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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你还好吗？”
燕长风走进燕长歌那个在燕府明显位置偏僻，看起来还有些破旧的小院子时，一进门就看到燕长歌半躺在屋檐下的一张竹椅上在闭目小憩。
仿佛状态还不错？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那慵懒的睡颜，在阳光的微射下，好像也泛起了一层光，阳光仿佛给他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光晕，让他那张本就明艳动人的脸，看起来更加勾魂摄魄了。
燕长风甚至愣了一下。
心中快速地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如果自己不是他的亲大哥的话，大概也会为他这张脸神魂颠倒，想要娶他为妻吧？
在大庆，哥儿可比女子更让人稀罕，世家大族乃至皇室，都以迎娶哥儿为妻为荣耀，因为哥儿生出来的孩子，往往男孩更加壮硕，哥儿更加精纯。
是的，哥儿不同于女子，他们是有血种是否精纯一说的。
最普遍的说法，就是眉心那颗哥儿痣，越是红艳，说明这个哥儿的血种也就更加精纯，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更加聪慧，而这个哥儿本身，往往也会长得更加明艳精致。
未婚的哥儿，眉心都是一颗红痣，等到他们成品之后，与男子有了那种亲密之事，眉心的那颗红痣，就会在初夜之后，绽放成一朵小小花朵的形状。
燕长风看着燕长歌眉心那点红艳欲滴的痣，不由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的三弟，是个难得优质的哥儿，虽然是庶子，出身低了一层，但要是凭着自身精纯的哥儿血种，将来明明是可以嫁个不错的人家的。
嫁皇子皇孙可能会被出身卡住，但以大庆对哥儿的重视，嫁个世家公子，是绝对没问题的。
可现在，却要因为他那个继母三言两语，就要被迫嫁到南蛮去。
要是本来真是个好好的出嫁也就算了，可这本来被继母二弟欣然接受的事，现在却突然反悔，燕长风本能地感觉到，这事儿有猫腻。
肯定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三弟此次出嫁，会落得如何下场……
“大哥？”
听到声音，燕长歌睁开了眼睛，便看到门口的男子，面带担忧地远远看着他，一时片刻好像有点儿出神儿，也没有继续上前。
“大哥怎么过来了？”
燕长歌从竹椅上直起身来，“青竹，去给大哥搬张椅子。兰星，给大哥上茶。”
“是，三哥……三少爷。”
“三少爷？”
燕长风回神儿，对于两个小厮对燕长歌的称呼，只是愣怔了一下，就没有在意了。
“我来看看你，”他重新迈动腿，朝燕长歌走了过来，“出嫁蛮王的事，你还是看开一点吧，也许，嫁过去也没那么坏呢？”
他心中再不放心，但现在圣旨都下来了，已经封了三弟为义郡哥儿，三个月后出嫁南蛮。
他过来，也只能是安慰安慰三弟罢了。
燕长歌看到他脸上的担忧，心中一暖，看原剧情，也知道这个大哥，几乎是整个燕府里，唯一还会关心关心原主的人了，他冲着燕长风微微一笑，“大哥放心，嫁谁不是嫁？何况嫁个王，一国之主，这不是好事吗，我可没有什么伤心的。也许，还得像夫人说的那样，我得感激她把这样天大的好事儿转送给我呢。”
“可是，”燕长风却想的没有那么简单，他心里的担忧根本无法忽略，“如果真的是件天大的好事儿，他们会费那么大的劲，又是对你软硬兼施，又是找到皇上那里去冒着被皇上迁怒的风险去请求皇上将赐嫁之人换成你，你觉得，这真的会是好事儿吗？他们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换成你。”
“大公子，您请坐。”
青竹将一张椅子搬了出来。
兰星也捧着一杯茶过来了，“大公子，请用茶。”
“也许，是大哥多心了呢？嫁去南蛮，除了远些，还据说那里贫苦些，别的都一样，再说，贫苦，王室能贫苦到哪里去？也不会比我现在差许多的。”
“长歌，”燕长风皱了皱眉，“你还是要处处小心，这件事——”
“对了，看我这记性，”燕长歌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轻飘飘地打断了燕长风，快速转头扫了一眼一直垂手立在自己身后的唯一一个丫鬟，“红香，大哥容易来了，你去府中厨房要些点心来。厨娘若问，就说我是要招待大公子的。”
