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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过去的时候,冬暖阁已经被打理妥当。高子辛邀凤瑄坐下,这次没了涟漪,宫人上茶水点心的时候总算没再出错。
只是高子辛始终忘不掉刚刚在凤瑄面前丢脸的一幕,坐在椅子上不大自在,连凤瑄的脸色都不敢看凤瑄看着茶碗中澄澈幽香的茶水,口中轻轻说道:“臣要为陛下授课了,陛下可莫再分心。”
他刻意不提刚刚的事,只说授课,果然,高子辛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了授课上面,总算不再惦记刚刚那点事情了。
凤瑄看着高子辛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心里十分满意高子辛的识时务。
他现在对高子辛虽然算不上多么喜欢,却也隐隐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可不希望高子辛惦记一个莫名其妙的的花痴女人。
尤其还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宫女!
凤瑄心眼儿很小,他可不会忘记,那宫女被带走前可是跟高子辛“眉来眼去”了好一阵的。
至于涟漪朝他投去的目光,凤瑄直接忽视了个彻底。
这世上喜欢他容貌的男男女女多的是,他可记不住一个小小宫女。要不是涟漪跟高子辛“眉来眼去”,他根本不可能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
成功吸引了高子辛的注意力,凤瑄开始琢磨,接下来讲些什么比较好。
经史子集都不错,却不能立刻帮上高子辛,与其把时间花在这些东西上,倒不如……
于是,就在高子辛的期待中,凤瑄突然说道:“臣听说,最近国库空虚,连军饷都发不出了……”
凤瑄的声音越来越低,没办法,高子辛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周身的怨气和不满几乎要凝为实质。凤瑄直觉,自己要是再说下去,高子辛没准会忍不住弑师!
于是他话题一转:“这件事虽然麻烦,却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高子辛的眼睛瞬间亮了,期待地看着凤瑄:“国师此言当真?”
态度和善得仿佛刚刚那个散发怨气不断朝凤瑄飞眼刀子的人不是他似的。
凤瑄面带微笑,一副镇定从容天下尽在掌握的模样:“臣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是有个主意,只是这办法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真要实施起来,朝中怕是会有不少人反对。”
高子辛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办法,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过,他眼下实在没有好的对策,只能问凤瑄:“国师不妨先说说,若是办法不错,朕自然会用。”
“陛下英明。”凤瑄小小地拍了个龙屁,见高子辛羞涩得嘴巴都抿起来,顿时笑意更深,“如今国库空虚,可天下豪商却不少。商籍为贱,不能参与科举,只能花钱买个一官半职,或是投靠氏族求得庇护。”
高子辛听到这里,脸色再度难看起来:“你是说那些商人只要花些钱就能买到一官半职?岂有此理!那些人身为朝廷官员,不思报效朝廷,竟然卖官鬻爵!朕一定要杀了他们!”
凤瑄见他激动得脸都红了,不禁摇了摇头,等高子辛稍微冷静下来,才继续说道:“陛下稍安勿躁,如今多事之秋,等时机到了,自然能杀了那些蠹虫。”
高子辛如何不知道这些?不过是一时气愤,说几句狠话发泄罢了。
凤瑄这话说完,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深思着凤瑄刚刚的话:“国师故意提起商人买官的事,想必已经有了看法,不如说说。”
凤瑄看着他冷着脸故作老成的模样,心里越来越痒,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只是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只要陛下肯给这些商人恩典,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高子辛懂了,脸色不禁变得复杂起来:“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要朕来卖官?”
