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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王一同听着《蝶梦》,梁琼诗时不时的想起宫人,想起宫人与她言说的私奔,想起她送宫人的镯子。细算起来,那镯子似乎还是君王的物件。
但那宫人应也未丢弃吧。
好歹是自己送的物件。
想着那宫人似乎也赠过自己一个家传是镯子,梁琼诗心头有过几分奇妙的感觉,酸酸的,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甜,像春天里摘下的没熟的果子。咬了一口,涩的厉害,却又舍不得扔。
若是她与那宫人一同听这个曲子,怕是会有另外一番触动吧。她记得,那宫人似是爱慕女子的。
可惜那宫人,像雨像云又像风,来无影,去无踪。
听着戏子又唱到了见君王的桥段,梁琼诗的心底禁不住的紧张。
这戏同君王一同听,感觉就像是被大人抓住了把柄,有些难为情。纵使她心中觉得两个女子相恋没什么大不了,却依旧没有胆子说出口,没有胆子理直气壮的去下聘。
就像那《蝶梦》中的状元,纵使确信了自己爱慕的是个女儿家,也只得求助于天家为其正名。
何其委屈呀!喜欢本是多么简单的事,最后却还是要沦为现实的附庸。
梁琼诗想得入神,一时也便忘了君王还在身侧。
直到身边的咳嗽声越来越大,梁琼诗才想起了她身侧还有一位君王,“圣上还是寻个太医瞧瞧吧!这么咳下去怕是会对龙体有碍。”
“咳咳……不碍事,听……咳咳……听戏……”尽管是咳着,许昭平还是强撑着坐在榻上听着戏。
她本意只是为了身侧之人而来,却不想竟是被这出戏打动了。
同样是女子,同样女扮男装,同样爱慕上了女子。许昭平从这短短的几折戏里,寻到了许多自己的影子。
“明权,此戏……咳咳……是谁所做?”
虽说这戏班子是她遣人寻的,但她却没想过这些戏子会编出这么个戏。
“这……回圣上,这戏的底本是梁茗执梁校书定的。”大太监慢慢的回了君王的话。
梁茗执?一听到梁茗执这个名字,许昭平的脸色愈发不好,如若只是个寻常的百姓,她或许会大喜并赏赐一番,但如果是梁茗执,那便是其心可诛。
这个戏前半折一半是她,一半是梁茗执。女状元可以指梁茗执,也可代指她,而思慕了一个女子,定然是她。
尾上的妻妻结伴还家,不过是暗示她把皇位交与太子,然后等太子称帝后,再给她与琼诗赐婚,让她们名正言顺的离开。
许昭平因想到梁茗执莫名的散了几分兴致,梁琼诗却恰恰相反。
听到姐姐的名字让她的脸上盛满了笑意,“这戏本是姐姐所做?”
“是……”许昭平疲惫的往梁琼诗的身侧靠了靠,“爱妃……咳咳……何感?”
“臣妾只是没想到像姐姐那般的人,竟是能写出这般戏本。”梁琼诗扶住往自己身上歪的君王,轻笑了声,“圣上几日不见似乎沉了。”
“那……爱妃是不是扶不住寡人了?咳咳咳……”许昭平的笑还没持续到话说完,便被咳嗽声遮掩了过去。
“圣上莫急……”见君王的身子又开始抖,梁琼诗连忙伸手帮他顺了顺气,“圣上千万要保重身子……”
“不碍事……寡人只想问爱妃,若爱妃是那圣上,爱妃会不会……”许昭平起身接过大太监递过来的茶碗,抿了一口,压了压咳嗽。
“会。”梁琼诗没听清君王在问什么,鬼使神差的给了一个回复。
“会什么?”许昭平捏茶碗的手微微一抖。
“会赐婚。”梁琼诗坦言道。
“为什么?”许昭平盯着茶碗里自己的脸,轻飘飘的问。
“她们爱的太苦了……”梁琼诗的思绪有些飘远了,太诗意的名字会让人想起太多不美好的事。例如:梁山伯与祝英台。
听着梁琼诗答了她们爱得太苦,许昭平苦笑着问道,“苦吗?以寡人看,戏里的……咳咳咳……状元……咳咳咳……还是挺顺的……”
顺吗?梁琼诗有一瞬的失神,觉得顺的缘由怕是因为在听戏吧。
梁琼诗轻叹一声,冲着君王慢慢说,“那只是看着呀,圣上,您看那戏里的状元,不过是手拿一本书,绕着台上来一圈,便能高中,若到这乾朝,怕是需要十多年的苦读……若是真有女子愿意为一个女子这般付出,那,臣妾想,也是该成全的吧……”
“若是那圣上也喜欢了状元喜欢的那女子呢?”许昭平急不可耐的打断了梁琼诗的话,她自是知那是苦的,她不过是想知道琼诗的心思,“爱妃也依旧坚持赐婚是吗?”
