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第一界三十三

打瞌睡的田园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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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秋水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家,一进门就高声道,“姚叔,爹,快来帮忙啊!”

    她一手拎着化妆箱,一手还拿着几个熟食纸包和一个点心纸包,都快拿不住了。

    秋林生几步过来,先把化妆箱拎走,又把那些纸包也接过,埋怨道,“买什么东西,家里都有!”

    秋水笑着呸了一口,“有个屁,你哄我呢,是你会煮饭还是姚叔会煮饭,咱们家仨人就没一个会下厨的!这是陈记烧鹅,我一早吩咐了伙计留的,要不然可吃不到,那点心是商家小姐赏的,爹,你快猜猜,今儿我赚了多少?”

    秋林生勉强笑了笑,“多少?”

    秋水没在意,一边在井台边打水洗脸洗手,一边道,“今天不算多,也就十两,不过商小姐说了下个月还要我去,到时她生日,想来赏封不会少。”

    没人接口,秋水泼掉水,奇怪的回头,平时姚叔和林秋生肯定会说上几句,今天怎么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秋水回去把买的熟食装碗,现在的熟食味道非常好,因为都是人家真材实料做出来,不含一点人工色素和工业添加剂,不是工业化流水线上的产品。

    那烧鹅色泽透亮,一打开包装就是一股子浓香。

    秋水还买了一些猪耳朵等下酒菜。

    秋林生想开口,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姚瞎子道,“先吃饭!”

    大家开始围桌子吃饭,秋水觉得很奇怪,以往三人会在饭桌上说说自己今天遇到的人和事,秋家可没大户人家的规矩,食不语什么的,他们三人吃饭时都啰嗦的很。

    今天饭桌上却一片沉闷,秋林生和姚瞎子甚至都没为了那个剩下的鹅腿争一争。

    秋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一会儿看看秋林生一会儿看看姚瞎子,然后她一边啃鹅腿一边忽然道,“爹,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秋林生被她吓了一跳,“你胡说八道什么?”

    秋水道,“那你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不好开口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要成亲不好同我讲呢,没关系啊爹,你放心好了,是哪家婶子,我替你摸摸底去。”

    秋林生哭笑不得,白了女儿一眼,“去,别胡说,成什么亲,我有你……就够了。”

    姚瞎子开口道,“秋水呀,你见天去富户人家后院,见了那么多闺秀,你可羡慕她们的日子?”

    秋林生也不由得看向秋水。

    秋水道,“什么日子,锦衣玉食?”

    姚瞎子道,“对呀,还有奴仆前呼后拥,吃穿不愁,荣华富贵一辈子呢。”

    秋水笑了,“姚叔,你这才是胡说呢,我不否认那些小姐们呼奴唤婢,炊金馔玉,但是你要说她们能一辈子都过这中日子可不见得。远的不说,就去年京城那么多豪门富户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那些人家的女眷可是从富贵温柔乡一下子落入了泥塘,牵连了那么多人呢,你去问问她们,那时候她们可愿意陪着家族一起灭亡?”

    姚瞎子眨巴眼,“……也不是个个都这样,也有屹立不倒的豪门贵族,比如蓝侯府?”

    秋水摇头晃脑,“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什么人家能长长久久屹立不倒?皇帝都做不到!”

    姚瞎子接不下去了,“你就惯会驳人的话,我就是问问你羡不羡慕千金小姐们的生活。”

    秋水很干脆,“不羡慕!”

    秋林生不由自主,“为啥?”

    秋水道,“她们就像是金丝笼里养的鸟雀!没错,她们的日子过得好不用愁,可她们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有什么抗风险能力?父母长辈替她们择了谁是丈夫她们有反对的权利吗?”

    “丈夫纳妾跑梨花巷,她们能说一个不字吗?如果家里男人惹了事牵连她们,她们有能力摆脱吗?肚子不争气生个女儿,她们敢说这是丈夫不行吗?”

    “我明明可以堂堂正正赚钱养活自个儿,我爱咋样就咋样,我去羡慕那些笼子里的千金小姐,我又没疯!”