“…是，三少爷。”
红香似乎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听话的朝外走了去。
“我又不是外人，还去拿什么点心，”燕长风说了一句，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厨房又为难你了，不肯给你正常吃食？所以趁着我来，以我的名义去要？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一群下人，还敢欺主，我去找他们！”
说着，燕长风就要站起身来，就被燕长歌眼疾手快的拉了一下，“不是厨房的事。”
燕长风眸色一深，“嗯？…难道，是那个红香？”
燕长歌勾了勾唇，“她可是夫人派过来伺候我的，自从我被封义郡哥儿的旨意下来，这位红香，更是伺候的更‘周到’了，天天跟在我身侧，唯恐我反悔或者出乱子似的。”
燕长风眉头一皱，“怪不得，刚才我已经说的那么清楚，这事儿有蹊跷，你还在说夫人未必有恶意，就是红香在？”
“不只是。”
燕长歌露齿一笑，仿佛春花绽放，又染秋水，看的燕长风都愣了愣神儿。
“不只是？”
燕长风意识到自己的恍惚，赶紧定了定神儿。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他亲弟弟。
三番五次看他出神儿是几个意思。
燕长歌笑意未减，“是啊，我是真心接受这场赐婚的，丝毫没有半点儿委曲求全的感觉。何况，万一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一件好事，但落在我身上，就变成好事了呢？”
他说这话，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只因为一点。
那个蛮王，就是这个世界的美强惨。
所以，原书设定嫁过去的燕长岚和现在剧情，主角受穿书后，设法嫁过去的原主，他们降世遭遇的那种凄惨结局，到了他燕长歌这里，必然不会再重演。
没错，现在的小世界剧情，穿书而来的主角受的确得逞了，原主这个原本主角，成了替嫁的人，也一样落得了个凄惨下场。
而穿书主角受燕长岚，却利用穿书先知，夺走了原主的所有命运，救了二皇子，跟二皇子相爱，并且由于是嫡子，跟二皇子成亲比原主还顺利。
然后又经历一系列政斗宫斗，成为太子妃，最后是皇后。
而原本是书中主角的原主，早就因为替嫁，取代了原本该是嫡子炮灰燕长岚的人生，惨死异国。
说白了，真正的小世界剧情，本来就是穿书剧情。
燕长岚是穿书主角受，原主就是那个被反夺主角气运的炮灰。
不过……穿书么，主角呢……
这可有意思了。
击溃穿书主角心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坚信自己是主角的他，察觉到他未必穿了书，抢了原主角的气运，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燕长歌的话，在燕长风听来，却只是他的自我安慰，“也许吧，也许，你嫁到南蛮，真的能过得好好的，可能还不用再像在燕府这样受气。”
可是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
单看那对母子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此行恐怕没有那么好的结果。
燕长歌只听燕长风那短短一句话里，用了好几个的“也许”和“可能”，就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放下来。
但他知道，无论现在自己说什么，恐怕都无法真正让燕长风安心，这件事，只能等将来，用事实来让他放心了。
……
黑夜，冷月高悬。
大庆与南蛮的边境之处，望月山的山峰高耸入云，那仿佛被一把巨斧劈开的断崖，正是隔断大庆和南蛮的天然天堑。
两国若想往来，就不得不绕过这道断崖，一直绕到连绵不绝的山脉东端，穿过那一片不见边际的瘴林。
那片瘴林，世人都知其凶险万分，无数年来，死在里面的人不计其数。
如今也只有两国的使者，佩戴了御医的各种药包，才敢穿过这片瘴林。
“王，您真的要只身前去吗？”
瘴林之南，马背上冷俊的男人望向瘴林深处，“你们回去吧。”
“王……”
“啰嗦什么。”
南蛮国神医已经研制出可以轻松穿过瘴林的药粉，这里的瘴林，对南蛮早已经形同虚设，可惜，大庆却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这暂时还是南蛮的秘密，这个秘密，现在只掌握在蛮王在内的少数几个人手里。
