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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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呼哨过后,从山上下来二十多人,都拿着长短家伙,一边跑还一边喊:“哪个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敢在我们过山风的地盘上撒野?”

    “就是你家姑奶奶我,怎么样?”腊月梅一手牵马,一把拿着马鞭子,把小蛮腰一插,心定气闲地说。

    “你是哪个山头儿的,敢管我家的闲事?”

    “腊月梅大当家的,我叫白雪梅,怎么样?”原来她叫白雪梅,腊月梅只不过是杆子的旗号。

    “你就是腊月梅?”来人显然知道这姑奶奶不好相与,气势上差了许多。

    打头儿的杆子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回头低声问那两个回山叫人的杆子:“你们怎么回事?也不问问清楚。腊月梅是什么人,连咱们大当家的也得让三分,你们怎么敢惹她?”

    “是她惹咱们,不是咱们惹她。”那个家伙开始搬弄是非:“我们在这儿处置了两个日本探子,她就出来挡横,还说咱们过山风什么都不是,让咱们有本事来跟她较量较量。”

    “是吗?”那汉子抬头看着腊月梅,把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白当家的,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占你的梅花山,我们占我们的狮子山,各走各的路,各走各的桥。你跑到我狮子山下来管闲事,你不知道规矩吗?”

    “什么规矩?你们的人强抢豪夺,滥杀无辜,难道我管不得吗?”

    “谁强抢豪夺,谁滥杀无辜,你说清楚。”

    “就是这两个人,我亲耳听见他们为了要慰劳,把人家的本钱都给抢了,人家不给,他们就开枪杀人。”那书呆子在旁边发了话。

    “你是什么人?”

    “过路的教书匠。”

    “哪个不长眼的裤裆开了,把你给漏出来了?”那个杀人的杆子骂道。

    “你嘴放干净点儿!”白雪梅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是有些恼了。

    “他说的对吗?”那打头儿的问手下的杆子。

    “他,他胡说。”说话的人底气有些不足。

    “嗯?”打头儿的皱起了眉头,那杆子知道瞒不过,只得说了实话:“二当家,我们只不过想吓唬吓唬他们,一不小心,走火儿了,您看。”

    “大当家平时是怎么说的?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哼!”

    “二当家,咱们都是您的老弟兄,亲不亲,一家人嘛,您哪能让我们过不去呀?”

    “哼,我没你们这么不争气的弟兄。本该一枪毙了你们,看在你们跟了我十几年,回山去给老子好好关上一个月小黑屋。”

    “是是是,多谢二当家的。”

    “两条人命,就这么完啦?”白雪梅在旁边听着,心里的气可大了。

    “白大当家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依着您我们还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不变的规矩。”

    “有道是自家事自家管,我过山风山上的事,自有我过山风的人管,轮不着你这个外人跟着搀和。”

    “他杀的不是你过山风寨内的人,就不是你过山风自己的事,我白雪梅遇上了,就不能放过他。”

    “你想怎么样?”

    “把你们大当家的请来,我要他亲自给我个交待。”

    “不用请大当家,我这个二当家的就作得了主。”

    “二当家,你还不够格同我讲话,滚回去,去叫姓胡的来。”腊月梅越来越气,嗓音不由得提高了两度,双方开始剑拔弩张。

    “谁要找姓胡的?”话音未落,几条身影从山上走了下来,当先一人,三十

    四、五岁的年纪,短头发,一脸络腮胡子,身后跟着两个女子,都是十几、二十

    岁年纪,一身短打,美艳绝仑。

    三个人都是腰扎板带,斜插双枪,走起路来“登登”的,十足精神,看得腊月梅也不由不心中赞叹。当然,女人见女人,心中总难免带着一点嫉妒的心理,不过这三个女人见面,却都不由得在心里相互佩服,不仅仅是佩服对方的美貌,也佩服对方的气概。

    那大汉走到跟前,冲白雪梅一拱手:“在下便是过山风的大当家胡老玉,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久仰久仰,本姑娘腊月梅大当家白雪梅。”白雪梅拱手还礼,话里可就没有多少久仰的意思。

    “哦,原来是白大当家,失敬失敬!”大汉不以为意,身后的两个女人脸上可就有点儿不大高兴。

    “请问,这两位是……”白雪梅看出来了,便也揖手一问。

    “哦,我给白大当家引见引见,这位是我的内人林家燕,这位你见过了,是我的二当家黄老疙瘩,还有这位,是三当家林雨燕,也是我的妻妹。”

    “白雪梅见过三位当家的。”白雪梅给那三个人作了一个罗圈揖,三个人也都还了礼。

    “请问白大当家的找我胡老玉,有何见教?”胡老玉问道,江湖上的事很复杂,必须小心对待。

    “这位二当家的知道。”

    “哦?二当家,怎么回事?”

    “这个……”

    “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胡老玉一向喜欢手下干净利落。

    “有两个弟兄擦枪走火,误伤了这茶馆的店东,我要关他们三个月禁闭,可这位白当家的不干,非要他们的命不可,这不,就同白大当家的呛呛起来了。”

    在黄老疙瘩嘴里,一个月的禁闭马上就变成了三个月。

    “走火?死了几个?”

    “两个。”

    “他们在这儿有亲人吗?给人家抚恤金了吗?”