    这世上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千金小姐们的锦衣玉食要用她们的自由换取,而明白自由可贵的秋水当然不会羡慕。

    秋水把鹅脑袋夹到自己碗里,准备开始啃。

    姚瞎子和秋林生面面相觑,姚瞎子嘶了一声,“林生啊,这闺女可被你养的太野啦!”

    你可怎么对人家贵人交代啊!

    秋林生咳嗽一下,他没教过秋水这些啊。

    秋水不满了,“姚叔,你别给我爹瞎扣帽子,我爹最好了,爹,你放心啊,我肯定养你老!”

    这句话又勾起了秋林生的愁肠,不管秋水的言论多惊世骇俗,秋林生反正觉得自家闺女最好,要是没有那什么贵人寻女的事,秋水真是爱咋样就咋样,秋林生绝对不会拘着女儿。

    可现在怎么办呀?

    吃了饭收拾干净,姚瞎子看着秋林生,秋林生两只手搅在一起,最后还是把秋水叫来坐下。

    秋水莫名其妙,“干嘛呀?”

    秋林生看着秋水,“丫头,你知道你是我抱养的?”

    秋水点点头,她还有自己是小婴儿时候的记忆呢,“是啊,那又怎么样?”秋水忽然跳起来,“爹,你该不会是不要我了!”

    秋林生一把按住他,“一惊一乍,吓死我了,你怎么开口就是胡说,我怎么会不要你,你还要……”

    秋水笑嘻嘻接口,“我还要替你养老呢!今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姚叔都怪怪的。”

    秋林生看了姚瞎子一眼,姚瞎子咳嗽了一下,把今天来人查访的事告诉了秋水。

    秋水一边听着,一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等姚瞎子说完,她想了想道,“你们认为那人说的贵人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秋林生摇头,“暂时我们不敢肯定……秋水,要是找来的是不如我们的人家,爹肯定就把人打发走,也不会告诉你……可那是贵人家,你要真是他们丢的孩子……那你,也是个千金大小姐……”

    秋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问我羡不羡慕小姐们的日子呢,原来是这样!”

    秋水看着烛火沉思了一会儿,“爹,姚叔。我个人其实一直认为养恩要比生恩大,我不是否认生恩,生恩也是恩。我还记得那年我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发热,爹抱着我去看大夫,回来煎药给我喝,不小心滚烫的药汁泼到手上,那手上还烫出几个大泡来,您没日没夜的照看我,等我好了,家里只剩下一点钱,可爹你还是给我买了糖回来,怕我吃那些药苦着了……我从小就知道我不是爹亲生的,可那又如何,没有爹,我如今早不知投了几世胎。”

    在古代这么多年,秋水完全明白一个被抛弃的女婴能活下来有多么不容易,要不是秋林生她还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秋林生眼睛红了,“可我也没给你过上好日子……”

    秋水握着秋林生粗糙的手,“爹,你又不是从贵人家把我偷走的,你是在我快死的时候把我抱回家求着百家奶养活下来的!你对我只有恩情!我不知道那家贵人发生了什么才把孩子弄丢了,可你是我爹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变,我说了要替你养老,谁也不能阻止我,您信不信我?”

    秋林生呜呜的哭了,“我信……爹信你!”

    姚瞎子也眨巴眼,尽力咽下泪水,“行了行了,林生,丫头一向有孝心,你也别担心啦。”

    秋水道,“我现在也大了,那贵人家如何我们也不清楚,我肯定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爹你也别觉着贵人家什么都好,指不定他们想要认我回去干嘛呢。”

    姚瞎子道,“这还能干嘛,假如你真是他家孩子,那你就是千金小姐呀。”

    秋水冷笑,“我说过,千金小姐不好当,我年纪也大了,爹能纵着我,从不逼我定亲嫁人,你们听谁说过哪家贵人家里有不嫁人的老闺女,为着自家名声体面,哪怕闺女嫁的是个混账,也得压着她不能反抗。或者拿着女孩子的亲事搏自家前程,这些可都不少!”

