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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望向乔奕,她已经下了楼走向我们这边。刚洗完澡,她头发还没干透,白色的睡袍里边是一件大红色的丝绸睡裙,走路时大腿处的衣料若隐若现,有些别样的诱惑。
乔奕一直走到我面前,小尹自动往后退了两步,推到我身侧,乔奕原本跟我差不多高,但我穿着高跟鞋,就高出许多,我跟她面对面时,就显得有些差距了。她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是那种无法言说的看不起和嫌弃,还有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陈太太,您请问。”我迎上她的视线,淡淡说。
乔奕哼了一声,绞着手指头玩来玩去,然后看着我的脸,像是开玩笑一样,讥讽地说,“我想问你,是不是你们夜总会出来的女人脸皮都跟你这么厚?打电话不接,然后就厚着脸皮半夜三更蹲在人家门外逼人见你。”
陈深先怒了,有些警告地喊着乔奕的名字,“乔奕,上去睡你的觉。”
乔奕狠狠剜了陈深一眼,冷笑道,“怎么?我才问一句,你就受不了了,那她要是少块肉你不得心疼死啊!”乔奕说完,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反手一巴掌扇到我脸上,啪的一声,特别响亮,小尹连忙上前来护着我,陈深也走到我跟前,将我往身后拉了拉,警告乔奕说,“若棠是客人,你别太过分!”
“若棠若棠若棠,你喊得这么亲密你自己恶心不?你这么心心念念人家,可人家心心念念的是陆岩不是你!陈深你省省吧!你只是执行总裁,你有什么资格在董事会要求董事们同意缓和赔款期限?你这么心急答应也不怕自己到时候打脸啊!”乔奕大喊大叫,和陈深对峙着,这对人人羡慕的夫妻,其实是貌合神离,跟陆岩和江佩珊,有什么不同?
我脸上热辣辣的疼,半边脸都木了,乔奕下手是用足了力气的,可能是记着我之前泼她一杯红酒的仇,其实我心里早就在咆哮了,可今天我上门求人,我只能低声下气,哪儿敢趾高气昂,为了陆岩,这一巴掌,我忍了。
陈深被乔奕一番话说得气急,他把我挡在身后,透过肩膀,看得见乔奕因为生气而扭曲的脸,她一把抓着陈深的胳膊想把陈深扯开,结果被陈深一甩,摔倒在真皮沙发上,膝盖有点碰到大理石茶几,乔奕疼得喊了一声,怨怼地看着陈深,怒道,“陈深,你太过分了!你竟然推我!”
陈深也没心疼,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来跟我说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脸疼得不想说话,只摆了摆手,结果乔奕觉得我装可怜,指着我鼻子骂我,“你不是挺嚣张的么?怎么半夜三更来我家装可怜,你是不是仗着陈深对你有几分意思就为所欲为?周若棠你他妈贱不贱啊?你捂着陆岩还不够,还来招惹陈深做什么?哎,是不是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喜欢拽着别人老公不放呀?”
“陈太太,聪明的女人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一味的责怪他人。我和陈深是朋友,单纯的朋友,麻烦您不要给我们简单的关系冠上不纯洁的幻想,这样不仅侮辱了陈深,也侮辱了你自己。”我说,“我和陆岩怎么回事,不需要你来评判,不需要任何人的评判。其实你可以把江佩珊作为一个警告的例子去反应自己的婚姻关系,当然,这只是一个有情提示,你完全可以忽略。”
“你算老几你在这儿教我道理?”乔奕抄起桌上的果汁泼我,结果被陈深给挡住了,大部分水渍都洒到陈深身上,小尹身上也沾了些,我则是湿了领口的一片。陈深怒瞪乔奕,然而乔奕却笑了,双手抱在胸前,厌恶地看着我说,“说得好像佩珊才是你和陆岩的小三似地,周若棠,你不要脸。其实陆岩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给你指条明路,与其半夜来求陈深缓和赔款日期,不如去求佩珊,或者求求江伯父,他们才是握住陆岩命脉的人,你懂吗?其实我建议你,识趣点,早点离开陆岩,这样子他还有机会撑着陆氏地产,不然,你们全都完蛋,到时候你跟陆岩在一起了又如何?你亲手把他变成了个穷光蛋。”
我轻笑,心里却是一震,我拿起沙发上的包说,“多谢陈太太赐教,求谁是我的自由,打扰了,先告辞。”
然后小尹跟着我离开了别墅,陈深丢下乔奕出来送我,当然,送我的还有乔奕的辱骂。
出了别墅,外面的光线暗了许多,陈深叫我的名字,叫我等等,可我心里慌乱极了,根本没听着陈深的话,小尹走在我前面,方才那名大叔已经去前头帮我们开门。
走到花坛前,陈深忽然拉住我胳膊,认认真真地说,“若棠,你站住。”
