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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玄,我真不是回来娶鞑琮家大小姐的。你相信我,看我真诚的眼睛。”殷梅雪骑着一匹高俊的白马,眯着凤眸冲黑马上的人狂抛媚眼。
他的头发已经蓄到可以扎髻了,但依然被懒散的披在肩头。长风拂过,青丝飞扬,远看就像一个唇红齿白、雪肤玉面的大姑娘。
...近看更像。
林正玄毫不理会某人的色|诱,一张脸冷得和棺材板似的:“那你一接到信就跟插了翅膀似的往回飞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因为血潮吗?据说比以往都闹得厉害,塞南已经全境陷落,我身为少堡主总得回来一趟吧。”好久没杀鞑子,他手都痒了。
“那你爹安排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办呗。”殷梅雪皱着眉道,“这事太蹊跷了,我家和鞑琮家已经势如水火上百年,怎么突然就说要联姻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鞑琮家虽然隶属魔门,但毕竟是商贾世家,做什么都是围着银子转的,如果殷家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好处,让他们跟你姓都行。”
“这个可以有,鞑琮这姓太难听了。”殷梅雪道,“可我爹没说许给他们什么好处啊?”
林正玄笑了笑:“你是下任堡主,若同鞑琮小姐成亲生子,未来的白沙堡主就有一半鞑琮家的血统,还需再予什么好处?若我没料错的话,鞑琮家此次应是受到了血潮威胁,若非到了无路可走的绝境,他们也不会向你这死对头求援的。”
殷梅雪觉得自己又被爹卖了,叹了口气道:“唉,牺牲我一个,幸福老殷家。若能就此吞并鞑琮世家,这买卖倒也划算。”
林正玄挑眉:“嗯?”
“但再划算老子也不娶!”
“乖~~”
两人齐肩并骑,一路打情骂俏,看着就不像良民,于是在行至白沙堡时被城楼上的守卫喊话拦住了。
“关塞重地,来者何人?”
殷梅雪抬起脸,明媚一笑:“嘿嘿嘿。”
对方吓得差点一头栽下来,七手八脚的点烽火、烧狼烟、升红旗,拉响了堡内一级警报:“全体注意!全体注意!各家各户收好鸡、拴好狗、藏好闺女,白沙小霸王又回来了!!”
......
殷梅雪带着林正玄策马而入,街上空无人影,一路鸡犬无声。
待二人门前下马,步入殷府,院中的江湖客便像猫儿见腥一样蜂拥而至,围住两人好一番寒暄客套。
“诶呀殷少堡主,多日不见,您...又美了。”
“哈哈哈,殷公子新发型不错啊!”
“殷少侠,久仰久仰,在下屠龙帮杀猪舵打狗坛搞鸡堂二堂主曹杰枚......”
殷梅雪数据紊乱中......
“这不是松山的林少侠吗,贵派也来助阵白沙堡了?”
林正玄把一脸懵逼的某人拉枝身后,拱手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林某自当尽些绵薄之力。只是殷少爷刚回堡,还需向老堡主请安,劳烦各位让一让......”
“正玄,这么多人来我家干什么啊?”殷梅雪传音入密的问道,“来帮我们抵御血潮?”
林正玄回道:“看这些人的嘴脸也知道,八成是来白沙堡躲灾的,他们现在应该都靠殷家庇护。”
“哦,那我爹还挺仗义的。”
“仗义?呵,还不是为了你大婚时多收点份子......”
两人拨开人群往里走,这时有个声音突然喊道:“找...找...找到了!找到...女...女...魔头了!”
“女魔头?”殷梅雪止住步子,侧头问道,“什么女魔头?”
“江....江...莫...莫...愁......”
“什么?!”林、殷二人相视一眼,皆为震惊。
自从河不醉去了鬼门宗,此人便音信全无。花无信调集百通楼所有的人手才摸到些微线索。没料到鬼门宗陷入内乱,而燕不离与河不醉已经离开了碧落谷。
这两人行踪隐秘,曾现身江东,随后又一路北上,最后在边关附近消失了踪迹。由于血潮来袭,眼线再也打探不到详尽消息,所以谁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怎么这时候突然在白沙堡冒头了?
