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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何光熙安静下来,低头看着安星拍在桌子上的纸。
“不得质疑甲方。”
几个不大的字,闪闪发光。那种光芒足以让其他的守则瞬间沦为摆设。
何光熙真想把这张纸揉成一团,然后砸在安星面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质疑”。
但是,理智让他在椅子上坐的稳当。
从他入了演艺圈开始,他就已经习惯身边涌出各种各样的人每时每刻的提醒,你是个偶像,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只是,他没那么容易妥协。
何光熙把纸也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半抬起头,眼神邪恶的看了一眼安星。然后笔尖在纸上刷刷的写起来。
“有备而来?”安星问。
他的手按着第一条规则的末端,不用起身,一条胳膊就足够把人工草拟的合同送到安星面前。
“是有备无患。”
何光熙歪了一下嘴角,翘起二郎腿,侧身而坐。
安星看着自己被涂黑的字迹,感觉太上老君的三味真火已经烧到头顶。
“什么?这是什么!”
“对不起,我有一票否决权。”
“什么一票否决权?你以为这是国事外交,还是安全协议?”
何光熙站起身,两只手按在桌子上,挑动半边眉毛,戏言道:“看不出来,还有些外交常识。不过,这是在关起门的私属领地,不存在争端。相信我,用不到的。”见安星眼神有些闪烁,他自认为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但是,我倒想起至关重要的一项……”
安星看着他,心里盘算着准不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打扫卫生。”
果然!
她起身走到跟何光熙平行的位置停下来,“我一三五,你二四六。”
“周末合家欢?你当我是花钱在这里跟你过家家?”
安星白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分?”
何光熙脸上酝酿着狡黠的笑,眼神微微一瞥,“对你来说,幸运的是我有点儿洁癖……但不幸的是,我有过敏性鼻炎,灰尘过敏。所以,幸苦了。”
说完,他双手合十,径自走去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已经到了玄关,好像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钻进一楼的洗手间。
安星从门缝里瞥见他站在镜子前拨弄了两下头发,又扯了扯衣领,一颗脑袋几乎旋转了一周检查每个角度。
不过就是场发布会,与其这样细枝末节,倒不如摆个假人来得毫无破绽。
她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要那种无拘无束的人对着各种角度的闪光灯摆出橱窗里塑料模特才有的各式姿态,心里应该会有些厌恶吧。
让人不顺心的事儿就两种,不愿意做,不得不做。
她想那大概就是何光熙不得不做的事情。
嘴上便安静下来,没再提起打扫卫生的事。只是回头看着桌子上搁置的守则,心里叹了句:这样吧。
小时候的安星沉迷于各种鼓舞人心的句子,直到现在她都记得课后习题里那句,“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
能记得住这个,不是因为别的,那时正是她父母刚去世的时候,所以她就学着性子硬一些。
现在想来,倒是个笑话。
再强悍的性格都抵不过女人二字的柔软。
☆、第009章与生俱来的耿直boy
“想什么呢?”
从洗手间出来,何光熙正好撞上某人傻愣愣的杵在那儿,便随口问了一句。
安星摇摇头。
“秘密?那我可没什么兴趣。”
说罢,何光熙匆匆经过她身边,走去门口。
安星回来的时候被他拽着走得急,踉跄的脱下脚上那双黑色翻毛乐福鞋,如今一只横在地上,另一只何光熙正弯腰准备拿开。
恍惚间,一双奶白色的手伸了过去。安星蹲在旁边,把自己的鞋移开放好。整个过程,何光熙一眼不眨,只注意到那双手,细腻的几乎看不到皮肤纹理,圆鼓鼓的指甲透着怜人的肉粉色,再配上手腕的玉镯子,竟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安星站起身,说:“不好意思。鞋……”
何光熙这才把眼光移步到鞋面上,一块儿半月形的脚印,好像是踩在了他的嘴上,忽然软了一下,说:“我……我一直琢磨这鞋太素净,不时尚,现在倒挺特别。”
这是哪门子的时尚?安星笑了笑,一双酒窝渐渐的凹下去,如同四月天里坠落湖面的雨滴,泛出浅浅的光晕。
一切准备就绪,何光熙却站在门口迟疑了。
他不动,安星也不知所措。
送客原本是很常见的事情,可在这一瞬间,这样的场景下,安星心底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熟悉的,不可磨灭的,以及生分的别扭。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多年之前,她还是个小小的人儿,那时她常在一旁观赏如此情景。
却是带着甜蜜的,永生难忘的,以及蜜一样的快乐。
那会儿,站在她这个位置上的是母亲,父亲就站在何光熙那儿,拎着他专属的黑色公文包。
安星偷偷瞧过,里面装的全是画着矩形方阵的图纸。母亲说那是盖房子用的,可她看不懂,总觉得那些直来直去的线条没有美术书上画的好看。
但是,母亲懂。
所以,她总是很骄傲的站在这里送父亲上班。
临行前,他们都会给彼此一个拥抱,然后叮嘱一句:“在工地上要小心,早点回家。”
时光交错,且已物是人非。
安星仔细看了看眼前人,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
她被声音叫停脚步,回头问:“什么?”