“你想说什么?”浓密的夜色里,我凝视着陈深的眼睛说,“陈深哥哥,你想说什么,你说。”
陈深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若棠,可能你觉得乔奕的话难听,但却是真的,虽然你不是绝对因素导致江明远对付陆岩,但你绝对是支催化剂,你对江佩珊和陆岩的婚姻造成了影响,江明远最宝贝自己的女儿,不可能给你机会搅黄了他们的婚姻,你明白吗?”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现在这样的局面,路该怎么走?”我悲戚地看着陈深说。
陈深叹了口气,淡淡道,“离开他吧,若棠,这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江明远对付陆岩,不过是想让他服软认输,终究他还是江家的女婿,不会对他怎么样,江明远百年之后,江家的一切都是陆岩的,他何须费力去争夺?”
我苦笑,“离开?又是离开?陈深,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吗?”
陈深说,“你当然不止这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留在陆岩身边,但他会因为你变得一无所有,甚至更穷困潦倒。而你如果离开他,他会过得很好,陆氏地产会平安度过危机,有朝一日,他也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你明白吗?”
我怔怔地看着陈深,他的每一个字都被我记住了,在脑海里刻录下来,那些话像是警告一样,在逼迫我,威胁我。
“爱不就是成全吗?若棠,假如你爱陆岩,你该成全他。人活在这世上,不单单是为了爱情而存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如果是一个平凡人,可以跟你爱得轰轰烈烈,但他不是别人,是陆岩,你们之间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合适。我说过,我的公司永远有一个职位留给你,只要你愿意来。”陈深说。
我思量着陈深的话,觉得他说得对,可又哪里不对。陆岩是有沉重的负担和远大的抱负,但他绝对不是陈深想的这样,想要靠和江佩珊的婚姻来夺回一切,这不是陆岩。
陆岩是一批野马,他又自己的自尊和高傲,他清风朗月,他骄傲自负,他胸有城府,他足智多谋,他不是一个靠裙带关系获得果实的男人。
“若棠!”忽然,熟悉的声音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陆岩已经从铁门处进来,一步步走向我,他穿着藏蓝色的风衣,白色的针织线衫,靛蓝色的休闲裤,下午还是胡渣满面在,这会儿已经收拾干净成了个帅小伙了,薄荷味须后水的味道清新冷冽,特别好闻。他霸道地抓着我的手紧紧握住,眼睛却看向陈深,陈深和他点了点头,“这么晚,打扰你了。”
陈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寒暄道,“公司怎么样了?我接到消息,说你们明天召开董事会?”
陆岩点了点头,“明早十点。”
陈深说,“你很淡定的样子,倒是把若棠急坏了。”说着,陈深目光扫在我身上,语气里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陆岩笑了笑,然后顺手把我搂在怀里,夹在他肩膀下面,眼神宠溺地看着我说,“她呀,就是喜欢瞎操心,胆子太小,不经吓。”
陈深淡然一笑,“你有把握没事?已经满城风雨了,你倒是镇定。不愧是陆岩。”
“我是最大的股东,因为工程失败就换掉我是不可能的。董事会要的是结果,我给他们结果就成。只是棘手的手资金问题,我俩老同学,你别在背后插我一刀。最近股票跌得厉害,赶紧买,算是我对你的回报了。”陆岩说,“到时候涨起来,你会感谢我的。”
陈深哈哈大笑,指着陆岩说,“你玩儿大了这票,别太自信满满了,小心脚下有雷。”
陆岩轻哼一声,笑道,“多谢。打扰你了,我先带她回去。”
“好,不送。”
我们走了几步,陈深忽然叫住陆岩,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陈深和陆岩眼神对峙着,陈深说,“陆岩,鱼和熊掌往往不可兼得。”
“多谢提醒。”
然后陆岩就拉着我走出铁门,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把我塞进了副驾驶,然后冷着脸对小尹说,“你可以回去了。”
小尹有些尴尬,碰上陆岩冷冷的脸,只能说好。
然后他快速上车,发动车子,离开了陈深家。
这人方才还笑吟吟的,但踏出陈深家门,他脸立即冷了下来,跟塞进速冻似地,一下子结了冰,冷得瘆人。
车子开出隆兴庄园,进入公路主干道,他问我,“谁教你撒谎的?”