但他已经在暗中让人大量制作药粉了。
真要是哪一天挥师北上，南蛮绝对会打大庆一个措手不及。
“是，王。”
属下不知道他身上藏有药粉，但心中再不放心，却也不敢再多嘴了。
因为他们的王，可并不是什么仁慈国君。
他杀伐果决，也心狠手辣。
好在，奖罚分明，不会乱杀无辜。
让他们敢于放心的忠心耿耿跟在他身边。
…
“唉，还要摆烂三个月，才会跟这个世界的美强惨见面，这多少有点儿无聊啊。”
燕长歌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每天就是吃饭喝水晒太阳，老年生活也不过如此。
原本么，他作为庶子，每天是要去给那个女人请安的，这也是原主被迫做了无数年，还时不时被折腾一下的事。
可现在，皇上下旨，封了他为名义上的义郡哥儿，这就成了代替天家哥儿公主和亲的意思，跟普通古代，和亲女子被皇室收为名义义女，再封个公主差不多。
但封的却不是跟公主画等号的皇哥儿，而是跟郡主画等号的义郡哥儿，估计这就还是大庆想压蛮王身份一头的意思了。
不过这个名头，对燕长歌来说，却是已经够用了。
这真实的日子和皇家态度且不说，反正名义上是上来了，别的没啥用，好歹有一条让燕长歌觉得很舒服：顶着这个名义，他就不用再去给那个继母天天问安了。
“那不如去破坏剧情呀，”灵妖提议道，“现在主角受把宿主换成出嫁对象，他自己就要去救主角攻二皇子了，他不是想抢原主气运吗，不如我们抢先一步救下二皇子，让他还是抢不到！”
“不，那有什么意思？”
燕长歌摇了摇头，“这挣来抢去的救人剧情，我可不感兴趣。而且现在我就抢先一步救下二皇子，只会让主角受看我如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还会觉得我这个’原书主角’的光环不好改变，让他起了防范心不说，弄不好还要对我起杀心，到时候会很麻烦。我还得好好呆到去南蛮呢，不想太过节外生枝。”
“那我们就任由主角受抢夺剧情轨迹，跟二皇子相遇，相爱，后面还成皇后？”
灵妖有点儿不甘心。
这种仗着穿了书，就坑害别人，抢夺别人命运的人，灵妖一点儿都不喜欢。
这种就应该给他抢回来！
谁不会穿似的。
燕长歌晃了晃腿，“成皇后？那也得看看他现在有没有那个命了。与其现在跟他争夺什么救二皇子，我倒是更想看到，他一路争夺成功，跟二皇子发展顺利，以为自己终究会变成原主的成后结局时，却忽然发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会是什么表情。”
穿书而来的主角受，满心满眼的觉得自己抢走了原主角所有剧情发展，还设计让原主角替自己嫁到那蛮夷之地，接受他早就清楚的凄惨结局，满心以为，自己这一次会是取代原主角的赢家时，却发现，啊，事情好像不对！？
那该是一种多么有趣的表情啊～
可比现在早早的给他这种小困难，还让他提前意识到不容易有意思多了。
只有当他一路夺主角命运夺得都顺风顺水，希望达顶时，然后骤然破灭，才会真的让他“舒爽”，不是吗？
灵妖：“……”
果然，哪怕跟了宿主那么久，我还是太嫩了，一点儿都没还没有学习到宿主的精髓。
燕长歌浅笑，“我这个人，一向是非分明。从来都不会因为对方是主角，我就跟对方成敌人。说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他先犯贱，我可就很难仁慈了。”
“我信我信！”
灵妖接话道，“比如上个世界，宿主就跟主角处的很好，所以还是看对方，看立场了，宿主，灵妖说的对不对？”
听着灵妖那一副求夸奖的语气，燕长歌轻轻挑了挑眉，“错。是看心情。”
不过，主角找他麻烦，他大概率心情不美妙就是了。
主角正常，他当然心情也就大概率好许多。
?灵妖：“……”
就不能夸我一次吗。
明明就差不多的意思。
…
“孩儿给母亲请安。”
燕长岚看着燕夫人房中安静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早知道封了义郡哥儿，他就不用来请安了，就该再缓一阵子请皇上换他的。”
现在倒是让燕长歌躲清闲了。
“无所谓了。”
燕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朝着燕长岚轻轻招了招手，“你不是说，此去南蛮，没有什么好下场吗，只要能把他换了去，他也舒坦不了多久了，权当在他落惨前，可怜他算了。”
主要是，现在燕长歌被封了义郡哥儿，这个名头虽然说是有名无实，可是多少让她束手束脚，不好去过分欺负他了。
