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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不知不觉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尽管是吃的不错，燕长歌也并没有真的像从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一样，表现得局促不安或者急迫尴尬。
反而从头到尾都是秦川意料之外的从容不迫。
桌子上的菜品不只精致，也不乏有一些是讲究个吃法的。
秦川看着燕长歌称得上熟练地吃着饭，心中那种疑惑，不禁再次冒了出来，“你这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吃饭的样子？”
燕长歌眉头微扬，“我不是说了吗，除了生孩子，我什么都会。何况，现在只是吃饭的事，我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连吃饭都不会吧？”
“不，我的意思是——”
秦川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试图理清思路，“你之前说，你住在……”
“幸福路大街玉泉巷3号楼14号。”
燕长歌猜到他大概记不清每一个字，淡淡接了下去。
“对。”
秦川点了点头，“我虽然一下子没记住，但可不代表着我听到这个地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燕长歌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毫不在意地冲他微微一笑，“秦总猜得没错，我家很穷。”
“我，我不是——”
燕长歌的直截了当，反而让秦川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到了对方的自尊。
“没关系，这都是事实，也没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燕长歌倒是十分坦然，“而且，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我决定不了我的出身，但我可以决定我孩子的出身。啊，当然了，我现在并不打算考虑孩子的问题，所以把它改了：我决定不了我的出身，但我可以决定我的未来。”
秦川微怔之后，忽然朗笑出声，“好，说得好！”
燕长歌弯眼一笑，“再说啦，秦总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嘛！”
跟其他的许多豪门青年不一样，秦川并不是一个靠着家世出来的富二代，而是一个实实在在，靠着自己数年的闯荡发展，才有了今天成就的富一代。
实打实的年轻总裁。
秦川低沉沉一笑，“也许，你会比我走的更远。”
没错，他的出身，也并不好。
甚至可能还不如燕长歌。
燕长歌好歹是读完了一个学院，才出来面试的。
而他，当年高中毕业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了。
然后又因为家中父母不待见，拿着仅仅几百块钱，就只身一人坐上了来南方的火车。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无处落脚，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艰难度日。
但庆幸的是，曾经那些困苦，也给了他许多的经验，以及安逸之人不敢有的胆量。
从一开始给别人打工，到变成一个小鞋贩，积累经验和人脉的同时，也终于攒了一笔家当。
但那时候的他，深知钱不是靠攒多的这个道理。
凭着精锐的眼光，他一咬牙又带着所有家当，一头冲进了房地产行业。
起初也磕磕绊绊，亏损过。
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几年之后，他已经再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他真的在这座城市，闯出了一片天地。
而又到现在，可以说，整个j市，已经没人敢不给他颜面了，商场上大大小小的人，更是免不了要看他的脸色做事。
“会不会比秦总走得远，我不知道，”燕长歌吃了一口餐后水果，“怎么说呢，能力我有自信，只是，我这个人懒散惯了，贪图安逸，恐怕没有秦总那样的闯荡心和野心。”
秦川不知道是不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继而轻笑，“那还不简单，这样正好，你有能力，我有公司，你就留在我这里，日后公司真能做大，我分你一半。”
燕长歌嘶了一声，“秦总，这话可不兴说啊。我们这才哪到哪，秦总的大方，可真是折煞我了。”
秦川皱了皱眉，“我不喜欢你客套恭维的模样。”
如果燕长歌是真的因为他的身份，放不开也就算了。
可他是分明能感觉到，燕长歌其实根本不畏惧他，那些恭维，更像是假惺惺的客套。
这让他很不喜欢。
燕长歌笑容扩大，“那我可就不跟秦总客气了。我觉得，我将会给秦总公司带来的效益，远比现在秦总公司的一半资产多，因此，我觉得，一半，不够。还得加个前缀，日后任何时候，公司的一半，不能是现在的一半。”
秦川笑了，看着燕长歌那理所当然的模样，“你这次还真是不客气了。”