我解释说,“我不想让你担心而已,谁知道你回家去了,这不,刚撒谎就被拆穿了,真丢人。”
陆岩眼睛平视前方,淡淡道,“晚上跟谁吃饭了。”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陆岩冷冷地撇了我一眼,“你说呢?”那语气冷冽得我浑身寒毛直竖,哪儿敢撒谎,直接承认了说,“袁总,就是那个挖煤发家致富的袁总,他跟我签了缓和协议,赔款暂时缓住了。”
“谁要你自作主张的?你不知道老袁什么人?你敢单枪匹马跟他吃饭!周若棠,你皮痒了是不是!”陆岩生气地看了我一眼说,“回家再跟你算账!”
我悻悻地说,“哪儿是我一个人,这不是还有小尹么?他伸手那么好,我又不傻,自然要带着了,更何况,我的酒量你知道的,袁总根本不行,我把他往夜总会一带,叫于姐安排两个姑娘灌酒,喝高兴了什么都好说!”
然而,我越说,陆岩越生气,脸色铁青,车子一直开到家门口,他表情还没缓下来,我这才知道完蛋了,这人是真的生气了。
下车时,赶紧解开安全带跑下去,往楼上钻,他跟着上来,阿姨打招呼也没理会,进了卧室,直接把门反锁上了,看着我缩在床上,冷冷道,“跑啊,你接着跑。”
我嬉皮笑脸,“我没跑,我就是-------就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没什么,然后从床上蹦下来,赤脚踩在羊绒毯上,走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说,“你别生气,我又不是傻子,我就像帮你做点事儿,一直都是你护着我,现在你有危险了,我也想护着你,尽管我肩膀没那么宽敞,能力也不足,但我就想做点什么让你省省心,瞧你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赶紧笑一笑,这样子丑死了,我遇见你的时候,虽然你不笑,但也没皱眉头啊,好好的大帅哥,这样子真的不好看,我不喜欢。”
说着,我伸手去摸他的眉心,想把他眉头舒展开,然而刚碰上他额头,他忽然抓着我的手,冰凉的手指覆盖在我手背上,凉凉的,有种别样的触感。
“若棠。”陆岩喊我的名字,声音小小的,我发誓,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像个温柔乖顺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牵着我的手,然后在唇边吻了一吻。我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但又想看他此刻的脸庞,便勇敢地抬头和他视线碰撞,旋即,他一把抱着我,紧紧地,似乎要将我嵌在他身体里似地。
我扎进他怀抱里,他身上没了木质和柑橘混合的味道,须后水的清冽钻入鼻腔,快速占领了我的嗅觉,叫人半醒半醉。
“你累了吧?这几天都在公司加班,都没好好休息,我们休息好不好?”我说。
而他像个孩子似地,抱着我不放,嘴唇吻在我耳边,我脖子上,难分难舍地说,“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然后我就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哭,屋子里静悄悄的,黑魆魆的,没有开灯,但是他的轮廓早就刻在了我心里,说着眼泪就上来了,我一眨眼睛,豆大的泪珠子便往下掉。
我心疼这个男人啊。他活得太辛苦,他把什么事情都做了,却没有做得完美。
我们俩就那么抱着,墙上的挂钟滴答答地走着,一秒又一秒,我真想就这样抱着吧,一直到天荒地老。
“你害怕吗?明天的董事会。”我问道。我知道他在陈深面前是故作轻松,他从来都这样,留给别人一副冰山模样,看不穿,捉摸不透,喜怒不形于色。但他的焦虑,他的担忧,我全都知道。
陆岩放开我的肩膀,拉着我坐到床沿上,淡淡道,“不怕。说要罢免我的人,不过是吼给手下的人听的。先不说我是最大的股东,改选董事长,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这次的危机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顶多算我失误,却不能把责任都扣到我脑袋上。眼下头疼的是,赔款的问题,工程暂停,所有的预期计划都打乱了,广告商和投资商的钱都得赔。”
“咱们账上没这么多钱,大小银行都不肯贷款,该如何是好?现在这种状况,别的公司也不可能担着风险注资进来,我们拿什么赔?”我着急地说,“你可有对策?”
