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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安县如今财政富余,钱粮盈库。
这些原始的资本,在积累过程中,其实,也是极为血腥的。
吸纳流民、释放隶奴、开放山林河泽、改良农具、平整坡地、创办农场……这些措施,带来的生产力释放,所产生的效果有限,并没有一下子就带来质的飞跃。
大量兴修的水利工程、道路,这种「以大规模基建带动经济发展」的措施,投资大、见效慢,需要三五年之后,才能真正显示出来它们的巨大威力!
创办的蔗糖产业、油纸伞产业、瓷器产业、新式农具产业、养殖业,都还属于起步阶段,除了能够让大量的劳动力,有工可做之外,并没有给汉安县,增加太多的税赋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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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很多汉安人心里都清楚:县寺里的财帛,究竟是从何而来…
那哪是一堆堆金银珠宝哟,简直就是一堆堆豪强大户的尸骨!
板楯蛮劫掠,官府招安
钱帛转一圈倒了个手,已经洗白了…至少洗成了灰色的,而不是原本血淋淋的红色。
当然,汉安县寺对外宣称的是:这是开发房地产、卖地皮、陶窑税赋增加,所带来的税赋增长!
官府的解释,它的出发点,就不是让谁相信、还是不相信…
爱信不信
官府只不过是表明一种态度罢了:你看,这事儿,咱给你解释了啊!
一切以我的解释为准。
至于谁信不信
——这,并不重要。
心情好点的时候,你可以私下质疑一二,无伤大雅;心情不好了,请你去喝几杯茶。
若是谁敢籍此闹事?
呵呵,慈眉善目的县丞杨大人捋着长须、语气柔和的问:“你当县狱里面的霉豆粥,喝不死人乎?”
众人一片寒噤,河蟹爬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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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三辅地区的豪强世家们,积累财富的过程,更为血腥与无耻!
世家豪强们贩卖粮食、茶叶、盐巴、布匹、铁器给羌人、匈奴、氐胡;
换回牛羊、战马、玉器、金银,甚至是奴隶…
换就换呗,民间贸易而已,并不是坏事。
可恶就可恶在:这些人垄断了对外贸易,使得凉州、并州、三辅地区的民众生活的更为困苦!
因为他们垄断了一切物资,掌控着所有产品的定价权,民间所有的物资、手工产品,只能低价卖世家豪强;
同时,他们也扼杀掉了民众创新能力:谁若是千辛万苦创造出一种新产品、改进了生产流程,从而创办一家作坊,他最终结局,也只能卖给世家豪强们
——否则,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罢。
这些世家豪强,贩卖盐巴茶叶,绕过了朝廷的“榷场”。不但逃避掉了原本属于朝廷的税赋,反而让朝廷能够作为收拾蛮夷“软刀子武器”使用的贸易战,变得毫无杀伤力了。
不仅仅如此,这些世家豪强们,走私过去的铁器,被蛮夷化为箭簇、砍刀,最终用来屠戮汉家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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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可恶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战争,其本质是出于利益。
这次羌人造反,就是世家豪强们,故意挑起来的一场利益分配之争!
通过单飏的吐槽,文呈这才明白:汉中太守苏固,也是羌人造反的幕后策划者之一…
苏固,通过他小妾的娘家人,向廉县、肤施一带走私铁器、茶叶、盐巴、布匹、粮食种子,换回牛羊、战马;
这也是单飏对丢掉八百匹战马,并不是特别心疼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固再去买就是了嘛,原产地、批发价。
(廉县在今银川一带,始建于西汉,东汉废弃,汉民内迁。肤施:现在的绥德县;东汉时期郡县皆废,被羌人、氐人占据。)
现在金城、武威地区的豪强,也向廉县、肤施走私货物,这下子苏固就不乐意了!
苏固一生气,就交通他的儿女亲家、金城太守陈懿,刻意收拾「句就种羌」,三天两头给他们找麻烦;
与「句就种羌」的买卖,一直都是金城郡、武威郡世家豪强们的财源滚滚来之地!
——苏固这是在敲打金城、武威的世家豪强:老子的财路上,你们也敢涉足,没看见有苏氏收费站啊?
苏固与金城、武威豪强们斗法,终将羌人逼得造反;
却也引来了域外世家的兴趣:好好,你们干架,咱也来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于是,泠徽带着中原世家们的殷殷期盼,领兵前来赶大集了!
哎,老刘家的江山,外有蛮夷啃噬、内有寄生虫吸血,早已失血过多、风雨飘摇了!
世家豪强们却对此毫不在意:江山是他老刘家的,于吾何干?
——自家的家世传承、自家的利益攫取,才是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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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校尉,”文呈仔细听完单飏的诉说,盯着单飏问:“何以将个中缘由告知于吾?”
单飏深深地喘口气,淡淡的吐出来一句话:“皇埔规,乃吾之姑父。”
哦?
皇埔规是单飏的姑父,那么…皇埔规是皇埔嵩的叔父;主持这次平叛的皇埔嵩,得管单飏叫一声“他大表兄”或是“他二表兄”;
——不管这些,穿来穿去,反正都是亲戚。
这就说的通了:单飏是看见汉安军善战,欲意让文呈,去帮皇埔嵩一把!
