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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致用锯片般的破刀向挡路的大树竭尽全力劈出,他在这一瞬间的想法确实有点疯狂,但一旦实现也会收效惊人:时间!现在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阻挡熊展下山,为自己赢得战胜他的时间!人追不上他不要紧,只要能砍断这棵树追上他就行了!
只听“咔嚓”一声,树因刀钝并未齐口而断,只是被应声砍折。杨致情急之下顺着俯冲之势大力补上了一脚,这树妙就妙在枝冠舒展打击面甚大,像把大蒲扇一样往熊展的方向急倒扑去。
若是这样就能伤到熊展的话,这么个强悍到变态的怪物也就不叫熊展了。竟然头也不回,只身形顿了一顿就向一边疾跃避开。杨致原就没指望能借树木伤到他,制胜战机稍纵即逝,只可一鼓作气。须臾不停的腾空高跃,向熊展劈落势若奔雷的一刀!
熊展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业已避无可避,只得回身咬牙举刀硬挡。随着一声金属撞击的刺耳脆响,战得两眼血红几, 近发狂的二人,如遭急冻般同时停手,登时愣在当场:熊展的鬼头刀被劈得脱手飞出,杨致的锯片破刀则断成了两截!
杨致费劲心机才造就一赌制胜的机会,不想这雷霆一刀居然因兵刃不济而功败垂成,心下顿时懊恼到了极点:只能又回到平地上与这个疯子全力死拼了,天知道要陪他苦熬到什么时候?天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打败他?
愣了片刻,率先回过神来恨声骂道:“去他妈的破刀!老熊,你还站在这儿发什么傻呀?走吧!”
“……小子!杨致!……你干什么去?”
杨致没好气的道:“还能干什么去?下山!吃饭!睡觉!明日一早换了刀再跟你接着打!”
熊展一声不吭的捡了鬼头刀,同样垂头丧气的随后下了山。回到山洞前还是把刀一扔,又是捧了酒坛闷头狠灌一气。杨致扒下衣裳抹着满身汗水,依然只是喝茶漱口。由于打了整整两天仍自胜负难分,还不知道这场该死的比拼要到哪一天才是个尽头,心情实在不佳。也懒得理他。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二人之间的气氛本已渐渐有了点惺惺相惜的融洽,因这半日的苦战乱了心绪而骤然降温。各自想着心事,同桌共食却彼此无话。
当晚杨致上床之后便是望着天花板出神。直到时过子夜才沉沉睡去。除了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还作出了一个颇为无奈地决定:想要在平地上全凭真本事战胜熊展。希望无疑极为渺茫。海边不是一样有树木礁石么?上山已然落空那就引他下海!大不了再拼个两三天。必须要打赢他!打赢他而不能收服他地话。那就一定要杀了他!
次日一早。山洞前照例已经摆好了丰盛地酒宴。熊展照例比杨致要先到。熊展眼圈略显浮肿。脸色阴沉地大口喝着闷酒。
杨致已失去了主动与他攀谈地兴致。冷冷埋头开吃。吃饱之后。径自又在兵器架上取过一把单刀。回头一见熊展仍是坐着不动。不由皱眉道:“熊兄。你还磨蹭什么?难道还要举行一个什么特别地开战仪式?你没赢。我没输。咱们今日再接着干就是了!”
“我们今日不必再打了。”熊展神情沮丧地摇头道:“虽然我很不甘心。但我必须承认:你赢了。”
“……你说什么?嘿嘿。我没听错吧?”
熊展骤然起身惨笑道:“我昨日整夜未眠。就是在想要不要向你认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胁迫于你在先。占尽地利在后。况且我用地是使了二十余年地称手兵刃。你用地却是那寻常单刀。凭心而论。你我地比拼本无公平可言。所以是你赢了。我说你他妈赢了!”
“开战之后,平地上我占优势。但你没输。山地上你占优势,但昨日你只要兵刃稍强,那一刀便足以令我毙命!你我实力大体相若,你心智与体力略胜一筹。最为难能的是,你始终沉稳对敌临阵不乱。你我再打下去,我败于你手只是迟早的问题。既是如此,还打什么打?省得我一世英雄,倒让你这年轻后生小瞧了!”
