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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长歌的眼睛扫见楼焰那双深藏在面具孔洞后阴森森的眼睛，燕长歌莫名觉得自己的手似乎痛了一下。
接着，却看到楼焰慢腾腾地又退开了一步，嘴角挂起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轻声问他，“你刚才，是用哪只手抓的他？左手？右手？还是两只都有？”
燕长歌心头一颤，下意识地觉得要不好。
因为楼焰嘴角带笑，还不如不笑。
燕长歌凝眉不答的功夫，楼焰已经轻轻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下一瞬，却见他猝不及防地扬起手臂，凌厉的光刃瞬间在燕长歌眼前划过一道耀眼的弧度！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殿，那个侍从的整条胳膊都被齐根斩了下来，温热的血液洒落在地面的黑石板上。
而他手中的托盘，自然更是倾斜而出，连带着盘子饭菜，噼里啪啦洒落了一地。
剧痛让侍从一下子匍匐在地，哀嚎不止。
而另一个侍从，竟也是跟着一颤，砰地一声磕跪在了地上，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几乎快要托不住手中的另一只托盘，盘子在上面随着他的恐惧，哒哒哒碰撞作响。
楼焰侧脸垂眸，“托好了。”
“……是，是！”
侍从的脸色已经灰败如土。
被斩断一条胳膊的一个，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将哀嚎死死咬进了嘴里，再也不敢发出大喊。
可越是恐惧，侍从的身体颤抖的就越加厉害。
盘子颤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终于，那侍从还是全身麻木无力，那托盘再也捧不住，哗啦啦。
气氛逼人窒息的大殿里，再次响起沉闷的破碎声。
楼焰轻飘飘退开了一步，将雪白缎面的靴子远离地上瞬间飞溅出来的菜汤。
他垂眼看着洒落了大片的混合着血迹菜汤和残片，半边脸上露出一抹孩子般的不高兴，“你们把我的大殿弄脏了。”
两个侍从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们这就打扫干净！”
“打扫？”
楼焰唇角一扯，反手就是一股黑浪，将两个人连带着地上的碎片以及那只断臂齐齐卷起，衣袖一扫就抛出了大殿。
“啊——”
殿外，响起两人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和惨叫。
燕长歌冷冷盯着他，终于止不住朝他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疯子？”
楼焰回头看他，眼中尽是讥讽，“你们曾将我千人踩，万人踏，现在却要反过来骂我一声疯子？”
楼焰再次朝着燕长歌走近，一双看不透望不穿的深如漩涡一样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尤其是你，熙华仙尊。”
“我？”
燕长歌不解，“我何曾践踏过你？”
燕长歌实在想不起来了。
甚至为了确定，还赶紧在识海戳了戳灵妖，“八百年前，我羞辱过他吗？”
灵妖不太确定地开口，“没有吧？灵妖记得没有。只有错过。”
燕长歌这就很恼火了，“那他为什么这副德行！”
楼焰一点一点逼近了他，抬手轻轻撩起了燕长歌一缕长发，“不然，我怎么说，熙华仙尊贵人多忘事呢？也是，您是高高在上的熙华仙尊，而我，当年只是一个人人皆可竞拍，羞辱的炉鼎。你不记得我，也实属正常。”
燕长歌抬了抬手，下意识地想要把那缕头发从他手里拯救出来，可他不动还好，这一动，楼焰反而猛地将他的头发攥紧了，扯的他头皮都疼了一下。
那张带着面具的脸，迅速朝他压近，彼此呼吸交融，很快分不清那气息究竟属于谁，可楼焰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燕长歌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将脸往后躲，可一躲，头皮顿时一痛。
头发还被这疯子紧紧抓在手心里。
楼焰的脸越逼越近，面具鼻尖凸起的地方，几乎擦着燕长歌的鼻尖。
这让燕长歌有种这个疯子下一秒就会咬住他唇的错觉。
可让燕长歌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张脸，不，那张面具，就在这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了。
楼焰死死抓着他的头发，眼睛里忽然泛起了红色，甚至还踏马诡异地湿润了起来。
燕长歌:“……”
这疯子怕不是要哭！？
“我恨你，”楼焰盯着他的眼睛，说不出是怒恨还是委屈，“我恨了你足足八百年。你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我，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燕长歌一时之间，竟然复杂到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真的很云里雾里好吗！