单飏之所以给文呈解释的如此详尽,恐怕是公私合营
——公事私事合在一起经营:既帮了表兄弟为朝廷平叛、顺手还给阴了单飏一把的苏固,挖了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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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单校尉欲意何为呢?”
文呈笑道:“无利不起早,不给工钱不打枣。汉安军,是真穷啊!”
单飏挖坑,自有他的需求;
文呈不愿意替别人填土,很累的,不值得。
你穷?
单飏暗自不忿:特么你区区一个前哨营,嗖嗖嗖几把就射出去上万枝箭矢,你还哭穷?
嘴上单飏还得应和:“是极是极,益州蛮荒之地,物产有限;本校尉,也知晓贵部劳师远征,亟待补给。”
“放心罢!”
单飏拍拍胸脯:“本校尉,这就行文左中郎将行辕,汉安军到了三辅,自不会亏待于贵部!”
空头支票千千万,不如吃进肚子里一颗蛋。
文呈摇摇头:“我军一向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朝廷应承于我的,不给?不给就自己拿!如今驻扎在贵郡地界,不知苏府君,把我军的粮秣准备的如何了?”
单飏闻言哈哈大笑:“准备军资,乃是府君之事;贵部司马吕君,尚在太守府中,苦苦讨要粮秣。本校尉军中,只有四百匹战马,还算拿得出手,不知文司马瞧的上眼乎?”
瞧得上,太瞧得上眼了!
“八百匹。”文呈装作不为所动。
“没有那么多,本郡骑兵,拢共才一千,倒是被文司马捉去了八百。”
单飏说的很真诚:“那四百战马,还是备用的,一直在军马场饲养。”
“七百吧,给单校尉留一百,作为传令、出巡之用。”文呈不会相信这个老油子的。
“四百五!”
单飏叹口气:“战马珍贵,便是府君,也是费尽心思,才能置备这些家当了。”
“我困了,熬夜容易长痘痘。”
文呈起身伸个懒腰,“要不,单校尉也去休憩一下?”
“呵呵,战事要紧啊!”
单飏苦笑一声:“五百匹。这还是因汉中富庶、距离凉州近的缘故。否则,哪个内地郡,能够凑出来如此多的良驹!”
文呈揉揉眼睛:“困的不行了,我眯会儿先。明日,我军还要拔营哩。”
单飏有点不放心,问道:“文司马,这是准备打道回府么?”
“不。”
文呈一脸疲倦:“养足了精神,去汉中南郑城,拿补给……南郑南郑,如今的钱,着实难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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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飏沉吟道:“此去南郑路上,有一城,唤作「博望城」(城固县),城中有一巨户,人称虞半城…”
“彼等虞半城也好、虞半仙也罢,与我何干?”文呈装糊涂。
“嘿嘿,文司马休要小看!这虞半城,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啊。”
单飏舔舔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文司马去虞半城家,开个光,不不不,开个张,三年不用担心闹饥荒!”
“我军乃是官军,做打劫的买卖,这合适吗?这不合适。”
文呈断然拒绝:“如若这虞半城,是善于经营,由此发家,当鼓励才是。”
单飏闻言冷哼一声:“他若是凭真本事成就,本校尉,也不是穷苦人家出身,何必眼红?”
“此獠靠走私铁器、粮种给羌人、氐胡赚取巨利!”
单飏恨恨道:“上郡、廉县的胡人种植稼蔷,充禀粮仓的种子,是此獠供给!蛮夷铁骑,屠我大汉城寨之时,手中的弯刀,从何来?哼!”
文呈依然不为所动:“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虞半城为了一己之私,置万千大汉子民福祉、与性命于不顾,自有朝廷惩戒、昊天降罪;我乃小小一穷乡僻壤之县寺功曹,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七百匹战马!”
眼见文呈真的转身,单飏忍不住叫价了:“外加精钢全甲五十副!”
“不要甲胄。”
文呈真看不上砂眼密布的汉军制式板甲,开口道:“加粮种百斛;博望城所得,八二分账。”
斛(hú),粮食计量单位,等同于“石”;民间计量粮食用“斛”,官吏俸禄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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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飏笑道:“善!六四开罢,本校尉也需招募军士、补充军械。”
“八二。”
文呈寸步不让:“活儿是我干、风险是我担,单校尉只需事后,请中枢里的好友、世交,替我尽力在朝堂上遮掩一二;单校尉惠而不费,好吃不贵。”
单飏轻叹一声:“哎,文司马若是活在周朝,哪还有朱公(范蠡)的买卖!得,依文司马所言便是了。”
“只是…”
单飏促狭地看着文呈:“贵部乃堂堂官军,何以公然劫掠博望城巨户耶?”
文呈讶异地看着单飏,反问:“私通羌人、走私朝廷明令禁止的盐铁,这等汉奸,人人得而诛之!至于抄没汉奸家中,那些赃款赃物,正好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似我等这般,堂堂朝廷忠臣,岂能甘为人后?”
“「汉奸」、「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个词用的好,用的妙!哈哈哈…”单飏笑的打碟,直打跌。
“哈哈哈…哈。”文呈笑的直打嗝。
玩文字游戏,自打咱们老祖宗发明了甲骨文开始,放眼宇宙,就没输过!
买卖成交,皆大欢喜,各自休憩,自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