否则一旦有心人拿个不敬的帽子非要给她扣下来，她还真不好办。
但没法明目张胆的给他不痛快，却可以晾着他，吃穿用度依旧暗中收紧，让他无话可说。
左右等过了这三个月，他是死是活，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岚儿，”燕夫人的脸上有些犹疑，“你到底是从哪收到的消息，说蛮王很不喜欢这次赐婚，绝对不会善待和亲王妃？你可别弄错了，把个还算可以的机会，白白给了燕长歌。”
燕长岚紧挨着她下首坐了下来，“母亲，我这消息，是一个可靠的神秘人，从安插到南蛮的探子那里得来的。他还说，蛮王凶残狠毒，杀人如麻，心中其实仇恨大庆已久，只是碍于南蛮无法与大庆对抗，才只能忍气吞声接受和亲。但一旦和亲的人，踏进了南蛮，天高皇帝远的，母亲，您觉得，还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吗？”
“这……蛮王仇恨大庆已久？可朝廷不都在说，两国交好，南蛮恭顺多年，皇上才赐婚的吗？”
燕长岚眸色一深，现在大庆的大多数人，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是他看了原书剧情，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嫁过去的凄惨下场，恐怕也会觉得南蛮邦国是真的抱着交好的想法在接受这次和亲。
可哪里知道，这具身体嫁过去，刚踏进南蛮，就被蛮王的人抓进了地牢，别说连蛮王的面儿都没见到，甚至是连南蛮国的一草一木都没见到，就直接进了地牢。
也不知道浑浑噩噩被关了多久，才有人特意来告诉他，原本他那个看不上的庶子弟弟燕长歌，已经一路成了皇后。
原主愤恨交加，大病一场，死在牢中。
他也曾质问守牢之人，说自己是和亲来的，如果这样关着他，就是得罪大庆。
可对方却毫不畏惧地告诉他，蛮王早就已经给大庆送回了消息，说王妃瘴林染病，一入南蛮，便缠绵病榻多日，南蛮已经用尽方法，王妃依旧病入膏肓，不久人世。
原来，从他踏进南蛮的那一刻起，南蛮就早就想好了说辞，随时都可以任凭他死去。
“那只是表面。蛮王不是什么好人。估计对大庆的恭敬，也是假的。”
燕长岚道。
就算有原书剧情，他看到的也全是文字，蛮王究竟如何，又为什么在原主一进南蛮就关起来，燕长岚并没有办法完全确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去和亲，绝无好下场！
好在，他穿过来的还算及时，当时皇帝已经下了命原主和亲的旨意，但封旨未下。
他赶紧找到母亲，说服了母亲，又靠着母亲说服父亲进宫，把和亲的人，换成了燕长歌！
现在，他总能安心许多了！
原书那种凄惨下场，就让燕长歌去领会吧！
什么主角，什么庶子逆袭成皇后，这次就让他去感受感受困死地牢的滋味儿！
而他那些飞黄腾达的人生，当然应该由穿书而来的自己，重新去演绎，重新去编写。
连燕长歌那么一个白莲花都能得到二皇子真爱，他就不信，拥有了剧情先知，还比燕长歌多了现代特性的自己，会吸引不了二皇子。
自己只会比燕长歌这个原主角，走的更好，更辉煌。
在这书中异世，他一定会成为那个站在顶峰的哥儿。
很快，很快了。
过几天，就是原书中燕家因为嫡子去和亲的事，去庙里祈福，燕长歌意外救下二皇子的剧情时间了。
现在，和亲的人换成了燕长歌……母亲肯定不会为了他带领燕家人去庙里祈福。
“母亲，三弟去和亲，这也关系到燕家因此事在朝廷的地位变动。他倒是不重要，但是燕家福泽却很重要。所以，我想，不如三天后，我们去庙里为燕家祈福吧？”
原书中，燕长歌能救二皇子，全因为母亲逼迫他抄经文，和跟着去庙里为了给这具身体祈福叩头上香。
这一次，哪怕有了剧情，自己一定会找到二皇子出现的地方，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直接把燕长歌留在家里。
彻底杜绝他依旧救下二皇子的可能性。
“祈福？”
燕夫人一愣，“怎么想起要去庙里祈福了？也好，我让那个碍眼的抄经文，到时候让他跟着去。”
“不，”燕长风摇了摇头，“抄经文可以，带他去庙里就算了，福泽这种事，他还没资格去叩拜。”
燕夫人迟疑了一下，“…岚儿说的也对。那就让他多抄些经文。”
总不能让他太闲着。
她可听红香说，燕长歌倒是没有抗婚的念头，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
就是这阵子，日子好像过得太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