    参考贾家贾迎春嫁的人就知道了,一个正宗千金小姐被亲爹卖了三千两银子。

    秋林生被吓着了,“那咱们不搭理就是了,你不嫁人爹不嫌弃!”

    姚瞎子拍了秋林生一下,对秋水道,“这些都是我们胡乱猜的,做不得准,先了解清楚再说。要是那家真如你所言……好歹咱们也认识侯府呢。”

    这话说的也对,反正现如今也商量不出什么来,夜也深了,于是三人洗漱了休息。

    三人里只秋水最不放在心上,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对秋水来讲就是陌生人,她本就是带着记忆而来,她可以认秋林生为父,那是因为秋林生把她从一个小婴儿一点点充满爱的养大。

    其他人又算的了什么?秋水甚至还想过,除了自愿抛弃一个婴儿,否则哪中意外会丢失一个婴儿呢?

    婴儿又不像能自己跑的幼儿,基本就是你搁哪儿,她肯定就在哪儿,这也能丢?

    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还会有被拐卖的风险,富贵人家深宅后院里的孩子也能弄丢?

    然后狸猫换太子啦,梅花烙啦,这些狗血情节在秋水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嗤笑着睡着了。

    本质上秋水是个谨慎多疑,不愿首先敞开心胸的人。

    秋林生先付出了自己无私的父爱,秋水观察确认后才接受了秋林生,然后给予了同等的爱和尊重。

    蓝鸣凤对秋水也很好,可秋水得不到自己要的自由和安全感,她宁愿不接受蓝鸣凤,那什么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想凭借血缘让秋水死心塌地,简直是做梦。

    第二天查访的人一大早又来了,这一回秋家三人都在,秋林生如实说了自己在哪里抱到的孩子,“就在离端阳不远的路上,那里有颗歪脖子树,我见到孩子的时候她哭都哭不出来,只勉强半睁着眼睛,身上只有一件破衣服裹着,只包着尿布,衣服也没穿。”

    那婆子可不敢说孩子的衣服都被人剥光了,这样只会惹怒贵人,而尿布不可能拿绫罗绸缎做,都是越柔软的旧棉布越好,也不会太大,解了去用处也不大。

    秋林生还道,“那块尿布我还留着。”

    秋水瞪着秋林生,“啊?爹,你留一块尿布干嘛?”

    秋林生道,“当初包你的那件衣服破破烂烂的,一看就不怎么样,可你那尿布倒是很柔软,那我也得替你留下一点随身物件不是。”

    那人越听越觉得非常接近,于是心跳加快,“那尿布,能否让我拿回去给主人见一见?放心,要不是,我一定还回来。”

    秋林生道,“行呀。”

    他自去翻腾,不一会儿拿来一块已经泛黄的尿布片,纤维都很脆弱了,再放个几年估计自个儿就朽没了。

    来人小心翼翼的包好带走了。

    夏素白得到消息的时候脚软的站不住,还是奶妈和丫头一同扶着她才行,查访者辛苦的查访过程夏素白没兴趣听,她的关注点在尿布上,那块泛黄的尿布被呈了上来。

    奶娘惊呼道,“这是我那件里衣做的尿布!”

    那时候小小姐刚出生,因为没备好婴儿用品,用的东西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奶娘的里衣料子柔软吸水性强,奶娘就把里衣剪裁成了尿布。

    这是上好的松江棉布,奶娘那年冬天新做成里衣,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夏素白还道,“等回去我给您十匹松江棉。”

    奶娘一边剪裁尿布一边笑道,“那我可赚大了,我呀,不要你的,要小小姐长大了给我上好料子!”

    夏素白还笑,“那您可得记着,宝珠可不知道呢。”

    往事历历在目,夏素白珠泪涟涟。

    奶娘虽然认出了尿布,可不能保证那个孩子就是小小姐,她想劝夏素白不要盲目认下。

    夏素白却道,“那孩子背上有桃花样的胎记,嬷嬷你还记得吗?”