凤瑄笑得高深莫测:“陛下怎么会是卖官?陛下只需按功劳给与他们赏赐便可。”
至于这功劳和赏赐是什么,他不说,高子辛也懂了。
高子辛笑得犹如偷腥的狐狸:“朕明白了,国师果然高才。”
第14章有人要倒霉
凤瑄的一席话,可以说是帮高子辛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
高子辛虽说是继后嫡子,可是他皇帝老子年纪越大,多疑的毛病也越厉害,盯着自己儿子的眼神都像是淬了毒一样,总觉得儿子们在惦记他屁股下面的那个位子。
贺氏为了保住高子辛的小命,从小就对高子辛耳提面命,让他好好扮演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刻苦上进的事想都不要想。
所以直到高子辛成为太子替重病的先皇监国,高子辛所学的东西都十分有限。像是帝王心术之类,他从来都没学过。
好在贺氏很聪明,教了他不少东西,总算没让他成为真正的纨绔。可是贺氏毕竟是闺阁女子,即便再聪明,眼界也是有限。
而先皇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年纪都已经大了,思想过分保守,很多观念并不适合高子辛。
凤瑄的出现,恰恰弥补了高子辛的不足。
他见高子辛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满意的同时,忍不住就说了更多:“陛下初登大宝,理当开科取士,储备人才,不过现在已经初春,今年是来不及开科举了。倒是可以定下明年开科,并放出消息,向朝廷捐粮五百石以上的商户,可有一子获得科举资格,捐粮一万石以上者,可得员外郎封号。”
高子辛迟疑:“这员外郎……”
凤瑄解释:“就是个称呼而已,无实权,朝廷也不用发俸禄。不过有了这封号,他们就可以穿绫罗,见了官员也不用下跪。只要陛下愿意,那些腰缠万贯的商户必然愿意捐粮。而且陛下亲封的员外郎,可比他们偷偷摸摸从官员手里买的一官半职要风光多了。”
高子辛细细一想,觉得凤瑄说得没错,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凤瑄又说道:“商户里并不缺饱学之士,只是以前没有晋身之路,空有抱负却只能花钱捐个闲职。可若是陛下肯给他们科举的资格,这些人必然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高子辛越听越满意,恨不得立刻颁下圣旨,还是凤瑄把他拦了下来:“陛下,此事还得跟三位辅政大臣商议,确定下来才好下旨。”
其实他并未将三位辅政大臣放在眼里,只是三人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有的还是三朝元老,实力不可小觑。若是高子辛不跟三人商议直接下旨,势必会跟三人离心。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转,凤瑄就忍不住在心底暗笑。有朝一日,他凤瑄竟会如此为别人考虑。
高子辛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却也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的确应该跟三位辅政大臣商量。
正好三人都在偏殿处理政务,他便直接命欢喜将人请来。
很快,三人就过来了。
按规矩行完礼,三人疑惑地看着高子辛,资格最老的徐太师先开了口:“陛下召臣等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高子辛默默看了凤瑄一眼,说道:“国师刚刚向朕献了一策,朕以为甚好,故请三位卿家前来商议。”
三人都是一惊,他们让高子辛去见凤瑄的确是有让凤瑄帮忙的意思,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传闻中冷心冷情的凤瑄这么快就出手了!
对比着自己曾经吃过的那些闭门羹,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果然还是要陛下亲自出马啊,这么快就把国师给拿下来了。
随即,三人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凤瑄究竟献了什么计策。
还是徐太师问道:“不知国师所献计策为何?”
高子辛忍不住就想把凤瑄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只说道:“国师,还是你来说吧。”
凤瑄没拒绝,直接把自己刚刚的话说了一遍,为了说服三人,还特意补充了不少刚刚没说的。
三人脸色不断变化,都有些凝重。徐太师皱眉不语,太保周韬先开了口:“这么做,会不会太抬举那些商户了?科举也就罢了,这员外郎……臣以为不妥。”
他话音刚落,太傅郑炳就说道:“何止不妥?臣以为此举定会助长商户的气焰,万万不可!”
高子辛满心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恨不得立刻颁下旨意看看效果,哪知道竟然被二人当头泼冷水!
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也不跟二人争辩,只看着太师徐衍问道:“太师以为呢?”
三人都是老狐狸,高子辛脸色一变他们就察觉出高子辛是在生气了。可是太保周韬和太傅郑炳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并不肯乖乖妥协。
徐衍被高子辛点了名更是苦不堪言,他的想法跟周韬和郑炳一样,都觉得高子辛这么做实在太抬举那些商户了。
可是高子辛既然亲自点了他的名字,肯定是不想再听到反对的意见,他要是也跳出来反对,高子辛肯定会更加不满!