然而疯子不愧是疯子，上一秒还伤春悲秋的他，下一秒就歪头咧嘴一笑，一手扯着燕长歌的头发，将他的脸进一步拉近了，一手抬起，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哦～对了，差点忘记问熙华仙尊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熙华仙尊觉得，我这张脸美吗？”
燕长歌想不明白，但起码求生欲满满，他唇色青白，微微点头，“…美。”
这倒也不是燕长歌为了活命。
而是实话。
眼前这个疯子再疯，再莫名其妙，但他长了一张只露一小半儿都堪称妖孽的脸，却是事实。
“美，那当然了，不然一向清心寡欲的熙华仙尊，当年也不可能做出那种一改常态的事。”
楼焰低低笑了起来。
“但，”楼焰忽地又止住了笑，猝不及防地将手抚过脸上的面具，只见那张面具一下子凭空消失，不等燕长歌细看，楼焰就猛地抬高了声音，将那大半张脸送到了他眼前，几尽嘶喊，“那这样呢！这样还美吗！？啊？还美不美！？”
燕长歌吃了一惊，腿脚不受控制地猛退了半步，一时之间连头皮的痛感都忘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楼焰面具下的另外大半张脸，心跳都压不住了。
那是大半张极其恐怖的脸。
这半边已经看不出人样，蜿蜒崎岖的疤痕像几条粗大的蜈蚣一样趴在那焦黄色的脸皮上，坑坑洼洼的湾洞纵横交错，整个半边唇角都被撕开了半截，鼻子变形了，眉毛不见了，唯有那只微微深进去的眼眸，还是如同右边一样完好无损。
怎么会这样！？
燕长歌震惊地看着他这张恐怖的脸，美强惨怎么会毁容了！？
原剧情都没有这一茬啊！
总不能，总不能真的是他引起了什么吧！？
可当初……
其实，时隔八百年，当时的一些具体细节，燕长歌的确是有些记不清了。
但他至少记得，他是想救楼焰来着，最后因为自己突发状况，再回去就找不到人了。
但绝对绝对没有要伤害他。
看到燕长歌震惊后退的反应，楼焰的眼中露出一抹伤痛，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他将脸微微退开了些许，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难得的没有再笑。
但燕长歌看到，他的手指在抖。
不只手指，连带着胳膊，肩膀，都在隐隐颤抖。
楼焰的唇角颤动了一下，似乎想挂起那个笑，却又偏偏牵拉不起来，这样扭曲的表情让他那张脸更可怖了，“他们，把我的脸死死压在烧的火红的钉板上……他们在我的耳边发出狂乱的笑，他们说，一定是你得罪了熙华仙尊！他们又说，怪不得连冷心冷情的熙华仙尊都能出手，原来是长了这样一张风骚的脸！”
嗡——
燕长歌脑子里嗡地一下，久远的短暂记忆似乎在脑中渐渐清晰，却依旧不解，他蹙眉有些神色不定的看着楼焰，“究竟…发生了什么？”
楼焰抬手，虚虚遮在脸上，等到挪开，那张薄如蝉翼，缭绕着藤蔓纹路的银色面具便再次遮在了他的脸上，他眸色淡淡，“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在意了。更何况，你早已忘了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养在这金宫里，随时可以戏弄的一只鸟。而你的灵骨和修为，哦不，是你的翅膀。你的翅膀已经被我折断了。”
说罢，便松开了燕长歌的头发，格外优雅地抖了抖身上那身展白衣袍，朝着不远处大殿高台上的那紫秋玉御座上走去。
燕长歌冷眉一拧，冲他的背影急声道，“楼焰！”
楼焰背对他的步子，猛地一顿。
整个身体都僵立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眸，一点一点转过身，睫毛颤动不止，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燕长歌，好半晌，才张了张嘴，嘶哑着嗓子问出声来，“你……竟然还记得我！？”
还是，他只是现在意外知道了他的名字？
并不是想起了记忆那个他？
燕长歌可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还迟疑什么，“对，我记得你，我们八百年前见过。但我不记得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既然你有嘴，今日重逢，便说个清楚！”
楼焰刚刚还动容的表情，一听他这话，顿时再次冷了下来，“难不成你是要告诉我，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是了，那些屈辱，那些不堪，再次从我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想必会让熙华仙尊听起来倍感愉悦吧？”
燕长歌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我真的不记得伤过你。”
“没关系，”楼焰重新背转身，走向御座，“我会帮你好好回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