沿着林树下斑斑点点的血迹,众人来到一个荒草丛生的洞口前。
殷梅雪不禁吃了一惊,这洞是他小时候挖来偷葡萄冻子的,下面直通贮物的冰室,燕不离若真在这地方呆了一宿,哪里还有命在?!
他伏在洞口探了探头,里面漆黑无光难以视物,却有一股寒气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心中登时就是一凉。
“老査,火把给我!”他作势要跳,身后的人便连忙相阻。
“殷少堡主,那下面可是鬼门宗的女魔头,您千万别冒险啊......”
“不妨事,诸位守在上面就好。”殷梅雪面无表情的跃入洞中,随即一个身影紧跟着跳了下去。
“妈的,林正玄你要压死我吗?”
“不好意思,我跟得太快了......”
殷梅雪举起火把,光亮满室,终于看清了这里的一切。
满地是血。
一层单薄透明的冰霜下,鲜红的液体如植物的根须四处蔓延,只是被低温冻得凝固静止,再无丝毫生机。
干涸的血滩中央,蜷缩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老燕?!”
“不离!”
两人飞扑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已死去多时,尸体被寒气冻得僵硬,如同一座扭曲的冰雕。燕不离双手紧捂着胸口,遗容格外痛苦。他是开肠破肚而死的,腹上裂着一条巨大的伤口,血肉模糊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场面太过血腥凄惨,饶是白沙一霸都有些腿软,殷梅雪颤声问道:“老燕这是死了吗?”
林正玄悲痛的点点头。
“可他为何要剖腹自尽呢?”
“剖...”林正玄忽然想起花无信提起过燕不离怀孕之事,当即醒悟过来,上手去扒尸体的衣服。
殷梅雪傻眼:“你、你干什么呢?他人都死了......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层叠包裹的衣服下,一个浑身发紫的婴儿被燕不离捂在心口,软绵绵的蜷成了一只小肉团。
林正玄将孩子抱在手中,隐约还能试探到一丝气息,便立即搂进自己的怀里暖着。
“这是不离拿命换来的孩子。”他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清玄剑,叹了口气道,“应该是他坚持不住了,怕胎死腹中才会自己动手......”
“怎么会这样?!”殷梅雪惊讶的掩口道,“这是谁的孩子,竟然让老燕看得比命还重?”
林正玄深深皱起眉头:“池月。”
殷梅雪彻底合不拢嘴了。
“不会真的冻死了吧?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林正玄将婴儿抱在手里,靠近火把搓了搓,又再对方的小屁股上拍了拍,终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哭号。
“活了!活了!”两人顿时欣喜若狂,殷梅雪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幸好老天开恩,没教这孩子也殒命白沙堡,否则他真不知百年之后,自己有何颜面再见老友。
婴儿的身子逐渐暖和过来,哭声也越来越响亮,连冰室上方的人也听到了。
殷府的査管家俯身冲里面喊道:“少爷,林少侠,你们没事吧?”怎么听着俩人在里头生孩子呢?
“无事,我们这就上来。老査,你带人下地道将冰室的门打开。”
“是。”
“记得带胆子大的!”
“好嘞少爷!”
林正玄将婴儿裹在怀里,对地上的尸体道:“不离,你安心去吧,孩子我们会照料好的。”
殷梅雪也揩着眼角道:“老燕,我一定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以后他就是白沙堡的三当家。”
“好啊。”一个熟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林正玄和殷梅雪俱是一僵,缓慢的转过头去,便听到冰棺之中传来一阵冰渣碎裂的声音。
结满白霜的睫毛微微一颤,沉睡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自己......回来了么?
他动了动指尖,四肢的僵冷便渐渐退去,丹田中流转着熟悉的内力,连呼吸起来都带着一种久违的舒畅。
妈的,终于不用被两只馒头压着了。
眼瞅着一个批霜挂雪的白色身影从冰棺里坐了起来,林正玄和殷梅雪腿一软,双双跌在地上。
“卧槽,腊肉诈尸了!”
这时,冰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少爷我们来了!您放心,全是咱堡里胆儿壮的!”査管家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进来,结果几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位,又抬头看了看棺材里的那位......
全扑。
......