在我卯足了劲想跟你狠干一场的时候,你却莫名其妙的说我赢了?熊展这番话在杨致听来无异于是他地自我反省。正是因为从这个穷凶极恶彪悍难敌的海盗头子口里说出来,才会令人觉得难以置信。
杨致不禁有些懵懂发晕,一时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日从旁观战的数百海盗也是大惊失色,但慑于熊展说一不二地威权不敢出言吱声,现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熊展经一夜苦思之后,才下定决心认输,原就郁闷之极。见杨致木然不语,半晌没有弃刀表态。也不知是坚决不相信他的人品。还是在琢磨如何炮制他。心下更为恼怒。狂躁的喝道:“杨致,你以为老子是那等输不起的懦夫么?我说过任你处置。便绝不会食言背信!我熊展死便死尔,总好过你这般娘们似的婆婆妈妈!”
熊展绝对是个英雄,一个非常可爱的草莽英雄。但英雄也是人,是人就不想死,是人就会害怕,是人就会感到憋屈,不过这一切都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为可笑的面子所掩盖了。换了像杨致这样神经韧如钢丝、心智犹如水浸烂牛皮似的鸟人,只要呼吸不停心跳未止,那是绝计不会轻言放弃地。
人的想法就是那么奇怪,往往会因别人做了自己做不到的事而对其由衷敬重。杨致似笑非笑的问道:“老熊,你真的甘愿任我处置?”
但他心底那份敬重仅仅维持不到一分钟,就被熊展很利索的用注册商标李云龙的农民式狡猾打败了:“我若是说话不算话,就不是人养的!我当然是任你处置,不过要是我手下的兄弟们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了。”
话音未落,数百海盗就呼拉拉地围上前来。瞧这架势,只要杨致敢对熊展有半点不利,一场几百对一的群殴就会立即上演!
杨致又好气又好笑,敢情熊展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老早就想好退路在这儿等着他:老子有勇气认输就不错了,充其量就是不再缠着你死拼,派船送你走人。还想拿我怎么样?做你的春秋大梦!
如果就这么让熊展得逞的话,杨致这一趟等于是白来了,两天的激战狠斗全都是白打了,顶多是赢得了熊展毫无意义的些许尊重。日后在海上相遇,熊展或许会卖他几分面子,但绝对不会怕他。
杨致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放了单刀安然坐下,习惯性的泛起了一脸慵懒的笑意:“熊老大就是熊老大,果然光明磊落!至于如何处置你,我还真没敢去想。老实说我早已打得厌了,不用打了那是最好,总算能安安心心与熊老大喝上几碗酒了!”
熊展登时大大松了一口气,斟了两碗酒亲自端了过来笑道:“好,好!杨致,你这厮委实妙极!来,干了!”
“干!”杨致笑意盈盈的举碗与他重重相碰,酒碗“咣”地一声一碰即碎。就在这一扎眼地功夫竟是奇变横生,杨致手上的残破瓷片闪电般插抵熊展地咽喉!熊展颚下鲜血直冒,只要杨致顺势深插或随手一划,必会命丧当场!
杨致恶狠狠的啐道:“呸!跟我来这一手?也不知道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不但真刀实枪不怕任何人,玩阴的也是阴人的祖宗!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我原本还对你生出了几分敬重,可你糟蹋了我的敬重!”
熊展一双牛眼几欲瞪出眼眶,气急败坏的叫道:“杨致,老子何尝不是想交你这个朋友?否则又何必自找麻烦?又何必拿你当大爷看?你哪儿还能活到现在?你杀了我可以,羞辱我却不行!就算你杀了我,我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你!你先放手,咱们有话好说!”
杨致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狞笑道:“是谁说过输了任我处置,不让手下与我为难的?是谁说过输也要输得光棍的?你的屁话还不少嘛!你倒是猜猜看,我还会不会相信你说的屁话?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把你的手下一个不剩全部杀光!借你当日在蓬莱说过的一句话: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熊展颓然叹道:“我败了,我确实败了!你动手吧。”
杨致那句狠话前半句倒是可以轻松做到,后半句想要实现却是比登天还难了。数百海盗已然将二人围了个密不透风,熊展这一服软,众人恨不得与杨致拼个同归于尽,有百余人立时张弓搭箭,随时准备将他射成刺猬!
当下心念电转,决定进行又一次以一博十的赌博。拿自己的命下注,就赌让熊展真正心服!
杨致放开熊展,轻蔑的道:“输不起就是输不起,就算屁话说得再多,你还是输不起。海盗就是海盗,狗屎就是狗屎,就算武技再高、酒量再好他也成不了龙王!就算你能蒙得了别人,也蒙不了你自己。”
连看都不再看熊展一眼,将瓷片随手一扔,向一众海盗昂然冷笑道:“滚开!杀你们别脏了我的手!”
“杨致!你有种!”熊展冲着他的背影嘶声吼道:“今天你若能走得出去,我他妈就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