徐衍并不想招惹高子辛的不满,更不希望高子辛因为这件事跟他们离心。
于是无奈之下,他只得问道:“陛下可是忧心国库空虚,所以才想让商户捐粮?”
高子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五个字——
你知道还问!
徐衍想到国库的情况,便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了。高子辛问商户要粮,总比拿他们这些老臣开刀要好!
他可是个人精,早就发现高子辛最近心情越来越不好,一旦爆发起来,恐怕他们这些辅政大臣都落不了好!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说来不过是一些商户,员外郎也没实权,碍不着什么。
于是他说道:“臣以为,此计甚好!国库空虚,军队缺粮,不少商户却是富甲一方,借此让他们捐出粮食,正好可以用做军饷。同时,也可借此让百姓明白天恩浩荡,收拢民心。”
太师徐衍乃是行伍出身,除了太师的身份,他还是定国公,实打实的武将。
虽说年纪大了不再带兵,他对军队却有着特殊感情,最近国库空虚没办法给军队发放军饷,不仅高子辛气坏了,他自己也是气得不轻。
所以尽管凤瑄没说,他却直接提出将商户捐出的粮食用作军饷,免得入了国库,又被朝中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给挪用了。
他的提议倒是和高子辛不谋而合。高子辛最近为了军饷的事愁得都快睡不着觉了,如今有了法子,他自然要先解决军饷的问题,怎么可能由着朝中的那些蠹虫糟蹋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周韬和郑炳都没想到徐衍竟然会同意如此荒唐的做法,直接就变了脸色。
周韬更是跪下说道:“陛下!臣以为这样做实在不妥!自古士农工商,那些腰缠万贯的商户向来目中无人,甚至连偷偷买官的事情都做得出,若是陛下给了他们这样的恩典,岂不是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还请陛下三思!”
郑炳也跪了下来:“臣附议,肯请陛下三思。”
高子辛的脸彻底黑了,他没想到,他的态度都已经如此明白,连徐衍都服了软,这二人居然还敢跟他唱反调!
他当然知道不能给商户太多的恩典,否者一旦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国库现在没粮,不找那些好欺负的商户下手,他要怎么筹粮?难不成去抄那些老臣的家么?
在心底冷冷一笑,高子辛悄悄给二人记了一笔,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二位卿家不同意,那不妨说说该怎么筹集军饷?”
“这……”二人瞬间哑了,根本想不出好办法来。
如今春耕刚过,别说国库,百姓家里也是没有多的存粮的。再说去年秋收的情况并不理想,百姓家里的粮食能不能坚持到秋收都是问题,向百姓征粮?
那是逼着老百姓造反!
思来想去,二人突然发现,让商户捐粮竟然成了眼下最好的办法。
可要让他们就这么松口,二人实在做不出来。于是二人悄悄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周韬说道:“陛下,臣不是反对让商户捐粮,臣只是觉得,国师的办法未免太抬举了那些商户。”
郑炳也说:“臣也是此意。”
高子辛冷笑:“二位卿家难道以为那些商户是傻子?不抬举他们,他们会舍得捐粮?既然你们都知道商户偷偷买官,难道朕不给他们恩典,他们就不会再买了吗?与其让他们偷偷买官,养肥了底下的官员,倒不如把粮食捐给朕,让朕用来养兵!”
高子辛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二人顿时忍不住心虚起来。在朝为官,完全两袖清风根本不可能,他们为官多年,每年也会收到下面送上来的各种孝敬。
这些是官场上的“习俗”,说来他们没什么大错,可真要追究起来,他们说的那些孝敬足以判死罪!
二人想到这里,脑门子顿时全是冷汗,却不敢擦,只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高子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叹息起来。他不过略作试探,想不到二人竟然真的心虚起来,可见平日里收到的孝敬不少。
不过,二人没犯过大错,对他也算忠心,没必要直接处置了。
更何况,眼下也不是时候。他刚刚登基,屁股下面的椅子都还没坐稳,若是立刻处置先皇留下的辅政大臣,不仅天下人会议论纷纷,史书上也不好看。
于是他亲自将二人扶起,嘴里说道:“二位卿家不必介怀,朕知道你们对朕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