如果君王也爱上了那个女子……
梁琼诗想思忖了片刻,“回圣上,君子,不夺人所好。”
“好一个……咳咳咳……君子不夺人所好。”许昭平用手护着自己的胸口咳嗽了一阵,“爱妃是说,喜欢是有先来后到吗?”
喜欢有没有先来后到?梁琼诗轻轻的皱了皱眉,若是喜欢有先来后到,怎会有横刀夺爱,若是没有,又怎会至死不渝?
喜欢,在没遇到最合适的那个人之前,全是将就。在遇到最合适的那个人之后,亦皆是将就。在遇到命定的那个人之前,没有先来后到,在遇到那个人之后才有先来后到。
思忖了片刻,梁琼诗想透了‘喜欢有没有先来后到’取决于有没有遇到命定的人。
但君王他应是还没遇到他命定之人吧。
梁琼诗冲着许昭平的方向微微的颔首,“回圣上,喜欢没有先来后到……”
“没有吗?”许昭平听到梁琼诗这般答了,不由得笑出声,“若是寡人希望有呢?”
“呵呵呵……圣上您说笑了……”梁琼诗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无限的凉薄。
她也希望喜欢是有先来后到的,那般便不会输的不明不白。可喜欢却是天下最没缘由可循的事情。可怕的是你爱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更可怕的是你爱上却不自知,待到它远离了,才发觉,最可怕的是你失去了却放不下,直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听着梁琼诗笑了,许昭平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猖狂了。她可以下令让琼诗成妃,可以下令让她成后,可以给她明珠千斛,可以与她共享万里河山,但独独不能令她爱上自己。
“呵呵呵……爱妃,寡人问你,若是有一女子像戏中状元那般付出着,爱慕着爱妃,爱妃会不会被她打动?”
“许是……”梁琼诗设身处地的想着若是自己流落风尘,遇到一女伴男装的恩客愿意为自己进京赶考,而自己恰好也心无所属……
“许是会吧。”梁琼诗答得极轻。
“是吗?”听着梁琼诗的声音越来越低,许昭平知自己的话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爱妃可知,前几日便有宫人向寡人如状元那般求娶爱妃,爱妃愿不愿意跟着她走?”
“这……”听到君王主动提了宫人,梁琼诗的脑子顷刻理不清了,“敢问圣上,那宫人何在?”
既然君王能问,说明那宫人是真的存在的。她一直都活动在她梁琼诗的周围,如影随形。
“愿不愿跟她走……咳咳咳……”许昭平没有回答梁琼诗的问题,而是执意想听梁琼诗的答话。
梁琼诗一听宫人被反复提及,心知君王应已是知晓了她与宫人所有的事,随即起身跪到了君王的脚旁,挺直了腰板,“圣上,宫人在何处?求圣上绕她一命……臣妾愿以身代之……”
“爱妃这般快便爱上了那个宫人么?”许昭平伸手抚摸着跪在自己面前爱人的脸,剧烈的咳嗽起来,这算是作茧自缚么?自己要与自己扮作的婢女争夺一个人?
“不……不……臣妾,臣妾爱,爱的是……”梁琼诗心中盘算好了该说爱圣上,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出来,她到底爱圣上还是爱宫人?她自己似乎也有些弄不清了。
“爱妃说不出来了吗?”许昭平自嘲的笑了笑,“枉那宫人愿为爱妃出生入死,爱妃却在她临死前连句实诚话也不愿说。”
“圣上……”梁琼诗听着君王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竟是口不择言道,“是臣妾引诱了她!”
“引诱了?呵呵呵……”许昭平听着梁琼诗道是她引诱了自己不觉轻笑出声,“爱妃说说看,爱妃是凭何引诱了那宫人?爱妃可知那宫人才色俱是一绝?”
“这……这……”梁琼诗想了想如何引诱一个处处优于自己的女子,低声答道,“凭臣妾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