    奶娘点头,“怎么不记得,刚生下那些天,都是我在照顾小姐,背上的胎记……倒是很好的确认方法。”

    夏素白等不得了,“我现在就要去见那孩子!”

    不同于秋林生和姚瞎子的坐立难安,秋水却悠哉的很,要不是秋林生不让她出门,她还想再揽个活呢。

    秋林生内心希望那家贵人和秋水无关,心里存了事他也没心思去干别的,就在家等消息。

    看秋水混不当回事,秋林生就咬牙,“你就一点不急?”

    秋水眨巴眼,“我们急也于事无补啊。”

    肉体且不论,从灵魂来讲,秋水认的爹只有秋林生。

    原本秋水以为那贵人家得过几天才有动静,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来了,一辆华盖两匹马拉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青油顶棚的车,前后还有不少护卫,直接到了秋家门口。

    先是后面车上下来几个丫头婆子,走到前面车门口把夏素白扶下车,然后才扶着夏素白进了秋家。

    护卫们就在门口守着。

    秋林生带着秋水候在院子里,姚瞎子也在。

    夏素白第一眼就看到了秋水,秋水眉眼还有鼻梁肖似李关山,整体轮廓其实更像夏素白。

    只第一眼,夏素白就认定这是自己的孩子,她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奶妈道,“是我们无礼了,还请秋团头勿怪,这孩子就是秋姑娘?”

    秋林生道,“陋室怠慢贵客了,夫人里面请。”

    夏素白一边进屋一边频频回头看秋水。

    秋水也见到了这位眼中含泪的美妇,她眼里的激动紧张似乎并不作假。

    一行人进了屋,也不用寒暄,奶妈直接道,“我家小姐身上一处有胎记,不知道秋姑娘身上有没有?”

    秋水心下顿时一喜,她洗澡时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胎记啊,正想说没有,秋林生却道,“有,我闺女身上是有胎记。”

    秋水愕然,拉了拉秋林生,小声道,“爹,我身上没胎记!”

    不能为了让我当千金小姐就胡说八道啊!

    秋林生看着秋水,眼里闪烁着泪花,“傻孩子,那胎记在你后背,你看不到。”

    现如今大面的镜子只富贵人家有,普通人家有一面小小的梳妆镜就不错了,哪能看得到全身,更何况是后背。

    秋水愕然。

    夏素白手开始抖,奶娘按住她,含笑道,“能不能让姑娘给我家夫人看一眼呢?”

    这也是必要程序,秋水带着夏素白还有奶娘去了自己的屋子,她解开上衣露出后背,夏素白颤抖着抚摸秋水背后的胎记,嘴里呜咽道,“嬷嬷,嬷嬷,是的,是的,这就是我的宝珠!”

    奶妈也开始抹泪,“小姐!你就是我们家的小姐啊!”

    秋水心下叹息,默默穿好了衣裳,夏素白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着秋水,嚎啕哭起来,“宝珠啊,我的宝珠啊,娘可算找到你了!”

    奶妈也在一边拭泪。

    美妇哭的昏天黑地,脸花了都没顾得上,抓着秋水的手一刻都不肯松开,秋水能感受到这个母亲激动的心情,只是很可惜,严格上来讲,秋水并不是她的女儿。

    秋水只是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

    认亲没有什么仪式感,反而有些乱糟糟的,夏素白认定了秋水以后就不肯撒手了,秋水只来得及同秋林生无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然后就被裹挟走了。

    秋林生和姚瞎子在门口张望许久,秋林生抹了一把脸,“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姚瞎子却道,“秋水这丫头性子倔的很,今天也不过看在那个夫人激动不能自持的份上,她肯定会回来,你看看她那屋里,那么多她宝贝的玩意还在呢。”

    秋林生却兴致不高,“到了贵人家,什么好东西没有啊,这些可算得了什么。”

    姚瞎子也就不说话了,现在秋林生什么安慰都听不进,只有秋水回来一次他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