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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人撵不走,也撵不完,我们不需要中原之地。”
“我族是游牧民族,中原是农耕民族,一个游牧的人占领一片农耕的地,除非我们变成农人,否者待不长久,然一旦我们成了农人,不就变成中原人了吗。”
“而且中原之人有怪僻,容得家国之内分分合合、连年战乱,却容不得外族人侵占分毫。别看中原现在是一盘散沙,我族一旦在他们的地界内喧宾夺主,他们定凝聚一团,奋起反击死而后已。”
苍鸾了无音讯,估计已死。匈奴拟定以苍鸾抗衡舒晋的计划全部泡汤,群臣的目光全转移到了“有鱼”身上,发觉有鱼不失为一个不错的赌注。
中原的疆土碰不得,那是中原人敏感的神经,匈奴此次来争谋图的最好结局是削弱中原的军力,得到中原最高领导者的应允,签订条款,收获源源不断的钱财与粮食。
中原人痛斥外侵之敌,却对主宰他们的主子听之任之、唾面自干。这让单于萌发新的计划——谁来当中原的主,替他取悦蒙蔽中原的子民,让物华天宝之地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这个人不能太聪明并且足够听话。要知道培养一个傀儡比侵占更来得省劲。
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汝公、御史、宸王、北僚王——集这些尊位于一身的有鱼有足够的价值让他们挖掘。
群臣一致肯定,让有鱼来做这个傀儡。
单于整理了衣衫,怕失了礼仪,恭恭敬敬坐好,吩咐侍从道:“去请北僚王来。”
苍鸾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双目裹上一层用来治疗眼伤的半透明的纱。他畏畏缩缩地走进大殿,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用手指怼着鼻孔。他庆幸身上的毒消瘦了他的形体,不然一个强健的肢体断掌控不住这样滑稽的动作,他不知自己模仿得有几分像有鱼,但知道现在的模样一定像个——傻/叉。
然而哪知就那么怼了下,一把鼻涕便流了出来,苍鸾愣愣地看着手中透明的粘液,僵硬了。想来人到中年,身子骨容易犯凉,管他什么三十出头、风华正茂…
匈奴侍从立马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取出绢布轻轻替苍鸾擦干手上的邋遢,还体贴温柔地安慰道:“僚王不必紧张,大家是兄弟族,坐下来慢慢谈。”
关于宸王的“传说”,匈奴人早有听闻,相传这个宸王胆小怕事、唯唯诺诺、见风使舵,受到惊吓会盗汗失禁,严重时会抽搐痉挛…匈奴人是道听途说,如今一见名不虚传、不同凡想,他们谨细地看着有鱼,勉强挤出温柔的笑容,他们天性粗犷,倒慌自个的野性吓到眼前脆瓷做出的人儿。
单于豪爽地大笑起来,启身相迎:“北僚王受惊了,快快请坐。来人上一壶温热的奶酒,给僚王暖暖身。”
苍鸾硬生生地点点头,挪着步子到一旁坐下:“谢单于关怀。”
单于自讽道:“僚王心中还埋怨本王?”
苍鸾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举杯喝了一点奶酒,垂头道:“我…我不知单于意思。”
单于:“北僚王莫慌,我们没有恶意,是想帮你出气、助你登上帝位呐。”
匈奴大臣附和道:“北僚王莫要耿耿于怀,我族当初没有援助北僚是因为苍鸾太过强大,我们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如今苍鸾遭到报应死于非命,中原没了主,正是另立新帝之时,而僚王你身份特殊,在内是名正言顺的宸王,在外是我游牧族的女婿,我们想扶你做中原的皇帝,以谋求匈奴与中原和平共处。”
苍鸾哑了一瞬,晃动的酒杯洒出酒来,心底怒气一股股涌出。匈奴狼虎之心有等夷之志,敢把主意打到这份儿上来,当真以为他苍鸾死了吗!他隐忍地咽下一口气,匈奴的企图他记下了,敢觊觎他江山的人,他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怒火蹿上喉头,他不禁打了个喷嚏,可怜铮铮男儿不抵伤寒之躯,一把鼻涕忽的喷出来。
小侍从见状,忙不迭走上前去用一张新绢给苍鸾擦了脸鼻,温柔道:“僚王不要激动,好好谈。”
小侍从的身体挡住了苍鸾,挨近苍鸾后他透过白色的眼纱隐隐约约看到苍鸾宝石一般的赤瞳,以为苍鸾是肝旺火盛才红了眼,正好奇地细细看着,哪知苍鸾突然虎目一凝,戾气顿发,故意失手摔落酒杯撒了一身的奶酒。侍从恍惚看到一头狰狞地猛虎扑向自己,吓得跳了起来,跌倒在地,“啊”的尖叫了一声。
苍鸾虎目宁息,一手撑起额头一手擦汗,做出一副晕眩之态,微微喘息。
单于见苍鸾被吓得发虚,当即叫人把那侍从架出去:“来人把他拖下去,做什么一惊一乍,在僚王面前失仪!”
发虚的是小侍从才对,苍鸾方才那怒瞪一瞬令他毛骨悚然,恐怕日后在梦中都会被吓醒。他四肢不住地发颤,默默被拖了出去,心里苦却不说。
单于:“北僚王还好?”
“没…没事。”苍鸾缓了缓气息,回到话题,有意问道,“据我所知郦王造反,似乎攻到了鹿州,郦王敢与晏帝相争必是为了皇位,如今晏帝死了,等郦王打败晏族残兵就能顺理成章成为天下主,怎么会容我造次,我…我还是不掺合了,能不能送我回北僚。”
单于脑门冒起了疙瘩,早听说宸王没志向,却料不到如此胆小,江山拱手相让都不敢伸手去接,活该活得那么惨。单于干干地笑着,极力劝说:“僚王莫不是怕了郦王?那么本王给你一颗定心丸,本王承诺,匈奴将不惜一切代价助你为帝,郦王若出兵伐你,我就给你兵马。匈奴的命运同北僚的命运是一脉的,本王绝不会弃你不顾。”
苍鸾内心冷笑,轻蔑的语气似有若无:“郦王何其聪明,与晏帝能相差几许,单于不敢动晏帝还敢动郦王?莫说我不相信单于,小王心里害怕极了,况且我与郦王有些交情,我不想伤了彼此的情谊。”
单于苦口婆心:“王侯将相有什么情谊可言,晏帝与你何曾没有交情,晏帝容不下你郦王就容得下你吗?醒醒吧,想想千疮百孔的北僚城。”
苍鸾沉默了好一片刻,还是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地问道:“单于如何帮我,可保万无一失?”苍鸾想知道匈奴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单于见苍鸾始有些开窍,挥手唤人拿来地图,引苍鸾去看,解释道:“晏帝已死,死无对证,正是僚王你洗刷冤屈的大好时机。现在晏军群龙无首、无心力敌,多少百姓心念着僚王回去,我军从正北方攻入鹿中,为僚王扫除一切障碍,送你入皇城坐上龙椅,直到加冕称帝。我匈奴绝不贪一寸山河,只望匈奴和中原长治久安、肝胆相照。”
苍鸾楞愣地听着,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单于转身吐了口凉气,冷下一张悲催的老脸看向群臣,同大臣们相顾一眼。他心累得慌,好在终于说服了“有鱼”,先骗他当上皇帝,肝胆相照什么的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