更怪异的是，有人对他提出这样离谱的条件，他居然丝毫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生气，甚至心里竟然有种踏实期待的感觉？
他今天，真是疯了。
燕长歌点头，“嗯哼。”
秦川郑重道，“我答应你。”
燕长歌挑眉，“秦总就不怕我是骗子，不但不会帮秦总的公司，还会把事做的稀巴烂？”
秦川眸色一深，嘴角依旧带笑，“我混了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今天可以答应你，你要是并没有真正的实力，将来当然也可以随时反悔。说到底，我能给你的，当然也能收回来。”
这一瞬间，燕长歌好像终于从他那过于朴素的穿着，和第一次见面就许诺半个公司的“人傻钱多”假象中，看到了他深藏的狠厉与果决。
白手起家，混到这个位置，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接地气。
“饭也吃了，我该回家了，秦总。”
燕长歌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白手帕，慢腾腾地擦了擦嘴。
“别回去了。”
秦川头也不抬，“你住的那个地方，且不说环境怎么样，单是到公司的距离，就够你折腾的。上班也不方便。你就在这酒店住下吧，离公司近，而且就在我去公司的路上，上下班我都可以带上你。”
“恐怕不行呢。”
燕长歌笑了笑，“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你妈？”
秦川愣了一下，“你不是一个住？那你住的那个地方——”
他记得住在那一块儿的人，大多数都是一家人挤在一号房间里，而且那里的旧房子，基本没有二室的规格，很多都是老旧的大通房。
不仅如此，连走廊都是一层中的十几户共走一个，电梯更是没有了。
“当然是两个房间。”
燕长歌微笑着打断了他。
秦川脸色发黑，根本不信他的话，“不准回去了。公司包住。”
燕长歌歪头，“哦？这又是秦总今天新增的特殊福利待遇？”
秦川面不改色，“我的公司福利，我说了算。你不放心，可以把你妈也接到酒店来，酒店不缺空房间。”
燕长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我又懂了，员工家属也有福利。”
秦川：“……”
“你怎么说都可以，”秦川也擦了擦嘴角，“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把伯母接过来。”
“哎！”
燕长歌一把抓住了说着就要起身的秦川，“你这样会吓到她！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先住一晚，等我明天上了班，确实入职了，开始做事了，也有恰当借口了，我回去跟她说。如果真的能说通，再把她接出来也不迟。”
秦川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好。那你先跟她联系联系，就说今晚不回去了。”
秦川已经猜到了这对母子，在那个人尽皆知的贫民区是怎么生活，甚至怎么居住，怎么睡觉的。
可是就是因为猜到了，才让他根本不敢去深思。
因为只要稍微一想，他就发现，他实在接受不了！
甚至有种情绪失控的征兆。
拥挤的房子里，一人一张床，已经是最好的可能。
但依旧在同一个房间，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
还有种不好的，也最有概率的可能：母子挤在一张床。
秦川无声闭了闭眼，疯狂压下想要暴走的冲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以后，不准再回去住了。你先住酒店，我会尽快给你物色好的住处。”
燕长歌深深看他，“我还没入职，秦总就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总是在找小情人儿，而不是在招聘什么员工呢。”
秦川大言不惭，“我对人才一向大方。”
燕长歌：“……”
啧啧啧，这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
燕长歌在跟原主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自己已经被录取的好消息，让她激动了一阵后，就以晚上去网吧继续准备入职资料为由，说了今晚不回家了的事。
大概是他被录取的消息，让原主的母亲在激动的心情中很久都不能平复，这次居然并没有追问什么，就只嘱咐了一句别熬太晚，记得睡觉，便算接受了他不回家的事。
“打完电话了？”
从洗手间打了电话里出来的燕长歌，出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秦川，不由问道，“秦总还没走？”
房间也进了，很大，说是酒店，其实跟个小居室也没差。
秦川说要送他到房间，燕长歌当然也就没有拒绝，毕竟么，人家是这酒店的老板，他是属于住人家的。
没想到，他以为他跟秦川说了一声，进卫生间去打电话，结果打完电话出来了，发现秦川还在。
而且还在房间里沙发上坐下来了，一点儿都没有把他送到，就离开的意思了。
“有些累了。”
秦川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脚上的拖鞋更加夺眼了。