“你之前说的‘三有一无’是什么?”
何光熙见她有些诧异,连忙解释说,“要是签合同之前就有的规矩,我势必要遵守。只是,我还不知道……”
“是招租条件。有工作,有态度,有节操,无男友。”安星扬起下巴,沉着眼光,“你,哪点儿符合?”
何光熙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时间,认真的说:“我,有钱有颜有料。最重要的,听好了——我、没、有、男!朋!友!”
听君一席话,必扶好下巴。这是安星之前就见识过的功力,不足为奇。反倒是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住不笑,太难了。
何光熙假模假式的咳了一下,通知似的,转身离开。
站在廊下,他的眼光擦过肩头,回望身后紧闭的大门,眼前还是安星刚刚的样子,一双眼波由悲到喜。
不禁让他想起记忆里的少年,一个有点儿超重的小胖子。
每一次被人欺负,只要比他高出半头的哥哥在家,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逗他笑,哪怕是趴在地上扮演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也在所不惜。他笑了,哥哥再带着他去“报仇”。
很痛快。
他挑起眉头,凹陷的眼窝装不下小小的瞳孔里散发出的惆怅,紧绷的嘴唇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到后院,开走先前停在那里的黑色兰博基尼。
临出门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瞥见一辆隐蔽在后院木栅栏旁的电动车,看样子有几分似成相识的感觉。
他漫不经心的瞧着,直到后视镜的边缘擦过最后一丝粉色,车子陡然提速。
在离住所最近的路口,一辆红色轿车和他擦身而过。
虽然彼此的速度都不慢,且开车的人都带着墨镜,但他认得出,是那位林小姐。
何光熙慢慢减速,看着后视镜里的林雅推开门走进房子。
女人之间的友谊不是一般男性思维可以理解。
在男人的世界里,被朋友“出卖”显然是一件极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为此,他们更喜欢采取直接的方式一拍两散,相忘于江湖。
雄性荷尔蒙赋予他们的男子气概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耿直。
所以,何光熙怎么也想不通安星为什么还要跟林雅那样的人往来,甚至还一起去相亲?
这个时候他已然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住进那栋房子的。
刚进门的林雅,一脸疲态。饭局一结束她就被家里催着来这边打探情况,一路快马加鞭。现在终于能靠着软绵的沙发,感觉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片纸,飘忽忽的横着盖在上面。
“你觉得白皓东怎么样?李女士可说了,他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家境相当不错。就算放到咱们这也是半个豪门,而且人长得也精神。美中不足就是学习差了点儿。不过聊天的时候看得出来,他脑子不笨。”
她口干舌燥的说了老半天,也不见有人回答。勉强抬起头,伸长脖子对着楼梯上的安星喊话:“姐姐,你能先放下手里的活,跟我坐下来聊聊想法,好吗?”
安星一边擦着台阶,一边问:“是你想知道还是李女士想知道啊?”
“你说呢?”
“不行。”
林雅坐直身体,惊讶道:“没了?”
“要不然还有什么?”
安星从上面下来,转而去了洗手间。两只手泡在粉色的水盆里,边撩水边揉着抹布。看得出,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就连这擦楼梯的方巾都是白色的,而且洗得没有一点儿灰印子。
“你说你现在好歹也是跟大明星‘同居’,他那么多助理,这些事还要亲自动手?”林雅倚着门口,悻悻的说。
“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是‘同居’。而且房子是我自己的。他呢,总有要离开的时候。难不成到那时我还要指望人家巴巴的回来给我打扫?所以,自食其力最靠谱。”
“要我说,还是清闲一时是一时。”
“诶?我看你这享福的命倒挺适合那个白皓东,嫁过去直接当少奶奶。”
安星拿沾着水的手轻轻点了一下林雅的小鼻头,她津了一下鼻子,嫌弃的抹掉水珠,说:“不行,那样的我可hold不住。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