燕不离醒来没多久就昏了过去。他这具身体搁置得太久,气血虚弱、肌肉无力,颈间的致命伤也未愈合,时不时还向外喷血,大夫都连着吓晕了三个。
林正玄在后院照顾死而复生的“腊肉”,殷梅雪却被老爹拎到正堂,抱着婴儿接受口水的洗礼。
“殷少侠,此婴为江莫愁与池月所生,乃魔门之子,理应除诛!”说此言的正是先前跪舔的曹杰枚,此人果然没节操,翻脸比放屁还快。
正派人士闻言纷纷响应:“不错,池老魔的孽子如何能留?必须杀了他!”
殷梅雪脸色发白的道:“江莫愁已死,这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何必赶尽杀绝?”
“哼,鬼门宗灭人满门时可是不论老幼妇孺的!”
“若我等和鬼门宗同一行径,正道与魔道又有何分别?!
殷老堡主坐在高堂之上的白虎皮靠椅上,眼神飘移的看着哄乱一团的大厅,托着腮沉默不言。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一个婴儿的死活。血潮大军来势汹汹,达靼主力离白沙堡已不足百里,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苦战,一帮没眼色的蠢货居然还在这里装逼!妈了个巴子的,到时候全扔前线打头阵去......
“殷少堡主不会是因为要迎娶鞑琮家的小姐,便对魔门血脉网开一面吧?”有人质问道。
白沙小霸王急了:“谁说我要娶鞑琮小姐?”
“老子说的。”一个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殷梅雪梗着脖子道:“我不娶!”
“来人,把这孩子丢出去喂狗!”
“慢着!我...我娶还不行吗?!”可恶的老东西,逼个婚也这么无耻......
“哼。”殷南天瞪他一眼,和老子斗?再补两年奶吧。
“殷老堡主,白沙堡百年盛名,一直为中原武林所敬仰,如今联姻鞑琮家族,又收留魔子,恐难服众。”
“是啊,贵堡名门正派,又加入了武林盟,更该与魔门划清界限才是。”
“殷堡主三思啊,魔子不除,只怕养虎为患啊。”
底下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正堂之内仿佛飞舞着一千只苍蝇,吵得耳根子嗡嗡作响。襁褓里的娃娃终于被苍蝇们搅醒,当即张着小嘴哭了起来......
殷梅雪正手忙脚乱的哄着,门外却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谁敢动我儿子?!”
众人一抬头,便见屋檐下站着林正玄和一个星目剑眉的英俊少侠,细辨一番无不骇得魂飞魄散!
顷刻之间,全场寂静。
那人面色苍白,脚下尚有些站不稳,被林正玄扶着跨过了门槛,直至走到堂中,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反应过来:“燕、燕...燕不...不...离?”
“我的天呐!燕少侠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年头死而复生很新鲜吗?您多久没关注江湖消息了?”燕不离凉凉一笑,“燕某只是受了点伤,拖至今日方才苏醒,诸位不必太过惊讶。”
“燕少侠英雄豪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实令我等欣慰。可你方才说魔子是你的儿子?”
“对啊。”
“他明明是江莫愁和池月的......”
“不,他是我和江莫愁的孩子。”
“啊?!”
燕不离没理会这群木鸡,径直走过去将婴儿从殷梅雪手中接过来。说来也怪,啼哭不止的孩子一到他怀里就安静了,眨巴着两只清澈如潭的眸子望过来,嘴角微微翘起,勾着一丝和某人极像的笑容。
鼻尖陡然一酸,燕不离觉得自己就算没能活过来也值了。就是再拼一条命,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儿子!
他转过头,面对众人道:“你们想想江莫愁和池月才成婚多久?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池老魔的种?”
底下不少人掰起了手指,也有个别的掰起了脚趾......那边刚脱下一只鞋,脑子快的已经心算了出来:“对啊,这怀孕的日子不够啊。”
废话,早产能他妈够么!燕不离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其实江莫愁早就怀孕了。”
“啊?什么时候?”
“诸位可曾记得我与女魔头的九龙窟之战?”
“记得啊。”江湖当中谁不知晓?直至今日还有人为赌注扯皮不清呢。
“唉,说来惭愧。”某人摸了摸鼻尖,露出一个经典的流氓派笑容,“那真是激情又荒唐的一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