燕长歌看着一副不走了的架势的秦川，不禁抽了抽嘴角。
所以呢？
您老人家是打算坐这儿不动弹了？
燕长歌可不打算惯着他。
他拎起刚刚进来时放在床上的外套，“酒店是秦总的，秦总当然是想怎么在这儿休息就怎么在这儿休息，那秦总您不用送了，我就先回家了哈。”
“站住！”
秦川猛地看他，听到“回家”两个字，连刚刚翘起来的腿都瞬间放下去了，“不行。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说着，他便站起了身来，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燕长歌，“明天你上班不用着急，我路过这里，会带上你。”
燕长歌礼貌一笑，“那就麻烦秦总了～”
秦川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开，燕长歌直接往后一倒，呈一个“大”字形倒在了宣软的大床里，顿时舒服的喟叹出声，“唉，还是这床躺着舒服啊！”
昨天晚上在网吧将就了一夜，可绝对谈不上好受。
不过好歹算是躲过了跟原主母亲睡隔板床的尴尬命运。
…
盛夏的太阳出来的早，五点左右的时候，天就已经开始亮了，等到八九点钟，燕长歌早早吃了早餐，等着秦川来带上他去公司时，太阳已经把空气晒得有些热了。
虽然比中午还是好很多，可仅仅是往酒店门口那么一站，燕长歌还是感觉到了阳光的灼热度。
这家也没回成，昨天的西装也没处换，好在是外套他不用穿，也不用带，直接留在酒店了。
白衬衫，西装裤，已经很接近大部分人正常上班穿着了，只是放在夏季，室外，依旧显得有那么点憨批。
燕长歌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几次手机，终于，在八点四十二分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子终于出现，然后哧——一声刹车声，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下停下了。
“上车吧。”
秦川摇下了后排的车窗。
这次，他坐到了后排，司机开车。
燕长歌也不客套，也不啰嗦，三两步跨下了台阶，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我感觉要迟到了！”
秦川：“……”
他是老板这件事，很不容易被记住吗？
还是……
秦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依旧简单，跟昨天比，好像只换了下颜色的短袖短裤，和连换都没换的拖鞋……还是他穿着，过于不讲究了？
以至于燕长歌总是不觉得他是公司的老大？
看到秦川的细微表情，燕长歌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不禁快速解释道，“秦总，我才第一天上班，就算你不会因为我迟到说什么，但可不代表着其他人不觉得我一个新人有问题。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好说不好听啊！”
秦川吐了口气，“司机，快一点，尽量八点五十五之前到达公司。”
司机早就已经稳稳开动了车子，听到他的话，回道，“秦总您放心吧，不会迟到。”
这转过两个路口再有几百米就到了，这条路他都开了那么多次，早就路线熟悉，时间有数。
“嗯。”
跟了自己几年的老司机了，秦川当然也很信任。
昨天，跟那个沈丘云的追尾，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出事故。
而且，那事故，说白了，沈丘云急刹车才是主要原因。
不过，秦川摇了摇头，想到却又很快略过，并没有去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可以在意的事，沈丘云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意外出现，又结束交集的过路之人。
倒是这个燕长歌，是既让他意外，又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牵动心弦。
忍不住在意，忍不住接近，忍不住不受控地给了他这，许了他那。
明明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一个面试的。
连正式入职都没有。
昨天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自己的行为，看起来确实有些不正常了。
哧——
八点五十三分，汽车稳稳地停在了公司的门口。
“等等，我先下。”
燕长歌扫了一眼窗外，大概是临近卡点了，这会儿还真没人。
“麻烦秦总稍等片刻。”
燕长歌推开门就出了车，转头冲着秦川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的笑，然后转身迈开步子就往公司里面跑。
跑到电梯门口，才遇到另一个也在着急等电梯的人。
他冲着对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可惜对方正等电梯等的着急，对他的礼貌微笑根本不感冒，在他身上快速略过一眼，就将视线重新落在了电梯的楼层显示上。
“这电梯怎么还不下来！”