陆岩点了点头,“我现在越惨,他就越高兴。两个亿算什么?五个亿他都拿得出来。我不怕。”
“谁?江明远?”
“是。”
“为什么是他?”我不禁疑问,“你要认输?”
这不科学!
陆岩摸着我头发说,“你问题太多了。”
“我听秦海洋说,要是赔款你拿不出来,您会坐牢的,是么?”我问道。
陆岩笑了,捏我脸蛋说,“他那是吓你呢,最惨烈不过公司破产,我又没有犯罪,为什么坐牢?傻丫头。”
虽然陆岩这么说,但我还是不放心,江明远手段恶劣,难免来个栽赃陷害什么的,我们措手不及怎么办?
“那陈熙偷走的图纸和财务报表,会不会对咱们造成什么影响?”
“不会,那报表是真的,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不怕。”陆岩说。
一般上市公司为了获取投资者的信任,会把报表做得漂亮,所以很多公司的报表一份对内,一份对外,要是出了问题,就会进行审计。
他这么一说,我才心安了,长长叹了口气,现在就是钱的问题了。
我有点想不通,陆岩究竟想干嘛?工程出事,他在外人面前挺着急的,但我察觉,事实上他并没那么着急。他好像在计划什么,我看不懂。
我往他肩膀上靠,结果忘了脸上被乔奕扇了一巴掌,碰上陆岩的肩戳到皮肤,有点辣辣的,我龇牙咧嘴,陆岩自然发觉了,连忙开了灯看我的脸,看到我脸上的五指印,他脸都黑了。
但都已经回家了,他总不能现在冲去陈深家把乔奕拉出来狂揍一顿吧,只好黑着脸下楼,给我拿了冰块用毛巾包着给我敷脸。
敷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好了些,然后洗漱完,抱着他安生地睡了一觉,又是焦躁的一天。
老袁他老婆来找我说聊斋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钟,董事会开始前的一点点时间。当时我正在办公桌上整理文件,和方涵核对数据,然后前台小妹冲进来找我,焦急地含着,“周秘书,有位女士找你,你赶紧去看看,来者不善。”
我疑惑地走出去,看到一个身材臃肿,拎着爱马仕手袋的中年妇女,头发烫成了小卷,盘在脑袋后面,身上的宝蓝色连衣裙紧紧地贴在她身上,显得腰腹的肥肉特别多。她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司机吧。
她扶了扶额头,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特别凌厉,有点像功夫剧里面磨刀杀猪的胖大姐,眼神特别骇人,瞪我一眼,我胆子就没了,她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你就是昨晚约老袁去星湖吃饭的周小姐?”
我恭敬道,“是的,请问您是?”
“哼,我是谁?你说我是谁,”她把手袋递给身边的男人,然后像泼妇似地挽起袖子朝我走来,我有些愣了,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她已经走上来了,抓着我小胳膊往前一扔,把我摔在地上,摔倒我屁股了,疼得我龇牙咧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一脚踹在我身上,“我打死你个小贱人!竟然敢把我老公往那种不要脸的地方带,还给他招小姐!”
她不由分说地对我拳打脚踢,同事们上前来拦着,却被她吓到一边上,“谁拉我打谁!”
我忙不迭从地上站起身来,连解释说,“袁太太,您误会了,袁总没有乱来,只是喝了点儿酒,您放心,袁总绝对没有------”
“没有?那你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照片,狠狠地扔在我脸上,然后那把照片就满天飞,我看了几张,有我和老袁从星湖饭店出来的,有我们进夜总会的,也有夜总会包间里老袁搂着两姑娘又亲又摸的。
我脑子忽然懵了,这照片的角度和技术,明明就是跟踪拍摄的。是谁?谁故意整我?
“袁太太,这照片您那儿来的?能告诉我么?”我说。
“你管我哪儿来的!我今天来就是要撕了你这个小贱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带我老公去找小姐!”她双手插在腰上,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