已经撤走,赵军为何要焚城?

    李左车担心士卒感染瘟疫,立即让大军后撤,而他带着十余骑在城外观看。李左车不敢入城,只是带人绕着城墙奔驰。奔至北门的时候,李左车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声音。心中一动,心思莫非还有残余之人?

    李左车拍着战马走近,走到离城墙不过两百步的距离,终于看见,在那残痕断壁之间,坐着一个灰蒙蒙的身影,那声音便是由那个人吹奏而成。那人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呜呜的吹着,没什么曲调,却感觉异常的伤悲。

    李左车缓缓走近,他的战马踩着死人堆又靠近了数十步,然后开口问道:“你是何人?这城里爆发了瘟疫,你为何还活着?”

    李左车的声音从布巾里传出,然而那人听见却充耳不闻,依旧呜呜的吹奏着他的曲调。李左车干脆拍马走到城墙下面,聚目一看,随即脸上一变,惊呼道:“你是陈余!”

    李左车视力极好,他以前识得陈余,虽然多年未见,却依旧一眼就把他认出。似乎李左车道出了他的名字,终于将那人惊醒,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篪,愣愣的看着城下的李左车,突然说道:“你来晚了!”

    陈余缓缓走起,脸上似疯似癫,然而脑子却是非常的清明。他不知道为何满城的人都死了,而自己却还能活着,心中有些猜测,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曾中过幻毒,所以未曾生瘟。不过,这般活着又有何意义?

    陈余踏着那残破的城墙,一步一唱道:“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

    他所唱的便是赵地流传的《北风》,北风一起,便知其凉,心中若悲,安能不唱?

    陈余的声音犹如哽咽,如凄如诵,若有若无。他一步一步的踏上了那段还完好的城墙,屹立在垛口上,复而向李左车笑道:“赵之亡国,皆罪于我,再不敢苟活于世!你既然是故人,便忘却赵人的身份吧!其实天下早已经一统,九州早已无赵燕秦之分,奈何窃****子太多,却让这锦绣河山一朝尽碎!”

    陈余在城墙哈哈大笑,大吼一声:“你我皆是罪人!”

    言毕,一头栽下,啪啦一声,便落在了城下的死尸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