这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有些瘦，带着一个鸭舌帽，薄嘴唇，单眼皮，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原因，眼角已经有些下垂，这让他的整个面相看起来都不太友好。
这个长相，燕长歌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是公司那个一开始不清楚主角受沈家少爷的身份，见来了新员工，就想欺负一下的炮灰老员工，周力。
而这一次，主角受没来，估计这欺负，就肯定要落到他燕长歌的头上了。
叮——
电梯的门，终于开了。
周力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也不看燕长歌上不上去，一进门就按下了楼层，还嫌慢，又猛戳了几下关门键。
“等等。”
一看电梯门要关，燕长歌赶紧又按了一下外面的楼层键，这才进了电梯，“还有人呢，这么着急关门干什么？”
周力看了他一眼，刚想要说什么，目光落在他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衬衣和西装裤上，又顿了一下，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噎了回去，甚至还朝着燕长歌笑了笑，“来的有点晚了，怕赶不及，刚才心急，没注意，对不住啊！”
生面孔，衣服却很好，他可不能随便得罪人，万一是来他们公司有事的老总或者重要人物呢？
他要是得罪了，可吃不了兜着走。
燕长歌顺着他看自己衣服的视线，就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好家伙。
这还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势利眼儿。
原主的思路，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有道理的，因为真的会有人按照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来看菜下碟。
但这个思路，也只能对周力这样的人，以及不长久接触的范围，可以使用。
否则，还是那句话，强装出来的富贵，如果没有后续同等水平消费的支撑，是迟早都会败露的，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可以说是给自己挖坟。
就说现在，虽然周力短暂的误会了他的身份，但很快，不超过几分钟，他就会知道，他燕长歌是那个新来的员工。
此时他的客气，之后都会变成窘迫和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还给他这个新人。
当然了，现在是他燕长歌。
想欺负他，那可真是～
有意思极了。
“你也23楼？”
进了电梯，却一直没有看到燕长歌按楼层，想要示好一下的周力，便主动问了起来，明显是打算等他说了楼层，就帮他按。
“对啊。”
燕长歌很淡定。
“那还挺巧。”
周力有些干巴巴的笑了笑。
叮——
整个过程，电梯都没有再停下，直到23层时，才停下，电梯门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大厅，又进了同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当然不是一个人的，而且一个比较大的房间，十几个人都在里面，是这个公司的推广区设计部小组的办公室。
周力感觉到了身后的人，直到连同一个办公室都进了，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燕长歌一眼，“…请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跟的他都后背毛毛的。
什么情况。
燕长歌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办公室里的那个新座位，“我是今天新来的员工，燕长歌。昨天公司就通知我今天直接过来上班了。”
周力瞳孔一震，大概是刚才的猜测太过先入为主了，这下反而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是新来的员工！？怎么不早说！”
害得他小心翼翼的，还怕得罪对方！
闹了半天，是他部分新招的那个员工！？
一时之间，周力是又惊又气又恼，瞪着燕长歌的眼睛恨不得直接骂人了。
燕长歌依旧无辜脸，“你也没问啊！”
知道了他是新员工，而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周力可就不怕了，他现在就是这个组的组长，说的通俗点，他就是这间办公室里的老大。
听到燕长歌的话，周力的脸直接一拉，“你还敢还嘴了？我看你刚进社会吧，连话都不会说，是不是想让我教教你？还是说，你以为面试过了，就万事大吉了？我可跟你说，你实习期能不能过，可是我打分决定的。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燕长歌一耸肩膀，“不知道呢。”
周力气得脸一横，“不知道？非让我说的更明白吗？你实习期能不能过，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