    “就他们两口子,没有其他人了,所以……”

    “白大当家,我过山风是当过正规军的,军规纪律一向严明,决不会护短。

    不过,听说你也是打鬼子的,都是同道中人。即是误伤,便没有要人命的道理,你看,念在他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打鬼子的,这三个月的禁闭……“胡老玉听黄老疙瘩说完,转过头来看着白雪梅。

    “胡大当家的,如果真是误伤,我白雪梅也决不会与他们为难。你这两个弟兄,向两位店主强索慰劳,抢夺不成便开枪杀人,正巧被这位先生看见,他们竟还要将这位先生杀人灭口,我实在看不过,这才开枪把他们的枪打落。胡大当家的,正因为是在你的山下,所以才留下他们的命,若是在别处,只怕我的子弹打的就不是他们的枪了。”

    林家燕听了,急忙走进店里,出来后又仔细看了地上的两支短枪,然后回到胡老玉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胡老玉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眼睛里现出威严的光:“这位先生,你把刚才的事对我说一遍,不要怕,有我胡老玉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那书呆子把手一拱,一点儿也不害怕:“胡大当家,早晨我从这里过,想进来喝杯茶,正好听见茶馆里有人争吵,听了一会儿,知道是这两位弟兄要店主用他们的本钱当作给他们的慰劳,那店主不干,这两个人就用枪吓唬他们,一直到那店主答复给钱。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谁知我听这两个弟兄弟商量着怕店主去向胡寨主告状,竟然要杀他们灭口,没等我喊住手,里面就响了两枪,然后这两个弟兄出来要走,我上前拦着,他们又要杀我,正赶上这位白大当家的赶到,开枪救了我。就是这么回事。”

    “嗯。”胡老玉点点头,回头看着黄老疙瘩:“二当家,你刚才把事情问清楚了吗?”

    “没,没,刚才只是听他们两个自己说,我,我粗心了。”

    “二当家,这可是人命大事,怎么能这么粗心,这不是坏咱们过山风的招牌吗?”

    “是,是,大当家说的对,是我的不是。”

    “白大当家,这位先生,我过山风不是欺负老百姓的山大王,我占着这狮子山,是为了打鬼子。今天多谢你们两位见义勇为,替我发现了寨中的败类,没什么说的,我胡老玉今天就给你们一个交待。那两个狗东西呢?给老子押过来。”

    胡老玉回头一看,两个杀人越货的杆子没了影儿。

    “人呢?”胡老玉气得眼睛睁得老大。

    “跑了,在那儿呢。”有杆子指着东边的山坡。

    原来两个犯事儿的杆子一见胡老玉出来,知道事情瞒不住,趁人不备,一下子钻进旁边的树丛中,往东便逃,此时已经跑出去有近一里地了。

    “娘的,想跑,给老子抓回来!”

    “大哥,交给我吧。”胡夫人林家燕说了一声,走到白雪梅面前:“白大当家,我们出来没带马,能借马用一下吗?”

    “当然可以,请吧。”

    白雪梅向自己的白马交待几句,然后把马缰交给林家燕,林家燕把马一带,一纵身,腾空而起,然后轻巧地落在马背上。

    “好功夫!”白雪梅赞一声,只见林家燕两腿轻磕,白马小跑两步便疾弛起来。

    听到马蹄声,两个杆子回头看见了追来的白马,急忙往山上跑,因为马上不了陡坡,这样就难以追上他们。林家燕追到山脚下,看看距离还有百十米,也不减速,顺手出枪,两手一挥,只听“呯”的一声响,正在拼命往山顶爬的两个家伙突然站起来,然后身子一挺,向后仰着翻了下来,一直从半山腰滚到山路上。

    “夫人好枪法!”看着纵马驰回的林家燕,白雪梅又一次赞道。

    “不敢,白大当家的,献丑了。”林家燕下了马,把缰绳交回给白雪梅,谦逊地说道。

    “白大当家的,我如此处置,你可满意吗?”胡老玉等林家燕回到他身边,向白雪梅问道。

    “过山风果然公正严明,雪梅佩服,有这样的当家人,难怪小鬼子怕你。”

    “哦?哈哈,哈哈哈哈!”胡老玉开怀大笑起来:“白大当家的,你虽然拉起杆子时间不长,不过也已经是声名大振,方圆百里无人不晓,胡某人是闻其名未见其面,今天有幸见到,果然是女中英豪哇!”

    “胡大当家的过奖了,小妹一个小山头儿,人枪不过四、五百,怎么敢同有上千弟兄的胡大当家相比,这不是笑话我吗。”

    “白大当家,要是不介意,让我叫你一声大妹子吧。早就听说你跑马如风,弹无虚发,方才一骑你的马,感觉调教得不错,有这样调教功夫的人,身手也一定不差。大妹子要是不嫌弃,何不上山一叙,我倒是很想结交你这样的一位妹子呢。”胡夫人林家燕说道。

    “对对对,上山上山,上山坐坐。”看得出胡老玉对这位夫人是言听计从。

    “既然大当家的盛情相邀,小妹却之不恭,那就叨扰了。”

    “哈哈哈哈,请请请。”

    “请。”白雪梅把马交给一个杆子,同林家燕手拉手向山上走,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咦。”

    “大妹子,你找什么呢?”

    “没什么,那个书呆子呢?”

    “哪个书呆子?”

    “就是那个作证的教书匠。”

    “已经走了。”

    “走了?这个呆子。”白雪梅先前盼着他赶紧走,现在却感到有些失落。

    “你同他认识?”

    “不认识。”

    “那不结了,一个读书人,又不认识,走就走呗。”

    一群人往山上走,很快就把那个文士打扮的人给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